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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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一张嘴，要如何唤醒一个装睡且打起呼噜的人！？
但他的沉默却让自认完全占据了优势的禅院直哉更得意起来。
他笑着说：“看来你终于明白自己的位置咯，和我相比，你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的——”
“除此之外……你这个局外人还有很多不了解她的地方咧。”
眼中闪着恶意的光，禅院直哉意有所指道：“你知道的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男人。”
“很奇怪吧？为什么她会这么想？作为御三家千年来唯一一个以女人的身份压过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小少主，别说老爸了，连叔父那种最古板人也只忧心她的体质，害怕她死得太早，从没可惜过她是个女的——这样一个从没感到女性身份不便，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家伙，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呢？”
禅院直哉微笑起来。
“……如何呀，想知道吗，惠君？”
伏黑惠：“…………”
太想知道了。
不，应该说，从见到禅院迟的第一秒就想知道……！！
……可恶。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有诱惑力，伏黑惠根本抑制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倔强的沉默了一会，还是如禅院直哉所愿，羞耻地问：
“……为什么？”
禅院直哉不出意外猛地捂住了脸，大笑起来。
“你、还真问呀？哎哟，惠君，这么老实会吃亏的哦。”笑到连疼痛都慢了半拍，直到笑声间歇，按着汩汩冒血的伤口，禅院直哉才一边喘着气，一边意味深长道，“这件事呀，说起来，还是和你有关系呢——”
伏黑惠登时竖起耳朵。
“——但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咧？”
拍了一下伏黑惠的肩膀，禅院直哉微笑起来：“真是好看的表情。我说的没错吧，惠君？太老实就是会吃亏的哦。”
伏黑惠：“………”
……可恶！
这种熟悉的，被性格恶劣的家伙玩弄于鼓掌的气恼，还有与那个憨包几乎一模一样的形容，让伏黑惠再一次确定了禅院直哉果然和禅院迟是亲戚。
而禅院二字，也真是和他伏黑惠八字不合！
“……不说就算了。”伏黑惠冷淡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很不会撒谎哦，惠君。”
完全没有在意青春期dk的面子，禅院直哉似笑非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直言道：“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在说‘我在说谎哦’——怎么，你没有注意过吗？”
“唉……我都要可怜你咯，像你这么的老实的人，根本不可能适应禅院的生活吧。”
“所以，你可要感谢我啊——”
“……替你永远解决了这个麻烦。”
风的味道变了。
毫无犹豫，伏黑惠猛地唤出早已准备就绪的式神：“[脱兔]！！”
无数只嘭软灵活的式神兔在一瞬间团团盖住了它们的主人，却无法抵挡敌人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
——“还用这一招呀？”
隔着两只脱兔柔软的身躯与自己的胳膊，伏黑惠的胸前被重重一击，连闷哼都无法发出，身体已经向后栽倒下去。
“我其实没有很讨厌你咧。”
闪现在向下栽倒的伏黑惠脸前，禅院直哉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
那是夙愿即将得偿的人才能露出的，满意的笑。
“……所以，别恨我呀。当然，即使恨也没关系——”
“谁·让·你·这·么·弱·呢？”
对准了脆弱的太阳穴，禅院直哉的拳头猛地砸下。
仿佛画面进入了慢镜头。
伏黑惠绿色的眼定在了那只袭来的拳头上。
……会死。
没有什么别的可考虑了，一定会死。
……死……
……
并不是第一次见证死亡，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会死的情况，即使他才十五岁。
咒术师就是这种东西。
每个咒术师应该都或多或少考虑过吧？如果死了会怎么办，或者死之前想要做些什么之类的。
而对伏黑惠而言，只有一件事，在他不愿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心里，沉甸甸，放不下。
……津美纪要怎么办呢。
被诅咒牵连的普通人，无辜又善良，却一睡不醒的津美纪——他并不怀疑，也绝不愿怀疑，总有一日，她会醒来。
做咒术师的钱和高专的补贴都打在了压在医院的卡里，还以她为受益人买了保险，生活方面不用担心。
即使他死了，五条老师也一定会继续帮助她解除诅咒，这方面也没有太多值得忧虑的。
所以，她醒过来后……即使他不在了，也没关系。
比起阴暗又令人操心的他，她的未来还有更多、更值得她去展露关怀与微笑，与她一同站在光明下的人。
于她温暖明亮，充满了爱的世界而言，他只是一个或早或晚被遗留在原地，令人操心的弟弟罢了。
所以……
并不是她放不下他，或者担心她会为他的死感伤与哭泣。
——是他放不下她。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没有安全感，没有明天的小孩子，第一次被牵起手。
那是一张温柔到让他不得不偏过头去，以缓解心上灼伤般疼痛的笑脸。
……那灼伤感，令人很高兴。
……
………还是太弱了。
戴着墨镜的恩师含笑撑着脸：“可别被我甩得太后面啊。”
八岁的小女孩平静地偏过头：“您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一头发尾渐变的金发，即使浑身是伤也轻而易举制伏了他，将他逼入绝境的男人微笑着。
“谁·让·你·这·么·弱·呢？”
……
凭什么？
凭什么自说自话的让他追上来？
凭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把他甩在后面？
凭什么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想要杀，就能杀了他？
凭什么！？
凭——什——么——啊！！！！
……
人的成长是缓慢的，但变化却总发生在一瞬间。
身为一级术师，对敌人的咒力流动有着出色观察的禅院直哉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伏黑惠身上异常的波澜。
如海潮卷起波涛，如暴风肆虐山谷，天生有着远超旁人咒术素质的少年大睁着眼，直面性命的威胁，什么也没想，什么都不愿去想，疯狂且汹涌地加大了咒术的输出。
砰
那阴沉晦涩的咒力洪流甚至使禅院直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拼命跳动的战斗第六感让他利落地放弃了这次击杀敌人的机会，发动术式猛地后退。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下一秒，他原先所站的地面就被黑暗吞没了。
“领·域·展·开——”
“什、！？”
能不能做到，在这之前还没有积累哪些，自己真的可以吗，这之后又要怎么办——
这些都不要去想，做就可以了。
……做就可以了。
“[嵌合暗翳庭]——！！！”
黑影的海潮自不可知处呼啸而来。
这只是不完整的，甚至连不完整都显得过誉了的区区一片残影。
即使不能展开领域，禅院直哉也能确定，这不过是粗糙的未完成品。
……但那又是何等澎湃的海潮啊。
禅院直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断发动术式躲避自影之海涌上的式神。
但领域内的术式又如何能躲避呢？
他只能狼狈地连连后退。
禅院直哉：“你、你竟然！？”
咒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蒸发着的伏黑惠手捏咒诀，狞笑着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双眼却亮得吓人。
“……怎么？”
他在钉崎野蔷薇身旁，号令着影的海潮朝禅院直哉步步逼近，脸上笑容愈发猖狂：“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你给我等着——！！”
禅院直哉怒极，竭尽全力地想要接近他，却一次次在半途就被汹涌的影浪拦下，几度险些被吞没。
这一刻，他的心中比谁都更明白：他输了。
领域展开是咒术界公认的最高境界，大部分咒术师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边缘。
连千年传承，子嗣繁茂的禅院家，也只有禅院迟一人到达了这个境界，她也因此稳坐继承人宝座，睥睨所有人。
而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小鬼，这个可恨的[十种影法术]，这个前一秒还在他手下毫无抵挡之力的二级术师……不愧是那个人的血脉。
已经不是杀了他就可以上位的情况了，这件事要是被禅院的其他人知道——
……但他却也还没有输。
于咒术师而已，战斗哪有那么多胜负？
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胜者。
只要禅院直哉能撑到最后，他就一定能成为胜利的那一个。
多么天才，年仅十五岁的领域展开者——已是强弩之末。
汗滴如雨滴般不断往下淌，脸色苍白如纸，连那双绿色的瞳孔都不断颤抖着的伏黑惠，不可能支撑太久。
而这个未完成的领域也并没有太强的攻击能力。
五分钟？三分钟？不用多久，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因咒力枯竭倒下。
……只要能撑到他倒下，伏黑惠将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必须杀了他。
禅院直哉不断在黑暗的波浪中跳跃闪现。
受限于[嵌合暗翳庭]减缓速度的领域效果正好克制他的术式，他本就受伤不轻的身体愈发伤痕累累，样子更是狼狈不堪，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但那汹涌的波涛终于还是渐渐平息。
面如死灰，浑身都被汗湿透了的伏黑惠已经跪在了地上。
[嵌合暗翳庭]正在消失。
禅院直哉已经不必再继续匆忙的躲避领域中不断涌上的式神攻击。
但谨慎的，忌惮着领域的他还是选择了在稍远处等待伏黑惠彻底耗尽最后一丝咒力，在[嵌合暗翳庭]彻底消失后再上前。
快了。
他想：很快就结束了。
·
快了。
几近晕厥的伏黑惠同样想：快结束了。
·
在[嵌合暗翳庭]诞生的那一刻，在禅院直哉后撤的那一瞬间，冷静的少年咒术师就想到了活下去的办法。
……非常简单的，活下去的办法。
如水般汹涌着的影，也如水般流淌出去，往校园内部探出触肢。
那里有着比它们更强大的影，远超常人想象的影之女王。
光着脚蹲在沙坑里的小女孩又挖了一铲子沙子，装进了自己原本雪白的袜子。
扯了扯装着沙子的袜子，她像挥舞流星锤一样咻咻挥舞起了它，结果一不留神砸中了自己脑门，顿时咕咚一声面朝下倒在了沙坑里，溅起一片沙尘。
……
好半天，小女孩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然而，脑门一片通红的她却没有一点从沙坑里出来的意思，反而在好好凝视了一番自己刚刚砸出的那个坑后，欢快地扑回了坑里，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谁都能看出，她已经玩到忘乎所以了。
小女孩专心致志地玩着铲起沙子把自己埋起来的游戏，一丝心也分不出去，一直到——
一直到，影的触肢流入了她附近的树荫。
下一秒，周围一片的阴影猛地下沉，剧烈摇晃了一下。
禅院迟：“！”
仿佛正在窗边读书时，有人用力拉了拉窗帘。
立即从沙子游戏里回过神的小女孩抬头看着那片影，与已经消失不见的影的触肢。
除了一丁点残秽，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禅院迟：“……”
方才还玩得起劲，眼里只有沙子的小女孩没有多少犹豫，手脚并用地把自己从沙坑里拔/了出来。
“……真拿他没办法。”
拍了拍身上的沙，又把丢到东一只西一只的木屐穿上，禅院迟哒的一声踩在了沙坑的水泥边缘，朝外走去。
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在空气中化为虚影，飘散不见。
只有一声叹息留在了原地。
“……我的妻子，实在是太依赖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