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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张 故剑(一) ...

  •   温客行与周子舒如今正在高家庄一处破旧的农家小院中。
      成岭是一直跟着温周二人的,曹蔚宁与顾湘本与温周二人在前往龙渊阁时按计划分头行事,如今也阴差阳错的相聚在此处。
      七窍三秋钉,三载赴幽冥。
      这本是周子舒立下的离开天窗必定要领的规矩,他也曾亲手钉入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体内,而如今也应在他的身上。
      本来孑然一身,也并不留恋这人世间,但是哪成想,总有些人是在你要不起、来不及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出现。
      温客行呢,本是挣扎求生的少年,一心只为了与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纠缠到底,一同毁灭,一时的兴起,跟上了化名周絮,盖头换名的周子舒,如今却想跟着他一辈子。
      一个天窗之主,一个恶鬼头子。
      这二人虽然自认不是喜好杀伐之人,但是无论是有意为之还是迫不得已,都是淋漓血迹满手,枉死幽魂缠身的。
      这二人绝对不是会轻易动情之人。
      但是多情的人,对事事留情,才难得深情,正所谓人到多情情转薄。
      唯独这样轻易不会交付真心的人,一旦尝到了真情的滋味,才最容易一往而情深,以生死相许。
      周子舒自认前半生忙忙碌碌终究成空,而如今自己这幅残破之躯,就连性命都不由自己。
      又有什么能交付给温客行,偿他的情深似海呢?
      韩英今日带着李慈、李穆等几个手下一同前来,随行的还有裴寂派来引路的属下,是个名叫温序,是个生面孔。
      这温序也是个奇人,与裴寂大多数的其他属下一样,都是不会武功。穿着打扮就像个普通的穷酸书生,但是行事做派却落落大方,他似是曾经来过这高家庄,这一路上与客栈老板、田间老农都能攀谈几句。明明自称来自太原,一口官话说的流利,一路上与山野村民居然也能对上些吴侬软语。韩英晚上与他商议第二日路线的时候,还见到他满桌上铺满了纸张,上面绘着些无甚规律的线条,有直有弯、有长有短。
      韩英看了一眼心中记下,但毕竟是多年在天窗这等必要多看多做,少问少说的地方做事,此时就并没有开口相问。
      这一路上都十分顺遂,若说有什么意外,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奇差无比还是真的,他们路上遇到了强盗,还不只一伙。
      不过今日出行的可是来自天窗的韩英与手下,对付几个山野毛贼,不过手到擒来江南水道四通八达,还有裴寂相助,韩英不过两日就找到了几人。
      “韩大人,你一直说的周首领,就住在这?”李穆好奇的问道。
      如今李穆一时好奇,直接说出了此行是来寻找周首领,韩英看了看温序的神色,见他毫无动容,也不知道是早知道此行来意,还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和周子舒的身份。
      裴寂派他来的时候,只说这是他们的向导,要护好他的周全,旁的也没有多言。
      此时已到此地,韩英将对温序的想法暂时抛开,也难免有了些近乡情怯之意。
      对他而言,周子舒不只是引他入门的天窗首领,更是如师如父如兄的长者。
      当日,周子舒选择了这样没有退路的法子也要逃离天窗,他却没有这样的魄力随之而去,就留在段鹏举手下经受磋磨,如今,更是转投了裴寂门下。
      首领……庄主。
      也不知你会不会怪罪与我。
      想来也不会的,你是那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既然离开了天窗,自然不会再过问我的去留。
      韩英面上有欣喜,却也难免有些苦涩。
      如今他虽然是给周子舒带来了好消息……一个或许能够救他性命的好消息,却也带来了一个来自裴寂的请托。
      “外面的朋友,来了这许久,若是有事,不妨进来直言。”院中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并不是周子舒。
      韩英还未还未行动,倒是温序先动作了。
      温序长了一张清俊的书生模样,温柔敦厚的模样,此时他笑着与韩英一揖说道“今日这事却不需要我掺和了,裴公子只说让我带你们过来即可,我在此处也有几个熟人,正好前去探望。”温序却是看起来就是个与江湖事毫无关系的年轻人,如今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英自是不知道的,温序当年曾受裴寂点播,立志绘制澧朝的山河舆图,此地他虽然来过,但是因为匪患总是不能尽揽地势,裴寂就派了韩英几人与他同往,一石二鸟,此时他韩英要办的事是与他无干的了。
      韩英心中的积郁与不自在稍稍减轻了些,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有些沉重的推开院门,迈入小院。
      周子舒想过,来的或是毒蝎之人,为了找他们二人的麻烦,想过来的是五湖盟的人,要寻成岭回去,甚至想过会是清风剑派来找曹蔚宁,却没想到,来的是天窗,还是个熟人。
      韩英就这样面色并不好看的带着几个手下一路径直来到屋中,见到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的周子舒。也不顾及温客行警告的眼神和曹蔚宁、顾湘、成岭的好奇与警戒,就这样直直的向着周子舒走来,到他跟前两步才停住,两手一扬。
      温客行感觉周子舒似是是认识面前这个一身深色劲装的年轻人,因此也没有阻止,只是手中捏紧折扇,暗中戒备。
      成岭虽然信任温客行与周子舒的能耐,但是这短时间来,他接连遭受打击,又见到了人心险恶,如今把周子舒和温客行等几人当做自己今后最亲近的人,此时见到韩英似是来者不善一般,忍不住开口提醒。“师傅小心。”
      只是这话音未落,就见到韩英双手在胸前一揖,身子则是直挺挺的跪下了。
      他带来的手下见状也随之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十来个一身整齐劲装,功夫不弱的年轻人,跟随着韩英,整齐的单膝跪在周子舒面前。
      “见过首……庄主。”韩英低下头来,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周子舒如今的模样。
      周子舒眼看着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本就凌厉的英俊脸庞此时更是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此时一身淡色素衣,眉宇间的冷肃似是散去了大半一样,就这样随意的靠着椅背,坐在温客行身旁。
      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过去的周首领,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一样,对敌人毫不留情,对自己也严厉苛刻。
      而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就像是将这柄见血封喉的宝剑封入了独一无二的宝匣之中,仍能一看见之不凡,却少了直面寒芒的冷厉。
      但是他如今面上若有似无的憔悴倦意,弱不胜衣的身躯,也让韩英心中刺痛。
      “您……受苦了。”韩英眼中有了些淡淡的湿热之意,最终还是被他逼了回去。
      如今,以他的身份立场,哪里还有资格在周子舒面前做出一副儿女情长的委屈情态。
      “英儿,怎么是你?”周子舒见到韩英几人,也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是想到这人或许是奉了天窗之命前来拿自己回去,心中又有些怅然。“如今时过境迁,我已不是首领,也可不必跪我。”
      “不……无论您是不是首领,韩英都敬您……挂念着您。”韩英急切的说着,扬起头看着周子舒,面上真挚、神色赤诚。
      “子舒……这位是?”温客行见到韩英对周子舒这幅敬重爱戴的模样,心里有些好奇,也隐隐有些微妙的不喜,他不想再听这两人互诉衷肠,啪的一声甩开折扇,打乱了这浓情厚意的氛围。
      成岭则是有些尴尬的闭上嘴,但是他心思单纯,马上也觉得不是敌人是件好事。
      曹蔚宁虽然哄顾湘开心的时候嘴皮子利索,但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插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而顾湘跟随温客行长大,也会看人眼色,此时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看向周子舒。
      韩英也不例外,他也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等着周子舒如何向别人介绍他。
      或者说,等着听周子舒说,如今如何看待他。
      “这是我之前的同僚。”周子舒看了温客行的神色,心中暗叹这人果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孩子一样的家伙,却也有些熨帖的暖意,此时也就随意的说。
      韩英有些怅惘,被周子舒伸手扶了起来。
      他身后的手下见状也都跟着起身,就整齐的立在原地。
      “四季山庄如今九九归一,就剩了我一个,庄主二字也再不必提了,如今你还在天窗,我却已经离开了,你不该再来找我。”周子舒隔着衣袖扶起韩英,面上神色淡淡,看着韩英,眼中带有些暖融融的温情。
      “庄主……周大人……公子。”韩英在周子舒不赞同的面色下,改了口。
      只是最近叫裴寂叫顺了口,如今见到周子舒,之前的尊称不能出口,叫周兄、周大哥自己觉得不够尊敬,也怕周子舒觉得过于亲近,此时就脱口而出公子二字。
      周子舒扬了扬眉,觉得韩英叫他公子有些惊讶,但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也就没再表示。
      “公子,韩英今日,并不是因为一己私情。”韩英有些躲避着周子舒的目光,低声说。“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周子舒听他这样说,心想,难不成是天窗派他来?
      他看了韩英一眼,见他不敢看自己,皱了皱眉头后还是点头应是,扫了关切的看着他的曹蔚宁、顾湘、成岭一眼,又看向温客行,见到他面上的不赞同。“老温,不必担心,英儿不会害我。”
      “想必这位就是鬼谷谷主温客行了。”韩英转过身,看向这个一身锦袍,手握折扇的俊美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您若是不放心,自可一同过来。”
      周子舒在韩英身侧看向温客行,面上带了些疑惑神色。
      温客行看在眼里,笑了笑收起折扇,从周子舒和韩英中间走过,将韩英肩膀撞的偏了偏,又揽了周子舒的肩头。“这小院子破旧,也没什么待客的好地方,只好请这位小大人来我们的卧房了。”
      我们的……卧房
      韩英有些疑惑。
      周子舒则是无奈的看了看温客行嘴上谦虚,面上荣耀的模样。
      曹蔚宁看了顾湘一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娶阿湘过门。
      顾湘和成岭则是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情景他们早已承受了太多。
      周子舒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终归是让温客行深情错付,这等无关原则的小事也就随了他的心愿。
      三人先后进入内室,温客行携着周子舒坐在唯一的床榻上,韩英则推辞了周子舒让他坐在椅子上的话。
      “公子,我在您面前怎敢放肆,您就别为难我了。”此时韩英见到温客行一直挽着周子舒,以为是他虚弱无力需要搀扶,心中更是歉疚,哪里还敢坐下。“如今天窗在江南有机密的事物要处理,此事的掌事人派我来与您……做个交易。”
      “我如今不过一介江湖浪客,身无长物,命不久矣,哪还有什么是值得天窗图谋的?”周子舒自嘲着,面色却平和温柔。
      “您别这样说。”韩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子舒,更何况周子舒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别人的安慰。“此时关乎了您的伤势,若是答应他,他就能治好您的伤。”
      “什么?”还没等周子舒开口,温客行就神色一变,他揽着周子舒的手也骤然收紧。
      周子舒皱了皱眉。
      “温谷主,韩英所言句句属实,只是,主上想用这个救治公子的人情,换一样东西。”韩英看向温客行,慢慢的说道。
      周子舒似是有些明白了韩英主动请温客行同往的意图,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言。
      “他想要什么?”温客行几乎忍不住自己的喜色。“此外,阿絮这伤势可是连前辈高人都束手无策的,你那个主上又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法子呢?”
      “当世医者之最,一是神医谷,但是多年前老谷主去世,神医谷后继无人也就湮灭,另一个,就是远在南疆的大巫,主上已经将他请到了中原。”韩英并不知道大巫、七爷与周子舒本是好友,此时他有些欣然的说。“而且,大巫听闻了七窍三秋钉的损害后,提出需要一味护住心脉的奇药——麒麟竭,很多很多的麒麟竭,但是放眼整个澧朝,也只有主上能拿得出来。”
      七窍三秋钉本身带毒,但是这毒并不是什么诡秘的配方,大巫出手定是手到擒来,麻烦的是被钉子破开,七零八落的经脉。
      如今周子舒周身经脉尽断,是这些钉子钉住了才没有崩坏,若是要治好周子舒的伤势必然要取出钉子,但是一取出钉子,他受损的经脉根本不能承受他的澎湃内力,这就必须要重塑经脉。
      重塑经脉必定得要将周身经脉震段,唯独保留关乎性命的心脉才行。
      而若要护住心脉,除了一个内力深厚之人需要源源不绝的输送真气为周子舒续命外,还非得有服用神药麒麟竭才能有效。
      以大巫的巫医谷势力,要拿到麒麟竭虽然要大费周章,但也总能得手,但是问题出在了裴寂身上。
      当年裴寂来到南疆寻医,前任大巫虽然将事物都交给了巫溪,但还是在南疆颐养天年,裴寂携了裴家支持南疆不设府县、土司自治的恩惠前来求医。前大巫哪有拒绝的道理,肯定是将南疆本来存着的麒麟竭都搜刮一空,配置成药一路带上,吊着裴寂的性命来到能产麒麟竭的蒲甘。
      而麒麟竭在蒲甘也是珍贵药材,难以培育,只在山野间偶有生长,裴寂一直重金求购蒲甘麒麟竭,还命人在不同的土质、湿度、温度、日照下试验了无数次,才寻得了栽培的法子,但是这麒麟竭实在娇贵,他也就在自己的庭院中种下,由细心的心腹精心照料,这才供应住了自己的用药。
      如今,裴寂虽然离开了蒲甘,但是他暗中留存的势力在蒲甘却改头换面,依旧根深蒂固,继续搜刮麒麟竭,令寻院子种植。
      若是没有裴寂当年求医,南疆存有的麒麟竭再加上去蒲甘收购,或许也够,但是如今南疆的麒麟竭消耗一空,蒲甘的麒麟竭也被裴寂掌控。想要在尽短的时间内凑齐这许多的麒麟竭,还真就非得找裴寂才行。
      周子舒一听韩英提到大巫,心中一动,大巫与七爷欠他人情,肯定愿意帮忙,根本不需要天窗中人去请,但是后来听到麒麟竭,又有些犹疑,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此外,又怕天窗去南疆寻大巫,发现了本该死去的七爷的踪迹,平白惹出事端,便想开口推辞。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巫:子舒,我也想救你,只可惜该死的裴寂搞垄断。
    作者:本章有私设,温周终于出场,裴蝎马上也会有同款恋爱的酸臭味了。
    或许,大家知道故剑的典故吗?温周与裴蝎都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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