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故剑（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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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之前已经与鬼谷谷主温客行约定了要用麒麟竭换取他的武库钥匙，为表诚意，已经送上了一部分，按照约定，今日就该去找温客行拿回钥匙，这之后再送上足量的麒麟竭。
“蝎儿，要不要随我走一趟？”裴寂原本是想着带湛青一人去就罢了，但是如今带着蝎揭留波一路向青崖山而去，自然也就询问了他的意愿。
想来，蝎揭留波也不希望裴寂什么事情都背着他去做的。
“当然，要拿回钥匙，我不在怎么行？难道就凭着你手下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能在鬼谷谷主手下讨得好去吗？”如今屋内只有裴寂和蝎揭留波二人，他说话也就放肆了些，更何况，他作为毒蝎之主，确实也看不上裴寂手下，除了湛青外，其他人都算不上江湖好手，不过是令行禁止、善于协作，行伍间得用一些，放在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逞凶斗狠的江湖中，并不好用。
“蝎儿说的对，他们哪里有你厉害。”裴寂明明说着宠溺的话，面上却正经的很，他将鱼腹上的嫩肉用公筷夹到蝎揭留波碗中。
“那咱们今晚就去吗？”蝎揭留波嘴里塞了鱼肉，脸颊有些鼓鼓的，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了些，非常可爱。
“好的。”裴寂也不再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又给蝎揭留波夹了一筷子青笋。
当晚，裴寂与蝎揭留波各自换上深色袍服，在湛青与几名毒蝎死士的护卫下，自后山小路向青崖山而去。
各大门派的门人已经陆续在山脚安营扎寨，按照之前的计划，应该是在三日后一起攻上青崖山。
这一晚，天气异常的闷热，天上层云密布，将星月遮蔽得严严实实。
裴寂轻功尚可，内息绵长，登上青崖山还算够用。蝎揭留波更不必提，他的独门轻功飘忽不定，轻盈如絮。湛青虽然不擅长轻功，但是也落不在后头。
青崖山三千鬼众每日都是打着你死我活的主意，对于鬼谷谷主温客行没有半点忠诚可言，但凡是捉住了一个小鬼，问上一问，也就能大致知道温客行的行踪了。
几人顺手解决了这小鬼，向山腰而去，不过一刻钟，就见到了一处极大的天然洞穴。鬼谷众人如今都聚集在青崖山腰上的这一处极大的天然洞穴之中，处处挂着红色的绸布彩幔，俨然是倾尽了全谷之力在筹备这次婚事。
这洞穴穴口狭长宽阔，但并不算高，将将能容成年男子进出，但是向内走上一会，就豁然开朗起来。空旷的崖洞终日不见阳光，如今两侧燃起了烛火，依然照不到边际，显得两侧黑魆魆一片，影影幢幢有些可怖。
“怪不得这温客行好像一点也不稀罕鬼谷谷主的位置，若要日日都呆在这个鬼地方，哪里有什么意思。”蝎揭留波一点也不客气的打量着四周。
湛青走在前面，两侧偶尔路过的鬼众看到这一行人，自然认出了随蝎揭刘波而来的毒蝎死士的装扮，看出来这些人显然不好招惹，也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前去向温客行报信。
无常鬼先知道了消息，但是他并不知道毒蝎的人夜闯鬼谷所为何事，可归根结底如今他与鬼谷已经分道扬镳，无论蝎王与温客行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都是静观其变才好。
只要几大门派与温客行两败俱伤，又或是温客行横死当场，他就立刻找机会逃出生天，以他的心智，只要改头换面，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又或是在混乱之中，让他找到什么机会，拿到温客行身上的钥匙，那他可不就有了筹码可以与……赵敬谈谈条件？
他可是鬼谷的老人，自然知道当年鬼谷老谷主杀了温客行一家就是为了这武库钥匙，温客行父母死去，唯一的线索就落在温客行头上，这么多年来，他也看出来温客行这人心思深沉，若说温客行对于钥匙一无所知，他是绝对不信的。
鬼谷这地方尔虞我诈，没有任何人值得托付，这钥匙绝对就放在温客行的身上隐秘之处贴身藏着。
况且，他也不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温客行舍得交给别人。
他已经派人暗中去找赵敬联络，到时候里应外合夺取钥匙，换他后半生无忧。
可是今晚这蝎王为何又上了山来？
未免夜长梦多，这攻上青崖山的时间，还是提早一些为好。
无常鬼心下不安，派了手下小鬼悄悄下山。
裴寂再神通广大也掌握不了青崖山鬼众的动向，因此他对无常鬼的算计一无所知。
温客行正斜倚在主座上假寐，一旁的手下给他念着顾湘的嫁妆单子。
温客行就好像要把整个鬼谷都给顾湘做陪嫁一样，这手下念得口干舌燥，也不敢稍有怠慢。
另一个跑来报信的小鬼还跪在一旁，温客行理都没理，这念单子的手下也不敢停下。
湛青先走入这间极大的石室，两侧侍立的薄情司侍女垂头不语，就当做没有看见几人。
湛青虽然走在第一个，但是他身后跟着的是裴寂，任何人，任何时候，只要看到了裴寂，就不可能误会这一行人的主事人会是别人。
裴寂今日一身青莲色的衣袍，通身的世家公子气派，与这鬼影重叠、不见天日的鬼谷崖窟格格不入。
但他显得过于自在了，就像这里是什么非常熟悉的地方一样。
蝎揭留波走在裴寂身侧，有意无意的落后了半步，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在外人面前总要维护裴寂的尊崇。
温客行认出了蝎王，他似有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看到蝎揭留波如今心甘情愿的跟在裴寂的身后，暗自有了些思量。
“鬼主，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裴寂见温客行坐在主位上似是不准备理睬几人，也没有与他比谁更沉得住气。“麒麟竭我已经从蒲甘运到了太湖边的画舫中，只要我拿到武库的钥匙，立刻悉数送至高家庄周首领处。”
“你把这叫约定？我以为这个交易或者是……威胁。”温客行微抬着下巴，斜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裴寂。
这人如今眼尾泛红，显得有些脆弱，又有些神经质。
“鬼主觉得这不是约定吗？”裴寂一步步走到阶上，浅色的衣袍轻轻扫过暗色的石阶，映衬出水色的流光，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客行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的面容，笑着说。“我觉得，这种依靠双方的信用达成的交易、抑或是威胁，也该算是约定才对。”
蝎揭留波不觉得裴寂应该离温客行这么近，温客行的武功极其出众，若是不用蛊毒药人，绝对是胜过他的，更别提裴寂这个练武只为强身健体的了。
“裴大人，你今日来到我鬼谷，就不怕我将你扣下，有了你的性命在手，多少麒麟竭我要不来？”温客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裴寂跟前，他与裴寂身高相差无几，身形更加健硕，今日一身鬼谷谷主的绣锦红袍，将裴寂衬的像是个文弱书生。
“说起来你或许不信，如今我已只有数月性命，如果你捉了我，也许我比你的周首领，死的还更早一些。”裴寂好似说的将死之人不是自己一样，看着温客行越来越近。
温客行一身红衣站在裴寂触手可及之处，两人都是久居高位，面上随和，骨子里高傲自负，如今两两相望，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欣赏之处。
蝎揭留波在下面看的有些不舒服，他快步走上前来，将裴寂一把扯过来护在身后。
“鬼主可该是个这么多话的人，钥匙呢？”蝎揭留波神色的眸子黑漆漆一片，紧盯着温客行，让人脊背生寒。
“蝎王……何必这么着急？”温客行见到蝎揭留波将裴寂护在身后的模样，又看了看裴寂丝毫不掩饰的含笑看向蝎揭留波的神情，有了些领悟，但又有些不太明白。
毒蝎之前明明与无常鬼勾结，后来为什么又要放出百鬼册？
之前的毒蝎处处都与五湖盟有牵扯，此时为什么又是在天窗的裴寂身边？
“谷主……不好了，不好了。”此时，一个带着鬼面的下属从洞窟外急急跑了来，连滚带爬的扑倒在温客行座前。
“好好说话，本座好着呢。”温客行转身看了看这个手下，岔开了交出钥匙的话题。
“是……是……谷主好好的，是我不好了。”这手下口不择言的颤抖着说道。“可是山下那群正道狗不知为何，举着火把成群结队的上山来了。”
“你说什么？”温客行面上笑意冷了几分，显露出些许的真实情绪。“青崖山地势险要，他们不识山路，夜里上山不是找死吗？”
此时，闷了一晚的天空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冷风骤起，显然是有一场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等在后头。
裴寂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蝎揭留波。“刘豫那里，上次传来消息是什么时候？”
蝎揭留波一时没想到裴寂问这事做什么。“还是去清风剑派之前，说是……轰天雷？”蝎揭留波这一说就想到了。
刘豫的轰天雷乃是私自动用的军武，必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在雷雨天中，将这轰天雷的声音掩藏在真正的雷声之下。
毒菩萨已经数日没有消息传来，难道这刘豫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公子，别管真的假的，咱们快走吧。”湛青也明白了事情有可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他最是了解轰天雷在雷雨天使用的窍门——之前在蒲甘，裴寂都是这么干的。
“温谷主，请将钥匙交给我吧。”裴寂面上神色整肃，将手摊在温客行面前。
温客行也知道轰天雷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刘豫是个什么人，但是听了裴寂几人的话也猜到对方恐怕手握轰天雷，在这时候上山也是有所图谋。
今日他必然不会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留着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耀武扬威，既然如此，确实应该将钥匙交出来，好换来麒麟竭救治周子舒。
就算……今后，他不能陪在周子舒身边了，也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温客行也不耽误，伸出右手将脑后的玉簪抽了出来，放在了裴寂掌中。
裴寂将簪子捏在手里端详片刻，修长的五指一拨，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这钥匙一声脆响，竟伸出数根雪花形的锯齿，成了一把绝无仅有的钥匙。
“咱们快走。”蝎揭留波见到这钥匙，心下一定，催着裴寂快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几位，这是要去哪呀”一阵低沉的声音从洞窟外响起，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是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男人。
这人带着高高的黑帽，面上带了得意的笑意，正是无常鬼。
“无常，本座还当你吓破了胆呢，却原来是在等着别人给你壮胆。”温客行一直都知道这无常鬼有了二心，而他也准备将计就计借他之手毁了鬼谷，如今无常鬼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一点也不让温客行意外。
“谷主，属下哪能跟您比。”无常鬼如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不与温客行一般见识，再者说，如今在这里动起手来，他也讨不到好去。“您确实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亲生父母死在面前，都能不流一滴眼泪，没有一丝犹豫的……您这样的行径，那位周首领，知道吗？”
父母的死去和当日他一口一口吞了父亲的血肉之事，乃是温客行此生难过的梦魇，如今被无常鬼当众挖了出来，还将周子舒扯上，让温客行有些维持不住冷静自持的模样了。
“还有这位，裴公子，您母亲死前，有没有和您说过，您父亲到底是哪一个？”无常鬼见到温客行面色一变，脸上更显得得意，他转过头来看向裴寂，继续讥讽道。
这无常鬼倒是知道的多。
这也说明，他确实该与瀛南侯有了联系。
刘豫运来的轰天雷，恐怕真的在山下了。
那么这无常鬼是来做什么的？将温客行和裴寂得罪个遍，难道是活够了，只求速死吗？
“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老无常。”温客行确实有些许动摇，但是如今他计划将成，周子舒又救治有望，心中并不像前半生一样只有仇恨。“你也不必如此，我是不会走的，本座等着他们来……与我一起，永沦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