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病人［无限］》南星七

23、第二十三章

　　穿过烟尘弥漫的通道，实验室内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阔，建造方式不同于传统的建筑，路线颇为复杂。

　　走在最前面的岳峻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手电筒照亮，面前的景象映入眼帘。地下一层随处可见裸露的钢筋，两侧的建筑在爆炸之前似乎是玻璃门构造，所以空出一面墙壁，走过时还能踩到地面焦黑的碎玻璃。

　　他们顺着走廊缓慢向前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焦黑的残垣仿佛是被人为加了一层吸光涂层，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路况，脚下依旧是黑不见光，迟宁鞋尖不小心撞到了大块的碎石块，重心向前倾去，即将摔倒时又被身后的人拎着后颈处的防护服拽了回来。

　　谢奉扯着他的衣服把人放到自己手边。

　　迟宁手扶着墙仰起头，“谢谢。”大概也是知道平地摔很丢人，道谢的声音很小，如同在避着前面的玩家在和谢奉密谋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事情。

　　谢奉也压低了音量，“可以牵着我。”

　　细微的衣料窸窣声过后，手腕上多了分力道，而后摸索着顺着腕部向下松松握住手指。

　　迟宁因为在未知黑暗环境里而紧张抿起的唇弯出小小的弧度，给谢奉颁发好人卡时语气比方才欢快很多，“你真好。”

　　说完他垂眼看向他握住的那只手，隔着防护服都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冷，漆黑材质在迎光的那面反射出前面岳峻手里的手电筒光线。

　　“上个副本结束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进入新副本后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对谢奉提起这件事。

　　实话说谢奉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自己失去了两个副本之间的记忆，虽然记忆间的断层并不明显，但就像很久之前的某天，谢奉在疯人院放风时间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书时，奇异地意识到自己从未怀疑过的经历其实被篡改过——他在某些方面总是存在过多的直觉。

　　不知名的力量为他捏造了完整的人生，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疯人院里。

　　可在谢奉逐渐发觉一切后，依旧选择了接受现状。

　　因为他嫌麻烦，只想留在疯人院里养老。

　　如果不是当初小护工意外闯入了负一层走廊尽头的房间，谢奉至今还重复着平静且无趣的生活。

　　他微微侧头注视着迟宁，对方实在是和强大沾不上边，他漂亮得宛若巨龙藏在洞穴深处的名贵珍宝，引人觊觎又难以自保，而且在进入求生游戏前明显习惯了优渥顺遂的生活，眼里满是不合年龄的干净。

　　顺便运气也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晚就遇上谢奉了。

　　谢奉很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和其他玩家一般适应处处留有危机的副本。

　　有人出声，“你们听，前面是什么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玩家中最不起眼的瘦弱男生，他没有和中年男人般接近讨好荀伽和岳峻，从头至尾都安静异常，他有些紧张地看了谢奉一眼然后解释道：“我……听力比较特殊，刚才我发现不远处有奇怪的脚步声。”

　　荀伽作为老玩家，瞬间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是自己身上有强化听力的道具，所以男生所言很大概率是真的，“你再详细描述下那个声音。”

　　“呃、声音很轻，但和我们的走路声有很大不同，似乎没有穿鞋……”男生边说边努力回忆那道突兀的声响，“而且不止一个人，不、不是，对方应该是有四条腿。”

　　听他越说越离谱，中年男人质疑道：“你他妈在编故事啊。”

　　男生急得脸都红了，“我真的听见了！”

　　好似要验证他的话，手电筒灯光照射范围内突然黑了片刻，一道黑影朝众人扑来！

　　走在最前面的岳峻首当其冲，他的胳膊直接被划开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呃！”同时他也在挣扎中踢在了黑影的腹部，趁着拉开距离的短暂瞬间，他动用了手头的治疗道具。

　　效果立竿见影，手臂上的抓痕快速愈合止血，凝成血痂。

　　岳峻顾不得心疼自己失去的高级道具，他晃动手电筒搜寻着怪物的身影。

　　强光映到那东西脸上，照出一张狰狞腐烂的脸，明明是偏向于人类的五官和脸型，但嘴部夸张地突出来，尖锐的长齿穿破嘴唇暴露出外面，头顶毛发稀少蜷曲，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异常增生的长毛。怪物俯身趴在地面，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它和人类的相似性使它更具有恐怖谷式的诡异。

　　“操，什么鬼东西。”岳峻没忍住爆了粗口。

　　怪物龇牙咧嘴地咬向离他最近的玩家，在它的低吼声中，爆炸后本该面目全非的走廊竟然从尽头处开始逐步亮起顶灯，方便玩家掌握怪物的动作，也方便了后者的攻击。

　　前面几个玩家很快都纷纷挂了彩。

　　怪物没有在岳峻手里讨到好，又敏锐地把目标定在了迟宁身上，它后脚踩着地板灵活地绕过其他人，张起血盆大口宛如要将人吞噬。
　　跳跃起的同时被一股力量掼到了墙上，泛着冷意的坚硬物体压在它脸侧，几乎要把牙打歪。

　　谢奉没回头，只和迟宁道：“退后。”

　　岳峻抹了把头上的血，疼得嘴角抽动，但没有伤得太严重所以他不准备动用珍贵的治疗道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发现A-13号对付怪物也不吃力后，他有些羡慕副本NPC的武力值。

　　咔。

　　瘦弱男生看向发声处。

　　此刻他才注意到，这条长廊并不全是由两边墙壁构成，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接近三厘米长十几厘米厚的铁板突起，此刻铁板正在轻轻晃动。

　　咔嚓。

　　他蓦地想到了什么，高声道：“小心！”

　　两扇铁门毫无预兆地从墙内延伸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即将相撞。

　　岳峻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个站在门口发呆的中年男人的衣领，用力把他拽过来，避免了他被当场挤破脑袋的惨烈结局。

　　男人满脸后怕，没站稳狠狠地踉跄了一下，他抓着岳峻的胳膊才稳住身形。

　　谢奉短暂地分神，没有在惊魂不定的玩家中找到熟悉的脸。

　　迟宁被留在了在门的另一面。

　　再回头怪物的利爪便直接逼近了喉咙，他反手攥住它的腕部，后者骨骼发出脆响瞬间错位，关节处弯折成一个恐怖的弧度，但是视觉上就给人牙酸的疼痛。

　　怪物疯狂的嘶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叫。

　　岳峻想上前帮忙却被荀伽拦住。

　　“我……”他还想说什么，但又渐渐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确实轮不上他来帮忙。

　　场面过于血腥暴力，完全是单方面的武力碾压，以至于怪物反倒更像被迫害的小可怜。

　　相比之下，A-13号先前在他们面前的表现可谓无害，岳峻都快忘了对方是副本研究所的危险产物。

　　等到怪物失去行动能力后，谢奉沉着脸轻轻甩了甩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液，金属手臂就有这点好，方便清理。

　　他转头走到严丝合缝的铁门面前打量片刻。

　　由于四肢都被卸掉了关节，怪物行动不便，可依旧不遗余力地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相反的位置，兽状的怪物耸起肩胛骨，缓缓向后挪动。

　　不远处“嘭”地一声巨响，它被惊得又重新趴了回去。

　　铁门不知道用了哪种制造材料，可塑性极强，变形后仍旧保持着紧闭的状态，要打开它想必需要浪费很多时间。

　　“那个，我觉得这里肯定不只这一个怪物，还是快离开吧。”先前死里逃生的男人提醒道，却绝口不提迟宁。

　　并没有人回应他。

　　他讨了个没趣，又主动朝荀伽寻求支持，“荀哥，你说呢？”

　　荀伽明白他说的不无道理，潜意识里同样倾向于离开这里，虽然A-13号可以对付怪物，但万一怪物数量增多的话，身为玩家的他们想招架还是很困难的。

　　“走。”他做出决定。

　　其他玩家自然没有异议，除了……

　　荀伽看向A-13号，后者似乎有些在意那个落单的玩家，这句话是额外对谢奉说的，“实验室肯定不只这一条路，继续往前走的话有很大可能再碰面。”

　　谢奉正在研究暴力破门的可能性，对他们之间的交谈兴致缺缺，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余光恰好看见正在拼命降低存在感试图逃跑的怪物。

　　男人听完连连称是，“荀哥说得对，早晚都能再见到，还是找到资料要紧。A-13号，你跟在我后面，走的时候注意点周围不对劲的地方。”说完走过去挡在了谢奉面前，在他眼里，A-13号是副本出现bug而留给他们的杀器，他下意识认为对方会对玩家言听计从。

　　有他在，这个副本倒也没有那么困难。男人正庆幸时，却被人随手推开，这次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如行动不便的老人般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他忍不住“哎呦”一声，盯着谢奉的背影有些惊愕。

　　谢奉根本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径直走到开始装死的怪物面前。

　　他低头细细打量这个獠牙狰狞的野兽，见逃脱计划失败，怪物弓起身子发出虚张声势的低吼，眼球不安地颤动，深处藏着深深的恐惧。

　　看样子不是无法交流，至少还保留着一丝理智。

　　谢奉曲腿半蹲了下来，开了口，“你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吧，认路吗？”

　　怪物通过自己独特的感知力从平缓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全身细胞都叫嚣着危险，相信只要它敢否认或是没有反应，对方会毫不犹豫地结束它的生命。

　　它动作僵住，最后在谢奉的凝视下缓缓点了点没毛的脑袋。

　　谢奉满意地弯起眼。

　　“好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