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病人［无限］》南星七

19、第十九章

　　烧焦的墙壁呈现一种不详的漆黑，墙皮脱落了大半，为数不多透出白的位置也被油烟染上脏污的黄色，地面满是黑色的细小粉末，堆积成一团。

　　凶猛的火势过后，只有角落里的碎玻璃片和报废的仪器暗示着这座废墟一般的建筑本来的面貌。

　　一只破皮沾血的手突然晃了晃，从空中软趴趴地垂落到地面，挥起阵阵烟尘，呛人刺鼻的尘土飞旋起来又缓缓降下。

　　手的主人仰头靠坐在墙角，费力地喘着大气，嗓子如同被刀刃划过一遍又一遍，疼痛浸透整个呼吸道。

　　他身上的防护服不知何时被撕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并不明显，却足以致命。

　　透明面罩后的人暴露在空气中，脸色涨得通红泛紫，整张脸甚至开始干裂脱皮，他正处在某种极致的恍惚之中，细细看去眼里早已失去了理智，只是握着通讯仪徒劳无功地与外界联系。

　　也许是实验室爆炸后影响了通讯系统，依旧没有联络成功。

　　他的手指颤抖个不停，苍白的嘴角抽搐时扯动面部伤口，有透明的组织液渗出，又在流出体表后瞬间化为深黄的浓稠脓液。

　　“怎么办怎么办……”男人小声喃喃道，情急之下甚至想揪扯头发，但防护服阻挡住他的动作。

　　一时间，只能听见这个疑似陷入疯狂的男人絮絮叨叨的呢喃。

　　视野中好像闪过了一个黑影。

　　男人猛地抖了一下，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左右滚动两下，最终啪地扔掉通讯仪，双手抱头捂住脑袋瑟瑟发抖。

　　很显然，附近存在着什么令他恐惧的事物，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对他产生巨大的刺激。

　　但足足有十几秒钟，身边并无任何异动。

　　平静得有些诡异。

　　男人察觉到身边依旧安静，他手指紧握成拳，谨慎地缓慢地从曲起的腿间抬起头。

　　在抬头的一瞬间，深黑无光的黑瞳仁骤缩，一道形状奇怪的倒影出现在他瞳孔里。

　　“啊——”

　　尖叫声响起的那刻众玩家眼前回归黑暗，无法得知后续，但已经足以猜到男人的结局是什么。

　　身临其境地看完副本介绍，有个胆小的玩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观看影像结束后，系统声音随之响起。

　　【欢迎来到c级正式关卡《威利格尔堡无人区》，本关卡为pve模式。】

　　【坐落于威利格尔堡无人区的封闭实验室发生意外爆炸事件，实验室内高级研究员无人生还。】

　　【现场遗留了大量的宝贵实验资料，但研究所总部高层派去回收资料的人员全部失去联系下落不明，原因尚且未知。三天后组织将会再次派人前往威利格尔堡无人区，你们是研究所内部的“最底层人士”，这种任务想必除了各位，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系统（全体玩家）：

　　本场主线任务：取得实验资料并逃离实验室

　　支线任务：■■（待触发）】

　　“待触发？”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男人听完后低声反问道。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你遇到过这种情况？”

　　对方同样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没有，从来没听说过，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年轻男人神情微微凝重，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淡定，“未知的任务或许代表着更大的利益，这不一定是件坏事。”

　　“但愿如此。”对方叹气。

　　两个男人年纪相仿，交谈时的口吻熟稔，进入陌生的副本环境后都未露出慌乱，反而有条不紊地打量起四周，有眼色的人已经看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绝对是需要打好关系说不定可以抱大腿的那类玩家。

　　年轻男人扫视一圈，满意地发现在场的玩家心理素质都还不错，至少在初入副本时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最先道：“大家不如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荀伽，本职工作是律师，但会一些简单的伤口包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帮忙。”

　　站他身边的人身材更加高壮，闻言也接了下去，言简意赅，“岳峻，现实中是个健身教练。”

　　在场总共五人，有两人都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剩下的自然不能继续保持沉默。

　　轮到迟宁时，他讲得也很简单，“我叫迟宁，现在还在上学。”

　　荀伽却怪异地打量了他两眼，“高中生？”这游戏不是不收未成年吗？

　　“不是，是大学生。”迟宁长相显嫩，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怀疑过年龄，他并不感到冒犯，只是认真地强调自己成年人的身份。

　　荀伽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银白色工作服，“所以，我们现在是倒霉的总部员工……离主线开始还有三天，副本不会无缘无故增添多余的剧情，总部里一定存在着某些能够完善世界观甚至对后续任务有利的东西，这期间尽量搜集信息，当然前提是注意安全。”

　　不过几分钟，他已隐隐成为队伍里的领导者。

　　空荡荡的实验室外从他们进入副本起便传来接连不断的警报声，荀伽提议：“出去看看。”

　　门外有几个与他们穿着相同的研究所人员，面色沉重脚步匆匆地走过，荀迦稍作思考，选择跟上去，果然对方并没有对他们的做法产生任何怀疑，只是抱怨了一句：“又躲在哪里偷懒吧，快过来，动作利落点。”

　　警报发出的位置位于某个边角处的房间内，里面久久无人打扫，已经沦落成了杂物间。

　　除去新来的研究员和几个玩家，早已有人提前赶来查看，站在最前面的人身量不高，面目严肃头发花白，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刻痕，但那双眼却极为精明锐利。

　　他大概是研究所里的某位高层。
　　因为有人用恭敬的语气低声唤他“赵博士”。

　　然后对他解释现状：“A-13号实验品废弃多时，组内早已放弃了这个研究方向，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仪器显示A-13出现了短暂的生命迹象。”

　　赵博士静静地看着透明玻璃罩后的人形实验品，不置一词。

　　后者被完全禁锢在营养舱内，腿脚都被绑住，深色绷带勒住白色消毒服，紧贴在肌肉上。

　　营养舱近乎直立，方便外面的人可以轻松观察到实验品的状态。

　　这只是研究所里某些人心血来潮展开的课题，美名曰基因文明和机械文明的碰撞，试图打造出人造人，更准确地说是人形兵器，但很可惜，实验在第三年时陷入了僵局，最终因进展过慢被宣布放弃。

　　人形实验品为男性，大约二十五岁，身量高挑，面容俊美，即便已无生命特征，但或许是因为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仿佛只是短暂陷入沉睡。

　　他整个右手都被黑色金属代替，指尖边缘锋利得惊人，磨砂质感的金属被组装成五指的模样，和苍白修长且正常的人类左手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是极为粗糙的机械构造，连关节都暴露在外，亦没有上漆打磨，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见到这一幕，所有玩家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聚集到营养舱内的人身上，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迟宁的表情变化。

　　迟宁定定地望着那边，目光触及熟悉的面孔后有些不敢确认，但他总不至于将人认错。

　　里面的人是谢奉。

　　迟宁呼吸放轻，觉得此刻的情形过于不真实。

　　他不过是轻轻眨了下眼，下一秒，对面的人原本闭合的双眼睁开，隔着人群准确地和迟宁对上视线。

　　研究人员开始出现骚动。

　　“怎么突然醒了！”
　　“不应该啊，A-13供能早就切断了，根本没可能还活着。”
　　“诈尸？！”
　　“快，麻醉剂！”

　　就连赵博士都被突发状况打懵了一瞬，但他很快找回冷静，指挥手下的人投放麻醉药剂。
　　实验品开始挣扎，材质坚韧的绷带在他手里似乎失去了禁锢的效果，挣脱起来轻松得宛若撕裂纸张。

　　他解放双手后，动作顿了顿，而后缓缓举起右手，垂眼盯着不属于自己的部位，五指握起又展开。

　　未曾掩饰过情绪，以至于离他最近的赵博士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困惑。

　　赵博士谨慎地后退半步，正要和助手讲话，一只泛着冰冷光泽的机械手蓦地压到了玻璃防护罩上。

　　加厚版的钢化玻璃竟然也不堪重负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这股声响一直顺着耳膜传递到心脏。

　　连见多识广的玩家都开始隐隐紧张起来，心想实验品不会真的能出来吧。

　　迟宁站在队伍最后，他和旁人的反应都不同，愣愣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走神。

　　营养舱内全部配备高浓度麻醉剂，正是为了方便应对此类突发情况。

　　浓雾般的麻醉剂迅速灌满舱内，里面的人五官掩在浓白色气体中看不真切。

　　迟宁隐约透过雾气看见对方注视着他的方向，咧起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