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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凡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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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阁楼。
“姬侯,明子又输了。”女子看着姬鸣沙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眯着眼瞧她。黑子被白子围得寸步难行,再无翻身的可能。
这几日来,诸明子每每深夜来找姬鸣沙下棋,姬鸣沙也从不拒绝,连态度也柔和了不少,连诸明子都以为,姬鸣沙这个冷面阎罗被她融化了不少。
“想讨什么奖赏?”姬鸣沙面具下的瞳孔深不见底,如黑水般幽暗,嘴角扬起微微一丝弧度。
诸明子看不清他的心思,莞尔一笑:“是明子棋艺不如姬侯,怎敢讨赏?”
“你夜夜都输,以为我瞧不出,你故意让棋,几次有活路不走?”姬鸣沙存了试探之意,明知道诸明子让棋,依旧由着她,自己装作不知。他留着后手,等着诸明子自己开口,但接连几日诸明子闭口不谈其他,只是过来下棋,甚至不再有逾矩的行为。他有些不耐烦了。
“姬侯说笑,明子并未瞧出活路。我听闻姬侯棋艺高超,来此对弈,只图讨教,不求其他。”诸明子俯身给二人倒茶。
姬鸣沙嘴角含笑,伸出手把诸明子抓过去,抱在怀里,掐着她的脖子,凑在她耳边蛊惑般地道:“这可是你想要的?”他握着诸明子纤细的腰,指尖一勾,她的腰带就被扯了下来。
诸明子用力推开,脖子上立马多了几道指痕,“姬侯何必如此羞辱于人?”
“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些年我也没少见。”姬鸣沙故意轻嗅指尖,轻蔑地眼神流转到诸明子身上,仿佛空气中还是她的气息。
诸明子脸色苍白,重新系上腰带,连连向后退,“若是让姬侯误会,明子以后不再造访。”
“算你识相。”姬鸣沙眼里露出狠戾,声音如寒冰。
诸明子捂着胸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姬鸣沙捏着茶杯,把还冒着烟的茶水泼在花盆里,面色又恢复了平静,薄唇微启,“者月国,也就这点儿手段。”
过了会儿,他下楼巡视,在楼道口碰到了诸明子,她已经换了身衣裳,神色自若的说了声姬侯有礼,便无视他走开了。
姬鸣沙心想: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倒是他小瞧她了。难不成是他羞辱的不到位?还是她真有两幅面孔?
……
“凡星,辛苦你了。”白衣男子坐于冰雪之间,脚下是千年寒玉,眼前是琉璃冰镜。
寒玉冰梯上立着的红衣男子,面若桃花,身姿绰绰,他单手背在腰后,另一手捏着骨扇。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道:“兄长又忘了,我如今叫离夏。此次一探,姬鸣沙也并非坚不可摧的堡垒,我们有好戏看了。”
清亮的回声传来,荡在冰天冻地里,是笑声,像女人的尖笑,又似男子的风流。
“阿夏,按族谱,他还是你远房舅父,你如此戏耍他,不怕将来见面难堪吗?”白衣男子道。
笑声停了,红衣男子掐着嗓子:“别说将来,见了我也不认他。他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没放在眼里。一群喽啰,让他们狗咬狗,才有趣不是?”
“的确有趣。他没伤你吧?”白衣男子问。
红衣男子骨扇一扇,柔声细语道:“鱼儿已上钩。若我是女子,恐怕真被他占便宜了。”
“姬鸣沙一向不近女色,看来是阿夏扮得太好,胜过女子。”白衣男子语气平缓。
红衣男子眼角上挑,掐着嗓子道:“他以为我低眉顺眼,是意有所图。不,应该说诸明子勾引他,是要套出点东西。”
“你做得好,水玉冰葫留给你了。”白衣男子大手一挥,一股水流卷着玉石流向红衣男子,到了他跟前的时候,水已化作冰柱,稳稳地支撑着玉石。
红衣男子欣喜地取下,笑着说:“多谢兄长。”
……
典当铺后院,月影移到山后,天色昏暗无比。
青枫和赤枚坐在院中小憩。青枫从明月巷出来的时候,去了趟东市,并没找到叫花子,他以为是天色尚早,连鸟雀都没醒,何况是人,于是打算先回典当铺一趟,等天亮了再去一次。
“小枚子,噗呲噗呲!”青枫斜着眼睛,试图喊起靠着树睡着了的赤枚。
“天亮了吗?”赤枚睡眼惺忪地说。
青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去不去屋顶上坐坐?”
赤枚瘫软无骨般,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青枫一把拽起赤枚,飞身上树,顺着树桠上了屋顶。静心打坐的银蔓,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听出是青枫的脚步声,仍旧闭目不动。
两人在银蔓身旁坐下来,赤枚似乎还没睡醒,迷糊间就要往后靠,被青枫一把抓住,“小枚子,你在这儿寻短见,不好吧?”
赤枚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地上,猛地睁开眼睛,心狂跳,看了眼自己已经离地几丈高,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差点要跟你们永别了。”
“不会,草地松软,你别头着地,总能活。”青枫打趣道。
赤枚惊魂未定,紧紧地抓着屋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银蔓似乎已经入定,丝毫没有动静。
“哎,努力修行的人注定是比不过享受修行的人。我这荒废的日子,小银子可是一步不落呀!”青枫对着银蔓戏谑道。
银蔓还是没有反应。
“小枚子,你说天亮以前橘茉会回来吗?”青枫问。
“管他。只要他别坏事,由他去。”赤枚翻了个白眼。
青枫点头,他也深谙腿长在自己身上,别人控制不了的道理。
鸡啼的时候,银蔓终于睁眼了,他抬头望了眼远山,又看了眼城里,发现路上已经有人了。对着身旁的两人说:“走吧,换个地方打坐。”
三人分头行动,翻墙而出,绕路到了东市,在木匠铺的东西南三个方向,上树蹲守。木匠铺北面挨着玄苍山脚,他们此行,一是为了蹲行踪诡秘的叫花子,毕竟至今也不知他的老窝在哪里;二是为了打探是否有他国眼线安插在东市,跟木匠铺又有什么关系。
等了一上午,叫花子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幕夏国的士兵。
“给我搜!一家一户都搜干净了,一花一草都不许放过!”为首背着弯刀的男子吼道。
幕夏国士兵从西面奔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东市围得水泄不通。东市的商户嚎声连片,他们并不知道围过来的是何方神圣,但也猜出是某个国派来的。商户本就零散,来的虽然没有官府的人,但见士兵威武,也不敢正面硬碰硬。生意人最怕自己的货物被损坏,而来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手脚粗鲁,蛮不讲理,一旦放他们进屋,货物要被毁不说,还会被那些豺狼虎豹借机顺走些值钱的物件。街道深处的铺子,凡是听到声响的,干脆门户紧闭,拒不开门。
处在前方的酒铺老板,被慕夏国士兵率先拿来开刀,他拦着不让进,铺子门口的酒缸被几下砸裂,手脚被两个士兵绑着。老板流着两行清泪,二十年的老窖,眼瞧着就被付之一炬,快流干了。他奋力反抗,挣扎着怒吼:“你们是哪里来的野匪,光天化日公然硬闯,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水玉冰葫就在东市,姬侯有令,所有店家一概配合,不得推脱阻碍。你们城主也是点头了的。”为首的男子说。
老板咬牙切齿:“你把城主手谕拿给我看,要么把城主请出来!我身为葫芦城民,不会听别国的人胡说八道。再说,城主也没让你们砸我的铺子吧!”
弯刀已经架在老板脖子上,他双眼一闭,一副赴死的模样。为首的男子摆了摆手,这里毕竟不是慕夏国,要是他随意杀了城民,恐怕事情就要闹大了。到时候姬侯责怪他办事不力不说,毕竟也是他们先动手的,挑起矛盾的也是他们,到时候葫芦城的人群起而攻之,他们寡不敌众,势必被围困在城里。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店家不要让我们为难。慕夏国军纪严明,此行只管搜出水玉冰葫,断不会动店里的东西。谁要是不听话,军法处置,还要自断手指。”男子说。
酒铺老板啐了一口,他才不信他们手脚干净,军纪严明,那士兵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砸了酒缸,也没受到任何惩罚,分明他们就是蛇鼠一窝。他冷哼一声,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如你所言,谁砸了我的酒缸,应该先断了手指。”
无数双眼睛盯着,为首的男子骑虎难下,拔出背上的弯刀,拎出两个士兵砍了手指。那两人滚在地上捂着手,大气不敢出一声。
酒铺老板没想到这男子下手狠绝,他头皮发麻,全身已经汗涔涔的。跪坐在地上,支吾着道:“壮士请。”
男子嘴角一抿,眼神果决,弯刀划过酒缸的裂缝下,血顺着刀刃滴下来。他身后的士兵排成几列,顺着街道挨家挨户的搜起来,扒着门缝偷窥的商户,哪里还有敢不开门的,一时间街上的商铺大门敞开,连歇业的那些铺子老板,也急急忙忙从四面八方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