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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待如何 ...

  •   “帮我上药。”

      许襄君斜依暖榻,右手搭在紫檀小桌上,手背一道狰狞伤痕沾带血渍,与肌肤相衬使其格外醒目。
      她眸子轻放远方一动不动。

      席嬷嬷权当两耳失聪,没眼见许襄君,由着她性子作死。
      她性子生来拧,无人能相劝。若她此时开言阻拦,必然是要被许襄君赶出宫的,那便更无人看护提点她了。

      席嬷嬷跟着视线扫向门前。
      上次见黎至还是年前冬至,老爷跟随圣上南郊祭天,家中无人照看她。他便逾矩请了老爷意思,带襄君出城赏玩。
      那时黎至一身少年凌云,风姿特秀,倜傥出尘。怎得才不过几月,人就变的形销骨立,周身泛尽心慵意懒,槁项黄馘简直判若两人。

      换好新衣的黎至站门前,一步也不往屋子里挪,死死低垂颈子。

      手在身后紧紧揪着衣裳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
      许襄君嘴角只是轻抿着,不急不燥温声:“我晓得你现在想什么、顾及什么。但你我相识这么些年,你自是也懂我的。”

      她端盏茶,浅浅抿一口,故作轻巧说:“我也不逼你这么快就同我在一起,只是你认清点现实,我是哪等人,耐心又有几何。”

      许襄君认真思忖,给了个心里底线,张口,“不如七日为限如何?”
      “七日,你告诉我,是要我同你一起去死,还是在宫里与我相依为命,我们长长久久过下去。”

      这话仿佛没有不合时宜,不合情景,不合世俗规制,单合了她眼中与他的当下,许襄君便如日常耳语形态说出来。

      席嬷嬷扭头看她,满脸尽灰,哑了哑嗓没作声。

      黎至闻声一震,这等骇人听闻的惊愕失色,实在叫他不堪言状。
      他扭开头咬破了舌尖,清冷直言:“娘娘,如此,便请赐死小黎子。”

      哪疼往哪儿刺,许襄君全当耳旁风,厌烦蹙眉,不想同他浪费时日。
      抬眉盯紧:“我同你一道便是淫.乱后宫,这里又虎狼环伺,像你那日所言的‘福禄攸归,岁长无忧’怕是有些难度。只有你应承我,你我二人掩瞒得好,或许我方有这一日。”

      她咧嘴笑笑:“那你也有这日。”明媚灿烂,“我们一起,你看多好。”
      含娇细语犹如火箭,将他心口.射了个对穿。

      黎至见她听而不闻,便知她坚着性子执惘无可商。
      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嗓子全是噎堵,什么声也出不来嗓。

      “这会害了娘娘性命,奴才万请娘娘清醒些。”眼泪泅湿眼眶,他揪紧膝头棉衣,生生抠皱个洞。
      他克制着各种高浪拍礁的情绪,不能肆意宣泄明示。

      许襄君心里一紧,晓得自己逼人太甚,但黎至现在并非常人状态,他思虑已然极端,非这样驱迫不可。

      许襄君咬牙,无视他所有情绪。
      将伤凌空摆动两下:“你可以照着自己顾虑不理我,避着我,但今日你不给我上药,我便一直这样,肿胀也好、烂开也好,反正我不教他人碰。”
      为加强这话实质性,她转调明晃晃冲黎至说:“夏明勤更不能碰,若不是他能助我同你在一块,我是一辈子也瞧不上这种人,脏死了。”

      席嬷嬷又急得伸手掩她口,恶声责斥:“疯丫头,你作死不成!”

      黎至听到许襄君直呼陛下名姓,吓得脊背发僵,嗓子‘呼噜呼噜’要发声提点这是皇城内,处处隔墙有耳,要万千小心。

      许襄君恰时故意一个歪斜,茶水精准烫了满手,眼见着就红了。
      席嬷嬷连忙扶起茶盏,拿帕子给她擦,许襄君端开手,拒绝嬷嬷这个动作,任由茶水浸烫。

      随即她嘤出声,带着娇气从鼻腔发音:“黎至,好烫。”瘪嘴泣诉,“你看都红了,我疼。”

      黎至跪着心里犯麻,急想抬头,颈子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心酸漫头,掐紧膝头,切齿拊心的强忍。

      许襄君不顾席嬷嬷阻拦,跳到榻下径直走到他面前。

      一席华裙铺展进他视野,黎至跪着往后退,避之不可。
      带血又被茶水烧灼的素手进了视野,黎至愣着急忙做出下意识动作,捧住她指尖吹起来:“襄君可... ...”

      骤然回神,看着自己红肿不堪裂口子的手捧着她如脂如玉指节,忙不迭要松。
      许襄君翻腕一手捉住,掌心被粗粝指腹剐得疼,也冻得触手。

      黎至被捏得心肝一颤,头皮发麻。
      许襄君蹲在他身前呜咽:“你都不疼我了。”冤天屈地般音腔剐蹭着他的心。

      他顿了几响,压抑着摇头。
      狠狠缓了几口,黎至咬牙出声:“襄君,我不是男人了,我现在就是一个阉奴,无法,无法再像从前... ...”
      “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些,你才是要认清现实那个,现下这般何必强求... ...”
      他头重重磕地上,闷出悲声带着震从地面传来,许襄君呼吸直直被扼住。

      正要说话,棉帘外白衡扬声:“娘娘,陛下身边的康公公来传话,说陛下酉时三刻来,让您准备准备侍君。”

      这个不适时宜!
      黎至闻声慌张抽手,同她划清楚河汉界模样刺眼。
      许襄君当即按住,将他退路攥紧,满是厌烦压声碎道:“狗皇帝,那么多去处不去偏要来这儿,我这里是金窝不成!”

      黎至惊骇,刚想提点她宫内属垣有耳,就听见许襄君冲外扬声:“遵旨,就这样回。”
      有多敷衍、有多潦草,是黎至没料想到的。

      黎至莽撞一抬正巧撞进她眼眶。
      为她焦急怊怅诸多情绪全挤眉心,见着黎至为她伤神,许襄君心里一个灿烂,无忌往前一扑,含笑揽紧他脖子。

      白衡夹着风雪问:“娘娘,青素一直在门前叫嚷该怎么办,现下已引起康公公注意了。”

      声音扑在黎至身背一层棉帘后,他慌着推搡许襄君,生怕白衡打帘进来。
      许襄君才不让他如意,两手狠狠扣紧他脖子,一副疯癫不管不顾样,挑眉扬着天真。

      她凑近黎至侧颈,仰着唇在他耳边压声说:“你应承我,我就乖乖与你在后宫偷.情。不然还不如光明正大同你一道被人撞破,也是另一番快意。”
      黎至:... ...

      热气扑扑下灌进脖子,烧得他犯慌。
      黎至也不是拧不开,只怕伤着,小心翼翼挣扎根本躲不过许襄君放肆,他急忙压声:“襄君!松手,瞧见了你会大祸临头,别... ...”
      慌促之下喊了她名。

      验证了黎至对她心思。
      许襄君撞进他怀里,将头垫他肩上:“青素喜欢叫就让她闭嘴,康公公问就如实说那以下犯上的贱婢做了什么,看陛下是为本宫做主还是她。”

      指节钩缠黎至发丝,心里极悦。
      许襄君细声碾笑:“你方才说的何必强求,那我——偏要强求。”

      白衡思忖顿哑,慢慢应了声‘是’。
      “那奴婢告退。”

      黎至后背已惊湿了衫子,听到白衡这话才落下心慌,人堪堪软在地上。
      反应过来黎至伸手。

      这次用力明显是要拒绝她。
      见此许襄君立马出言叫住白衡:“留步。”

      黎至瞪着眼睛握住她胳膊,誓要将人推开。
      许襄君婉转‘扑哧’一笑,随即音线陡降:“白衡,那棵梅花本宫觉着花开得不如其他的好,定是水没浇够,你给这棵树再浇浇水。”

      黎至手握紧,头脑绷紧,情急轻声规劝:“她是皇后娘娘的人,你这冬日酷刑说不过去,就连晚间陛下来了也要个交代,此法有些不知轻重了。”

      门外白衡也踟蹰言:“娘娘,今儿天寒地冻的,若是浇水,她怕是会没命。”

      许襄君瞪看黎至,咬牙:“你竟然心疼其他女子,我不开心了。”娇嗔着龇牙,眼下都晕出嗔怒。

      黎至匆匆压声解释:“并不是。你初入宫廷要与人结善,皇后娘娘那里... ...”

      许襄君拿下颚蹭蹭他颈子,黎至倒吸几口气,喉结跟着急涌。
      “是你忧我爱我,知道了。”娇俏软笑如以前般毫无变化,黎至一时失神,脸上沧桑悲怆,手颓颓垂在地上。

      许襄君冷声冲门帘:“听命便是,你们将本宫关在门外怎没想到今儿天寒地冻?本宫金玉之身会没命?现在倒是因为一个贱婢知道了?”

      这话一出,白衡无声,转息臣服应‘是’,“奴婢这便去做。”

      许襄君将头瘫靠他颈侧,享受着黎至这瞬间的不推搡。

      远去的步子又回到门前:“娘娘,那陛下晚间来时可要备什么酒菜?可否有交代?”
      许襄君听见夏明勤就心烦,敷衍搪塞:“你去办,没什么交代。”

      白衡:“那陛下可有特殊喜好透露给襄嫔娘娘?奴婢按照着来准备。”

      怕‘襄嫔’两字让黎至听去,许襄君精准在此话冒声之前抬手捂住他耳朵。

      皱眉颦额:“就让御膳房看着准备,顺便嘱咐一声,陛下今日要是用得不开心,便等着本宫砸了御膳房。要想偷偷摸摸在本宫手上作妖,本宫不是那番锯嘴葫芦由着吃闷亏的。”

      白衡身子一惊,她这位襄嫔哪里像锯嘴葫芦,活似个炮仗,还是火堆里最大最响的那个。
      屈身连连点头称是,这回便真退了下去。

      门外一静,黎至彻底挣脱她。
      许襄君瘪嘴坐在他面前,摇头:“没趣。”指尖去牵勾黎至衣摆。

      黎至朝她跪好,细声虚道:“还请娘娘去撤了方才下的令,青素不能这样处置。”

      “娘娘?”许襄君掀眼。
      黎至伏地不看她。
      “那不去了。”许襄君将赌气干脆地丢出来。
      黎至:... ...

      席嬷嬷这时插话:“你要想她不发疯,还是顺着她来,老奴求你了。她最近疯的老奴已经快不认识了。”
      黎至闻声怔愣。

      许襄君急速又伸手捂他耳朵,娇嗔压眉:“嬷嬷不许败坏我声誉,我哪是这样的!”

      席嬷嬷闭口,自己管不住她,最终也被襄君逼着顺了她的意。

      黎至闻此心头百感交集,余光瞧见的全是她的明媚,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他张张嗓:“放青素一条性命吧,以免惹祸上身。”

      许襄君双目澄澈,轻声问:“你在雪地里跪了多久?衣裳浸湿的时候冷不冷。”

      “故此,她何辜?”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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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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