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他始终是她的例外 ...
-
“小莳……”他语调从容,声速平缓。轻轻地吐出这样两个字后,眉尖便微微地蹙了起来。
她是看惯了他这样的表情的。
每每遇到什么难以抉择或是难于启齿的事情,他都会像现在这样,两道英气而俊秀的剑眉微微地蹙起,一双深邃到瞬间便夺人心魄的眼睛也直直地瞧过来,然后再直直地拐个弯,落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无懈可击,流畅而率直坦然。
其实她一向讨厌别人叫她“小莳”。
这个本应表示亲昵的称呼一被唤出声,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催促着,威胁着,还像念佛经一样,神神叨叨地用唇和齿辗转碾磨着世界上最令人苦于提及的东西——时间的计量单位,然后再逼着她一辈子徒劳奔命,分秒必争,先为别人而活,活轻松后,才轮到自己。
就算是三个最好的朋友蘅苑、珩璟或是平城不小心把这晦气的称谓叫出声,事后她都会毫无例外地赏他们一顿狂殴。
而只有他,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一向,也一直是她的例外。
她曾说过,自己从小到大最讨厌的职业便是律师。依她之见,律师通常古板,沉闷,又一心认死理,无趣迂腐,她生怕和他们相处久了,还会被闷出一身新鲜的蘑菇味。
哪怕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男人,但只要他是律师这一前提有着万分之一存在的可能,她就死也不愿和他扯上任何瓜葛。
然而这一次,她却早早地迫不及待地做了他的妻子,尽管原本她的打算是结婚前至少先读完研。
甚至,当得知这样的早婚,也许会影响她的整个事业生涯时,她仍义无反顾,像极了盲目扑火的飞蛾,痴迷,痴狂,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他掏出戒指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都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等他求婚的那短短几秒钟,仿佛是她生命里最漫长、最难熬的时刻。
她的心,平生以来第一次跳得那么快,那么剧烈而喜悦。
即使她清楚,他完全是以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去操作一切有关婚姻和爱情的具体项目。
即使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有那个接受婚戒的殊荣,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准妻子的最理想人选。
答应嫁做他的妻子的时候,她不得不努力继续维持脸上优雅得体而带着极其细微的拘谨的微笑,拼命控制自己不把那份模板笑容扩大,心底却无比清晰地听到整个春天开放的声音。
春风绿过了江南岸,于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所有的花朵一同争奇斗妍的美妙天籁,便是整个春天徐徐开放的声音。
按照惯例,都是男人们追逐在她的身后,机关用尽还嫌不如君地接近她,只为能够和她交上朋友。
可自从遇见他以后,她的惯例却统统失效。
她绞尽脑汁地走近他,千方百计地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在每一次他向她投来的目光中流露出她渴盼已久的笑意和熟稔时,心中暗暗窃喜,像足了那群未成年的小丫头。
以前做心理测试时,常会遇到那个千年不变的老掉牙问题——“最终,你会选择和谁在一起生活?最爱你的人,还是你最爱的人?”
而她会在0.0001秒内给出同样千年不变的答复——“前者”。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了解自己很物质很现实,自私又自利。
所以她不会如同其他懵懂的少男少女一样,一天到晚心心念着的,都是自己专属的独一无二的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
她不奢求别的什么,能有一个最爱自己的人已足矣。
但是,这个答复却被后来的她弃之如敝屐。
她,变得再也不像她。
因为,他始终是她的例外。
像他这般,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谈恋爱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第一次见到,她便随着他抿唇时的淡然一笑,心里暗道“不妙”后一个踉跄,便彻头彻尾地栽了进去,永远地栽进了他清冷的温柔里。
尽管她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她的观点从来都是,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日积月累方能日久生情。一见钟情、一拍即合的,不是傻子就是未进化完毕的兽类。
可谁又料到,她自己也会成为曾经完全不屑一顾的那一类人呢?
的确,她之后仍然固执地声称,自己绝不相信所谓的爱情罗曼史,尽管每次都很嘴硬地一遍遍向闺中密友蘅苑否认自己对丈夫的一见钟情。
当然,她从未想过,身边从没缺过追求者的她,有朝一日会这样放下架子、没皮没脸地倒追人。
她努力使自己变成他最欣赏的那一类女人,至少是在他的面前。
高雅,适度的矜持,温柔体贴,谈吐含蓄委婉,依赖并信任自己的丈夫。即便这一切都与她的本性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