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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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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迟宁还气鼓鼓的,谢奉不着痕迹打量了几眼四周,“这个路口我们十分钟前貌似走过。”
迟宁立刻被吸引了视线,他翻遍记忆里的画面,没有一处和眼前的路口相似,不由地面露疑惑,“有吗?”
“嗯。”
兴许是自己记错了,迟宁没有太纠结,他更在意的是他们疑似迷路这件事,被谢奉提醒后抿着唇暗自苦恼。
爆炸后的废墟只剩下钢筋水泥,很多时候走在其中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走廊还是房间内,每条路都通往截然不同的结果,确实加剧了迷路的可能性。
谢奉面带浅笑地注视着他,同时又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啧啧,他为了转移话题,竟然在欺骗一个天真的小傻子。
两人再一次面临岔路口时,谢奉随口问了句:“左还是右?”
迟宁愣住,对这种纯靠运气的选择拿不准主意,他转头看着谢奉眨眨眼,脸上写满了“你在问我吗?”的纠结。
谢奉默默跟他对视。
良久,迟宁努努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扔硬币都比我做决定靠谱。”
谢奉笑了下,低头开始翻找,最后从衣服外套上拽下用作装饰的研究所标志,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圆形金属徽章在他手指间如同变魔术般转了个圈。
徽章弹起后在空中翻转几下后又顺利落回右手掌心,接触在坚硬的金属表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正面朝上。
“好吧,左。”
迟宁偏头看着他的手。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真的靠扔硬币决定,一时间分不清两人之间到底谁都随意。
谢奉食指压着徽章边缘,灵活地把它挑到指缝处握住,歪头朝他笑笑,“看路。”
迟宁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
同时在心底无声地祈祷,希望他们的运气能好一些。
越往深处走,两侧的墙壁逐渐褪去乌黑显出本来的颜色,走到半路头顶的灯就不再起照明作用需要手持手电筒看路,但至少证明他们此次选择的路线是准确的。
发现环境的变化后,迟宁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之前的跑动使他出了不少汗,加之手上严严实实地裹着橡胶手套无法散热,指缝间总感觉有些过分黏腻。
他边走路边扯了扯袖口,低眸时不自觉被谢奉垂在身侧的手臂吸引了注意。
磨砂的、金属质感的机械手臂。
指节边缘处藏着锋芒,可以轻松扭断一个人的脖子,但同时,表面的材质也是冰冰凉凉的。
迟宁收回目光,片刻后又悄悄看了一眼。最后微红着耳垂,试图通过自己的演技自然顺利地达成目标,可惜出师不利,他单是看着谢奉的眼睛就开始心虚,“谢奉,你累了吗?”
“还好。”
“哦。”迟宁失落地转过头去,不久又来问他,“手电光线好暗,你能看清楚路吗?”
谢奉正要说能,注意到他眼底的期待后改变了想法,缓缓摇了下头。
迟宁闻言握住了他的手,正色道:“那我牵着你走,小心脚下。”手心里凉丝丝的好似贴上了冰块,迟宁很满足。
唇角难以抑制地翘起一点点。
“谢谢。”谢奉带着揶揄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不客气。”迟宁低头不好意思道。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复杂阴暗的回型廊道。
面前出现一扇铁门。
这扇门没有任何阻拦的作用,手放上去稍微用点力道就能打开。
至少它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
谢奉将手压在门把手上,灯光穿透门缝,随着他的动作在脸上落下光影。
光影变换间,眼前的景象一览无余。
实验室终于显露出它的真实面貌,大型工作间宛如一座现代化的地下城堡,占地面积极大,根本不亚于总部。
数不尽的低矮方形机器人秩序井然地穿梭在机械流水线下,滚轮滑动时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
谢奉仰头扫了眼工厂的天花板,无数道手臂粗细的黑色铁索从顶部垂下,静止停在半空中,底部吊着一个个白色浑圆的“茧”。白茧呈半透明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透过雾蒙蒙的茧房,能看到跳动不停的乳黄色肌肉状物体,长相类似于昆虫世界里的软体虫类。
没有成形,但明显都是活物,它们不存在五官和四肢的概念,整个包成一团,青紫色的筋脉布满表面,正贪婪地吸收着营养管输送过来的液体。
场面十分诡异,很容易幻视某种昆虫巢穴里的白卵。
竖立在最角落的某个茧在他们的注视下突然开始震颤晃动,被关在其中的生物皮肤夸张地鼓胀,像是有什么即将刺破这层薄薄的阻碍破壳而出,大量营养液猛地灌进它的身体里,让人疑虑它薄薄的一层皮肤能否承受如此多液体带来的压力。
椭圆状的茧房发出两道间隔极短的警报,有机器人开始改变原本的运动轨迹,迅速赶过来检查情况。
中途,茧内“嘭”得一声,那东西直接从内部爆开。
油状的粘稠黄色汁液溅满了整个茧房,在玻璃罩上留下肮脏诡异的“油画”,有几滴顺着茧房的空隙流到地面上,机器人束手无策,控制着滑轮在底下不停地打转,从它的动作中甚至可以读出名为焦虑紧张的意味。
看完这一幕的谢奉轻皱了下眉,转头看向迟宁。
他需要看点好看的洗洗眼睛。
对方也正巧看过来,两人对上视线。
迟宁顿了顿,片刻后才超小声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加掩饰,生怕音量大了会吸引到那些东西的注意。
谢奉明知故问:“不害怕?”
面前的人眼睛睁圆了些,先是压平唇线想要抿出一丝笑容来证明自己,但睫毛颤了颤,又很快泄了气,“……怕。”
“我们还是远远地看一眼好了。”迟宁改口,话是这样说,可他左看右看,就是不肯再把眼神分过去半点。
肉团当面炸开实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四下乱看间,迟宁注意到自己手臂外侧的设备,凹槽形状的指示灯固定在防护服上,具有检验空气污染物浓度的功能,迟宁记得很清楚,在进来之前,指示灯的颜色都是偏红的橙色,现在已经逐渐转为淡黄色。
总部给前来执行任务的玩家们做过简单的培训,指示灯变黄,意味着空气质量达标,玩家可以脱离防护服的保护。
他犹豫了几秒,抬手摸向颈后的拉链。
大概连总部都没有想过实验员能有离开防护服的机会,衣服设计很不合理,迟宁扯了两下,拉链到肩膀处就完全卡住了,靠他自己很难顺利脱下来。
“谢奉。”
谢奉收回落在茧房上的目光。
目前这个距离其实不妨碍他看清楚白色椭球里面的东西,除了那些未发育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的肌肉团以外,还有长出深黑色短密毛发的生物,面部也隐约成形,和谢奉在外面见到的那只类人怪物很像。
这间工厂正在制造脱离人类认知的生物,茧房便是孕育未知生命的子宫。
他正思索间,迟宁唤了声他的名字。谢奉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只一眼,就立刻换了副表情。
“怎么把防护服脱了?”
迟宁还在和身后的拉链较劲,“这里的空气没有受到污染,已经可以脱下来了,一直穿着好闷的,我想透透气。”裸露的部分脖颈已经因为过热而泛红,发梢也湿漉漉的,外面的空气分明不冷不热,却给他带来了过度的刺激,迟宁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谢奉抬手,干燥的指腹贴上皮肤,手心都仿佛浸了股浓浓的湿意,湿润的热气散在空气中,临消失前温柔亲吻过他的手腕。
头顶的冷色调光源之下,迟宁皮肤白得近乎反光。
他无声地垂下眼帘,看不出心里情绪。
正要帮忙,墨色瞳孔不知为何收缩了一瞬,烦躁和焦虑的情绪接踵而来,短时间内心率快速升高,唇色因为身体的变化失去血色而变得苍白。
下一秒,某些糟糕想法就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从心底钻出来,如同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外来物种,嚣张地在寸草不生的黑色旷野里蔓延生长,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谢奉或许有过抵抗,但效果不佳。
他听见脑子里几声愉快的轻笑,几秒钟后,才恍然发现这笑声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迟宁正低着脑袋,等待谢奉把自己解放出来,但对方许久没有反应。他歪头想问一句怎么了,冰凉的硬物突然贴上白皙的后颈,像被人往衣领里丢了一捧无法融化的冰雪。
“唔!”迟宁打了个寒颤,同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谢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没事吧。”他控制着力道以免让锋利的金属边缘划伤对方的皮肤,象征着暴力的机械产物与柔软温热的人类肌肤色调对比鲜明。
捏着迟宁的脖子让对方抬起头直视自己,然后上扬嘴角,语气和笑容开始变得恶劣,暴露了几秒前来自他的那句关心是多么敷衍,“怎么样,现在凉快了吗?”
迟宁动了动唇说不出话,脸颊红润迅速褪去,他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但谢奉的手就压在脑后使他丝毫动弹不得。
“谢奉……”他苍白着脸喃喃道。
谢奉单手解开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和护目镜,特殊材质的镜片落到地面上近乎无声,深邃的眉目笼罩着一层阴霾,唇边的笑意便显得无比割裂。
他歪头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叫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