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之境》姜月生

16、第十六章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易珞谷很少出门，明明是个玩家，却活生生把自己完成了兑换物资的npc，靠着院子里面的那口井挣口粮。

　　对于外面形势到底有多紧迫，她实际没能感受到，反正吃喝不愁。

　　倒是被易珞谷怀疑是02玩家的厉风来过几次，换了一些零件或者是工具，而后又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

　　偶尔，厉风也会在她们一楼的破屋子里休息一晚上，替她们赶走一些妄图抢劫或者偷盗的人。

　　夜晚，易珞谷迷糊地听见咔吱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厉风又来了，一下就清醒过来。

　　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门边，她从门缝看出去，却发现门外并非是厉风，而是张柚念。

　　今夜无云，月光温柔，田里的向日葵已经长出了青苗，张柚念就坐在那里，眼里专注且认真，唇角带着一丝微笑，手中动作不停，借着月色织围巾。

　　看着张柚念的表情，易珞谷心里一突。
　　她推开门走出去，张柚念抬头问：“怎么，吵到你了？”

　　易珞谷摇头，站在院子中间沉默地看着她。

　　张柚念：“你干嘛这种表情看着我？”

　　易珞谷问：“什么表情？”

　　张柚念答道：“下一秒我就得绝症那种表情。”

　　易珞谷觉得现在的情况比她下一秒就得绝症还可怕。她握了握手掌，深呼吸一口气，才问出口：“柚子，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林蒋航？”

　　张柚念表情一愣，停顿了许久才笑道：“你睡迷糊了，脑子浆糊才问出这种问题吧？”

　　“他就是个……我的意思是，我是有一点喜欢他，毕竟这么帅的人每天围着你转，谁能不喜欢？”张柚念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易珞谷。

　　“……”易珞谷静静地看着她，“他是个npc，他表现出再人性化的东西，他都是个npc，他……”

　　“我知道他是个npc。”张柚念打断易珞谷的话，生硬地说：“况且现在咱们有的东西还要靠他，给他打条围巾怎么了？”

　　易珞谷举起手，比了个停战的手势，“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你分清游戏和现实，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

　　张柚念哼哼唧唧地说：“反正我比你分得清。”
　　她可不像易某人，有时看着监控就抑郁了，那又不是真的。

　　她又织起了围巾。
　　围巾织的并不算好，有些粗糙。她对手工不甚精通，每打一针都要许久，原本她可以让万能的路鸟姐来帮忙，如果有文鹭羽在的话，这条围巾早完成了，而非现在打了拆、拆了又打的模样。

　　张柚念还是想要自己完成这条围巾，就像曾经送易珞谷和文鹭羽礼物时一样。

　　虽然最后完成品不算完美，针角不平，毛线质地也不好，但是林蒋航很喜欢，哪怕是大热天的也会带上。

　　张柚念已经满足了。

　　“我觉得你很奇怪。”厉风接过易珞谷手中的东西，放进背后的那个包里，又递了一袋糖果给她。

　　易珞谷抬眸看他。

　　厉风说：“你，或者说你们，似乎和湖城有些格格不入。”

　　易珞谷挑眉，抿嘴笑道：“你不是说我一天就像游戏里的商人npc么？“

　　厉风笑声低哑，探究的眼神锋利如刀，“那你是吗？每次都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
　　他未曾对易珞谷说过自己是在做什么的，但每次易珞谷都能适时拿出他所需要的零件。

　　他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总觉得仿佛在做梦，可是一切东西又都是真实的，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场超真实的游戏中，只要修好通讯塔，游戏就会结束。

　　易珞谷：“那些只是我刚好有的而已。”

　　刚好她们也需要修好通讯塔。
　　或许这个游戏中确实有美好的东西，但更多时候易珞谷只觉得操蛋。她想快点结束游戏，总觉得在这种压抑的环境待久了，迟早会出毛病。

　　为此，她天天抱着文鹭羽找来的有关通讯塔的书啃，又从厉风的只字片语中猜测通讯塔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费尽心思的准备对应的东西。
　　张柚念还笑她，说她考大学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

　　易珞谷反驳道：“这可是咱们出游戏的攻略。”

　　忽然，头顶一重，一只带着硝烟和血味的大手落在她头上拍了拍。易珞谷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抚摸。

　　“抱歉。”厉风朝她笑一下，不在意地收回了手，腿一弯便盘腿在她身侧坐下，“看到你我忽然有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感觉。”

　　厉风醒来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湖城星没有任何军事部署，只有一个警卫基地，基地里全是机器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基地里无声行走的机器人，他心中有种恐慌。

　　他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他第一反应找上了孟凡家族——湖城星的掌权人，将他的预感告诉了那个他们，可惜从天空中坠落的飞船告诉他，这并没有起作用。

　　厉风看着飞船坠落，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实感，准确的说，他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实感，就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一样，他能感受到什么，但内心像是不会跳动一样。

　　直到遇到易珞谷，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当时问她是不是商人npc的时候，更像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调侃。

　　他就像是这个世界的npc，诞生没有来源，未来不知去处，只是按照脑海中既定的轨迹行动着，做着修通讯塔这个谁也不知道的事情，默默地推进着剧情。
　　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真实了，仅凭他一人之力，修好通讯塔几乎无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商人npc出现了，像是有百宝袋一样为他提供了不少急需的物资。

　　在易珞谷的帮助下，修通讯塔的工作可以压缩在三个月之内。

　　厉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但在这一刻，仿佛是既定的程序一样，有人和他的目标相同，他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不吃糖吗？”厉风侧头看着易珞谷，手指点了点她手中尚未开封的糖果，“这可是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那一包糖平平无奇，在没有发生灾祸的湖城遍地都是，但放在现在却是极为稀有的物资。

　　某种意义上，这包糖的价值比刚才易珞谷递出去的零件高得多，但厉风不在意。

　　易珞谷撕开糖果，拿了一颗丢进嘴里，瞬间脸就皱成了一团，“好酸！”
　　酸得她舌根发苦，可她还是没舍得吐。

　　厉风淡淡道：“现在你将就将就吧，等…… ”

　　没说等什么，他自己截住了话头。
　　谁知道他们这种npc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会发生什么。

　　口中的糖过了一开始那阵酸，慢慢地甜了起来。等糖化的差不多时，厉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喂，小鬼。”

　　易珞谷皱眉，不满道：“我有名字的。”

　　厉风撇撇嘴，轻哼一声“你又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

　　易珞谷说：“认识这么久，就算我没告诉你，你也听到他们喊我了吧？”

　　“阿瓜同学，名字这种东西得互相交换才礼貌。”厉风抱着手，一副这是我给你面子的表情。

　　“…… ”易珞谷嘴角抽了一下，伸出右手，“厉风先森你好，我姓易名珞谷，绰号阿瓜，来自密斯星。”

　　厉风握住了她的手，一种不属于生理上的灼热像一团火一样自掌心传递过来。

　　厉风问：“你想看看你的零件都被用到什么地方了吗？”

　　鬼使神差般的，易珞谷点了点头。

　　夜里凉而潮湿，地下通道里一直有流水声，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地上有厚厚的淤泥，一脚踩进去就陷入其中，十分容易打滑。易珞谷拉着厉风的衣角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地下通道是湖城星极为重要的组成，起着调节水流的作用，但自从第一架飞船陨落，把主控中心砸坏了，这里就失去了作用，但反而成了厉风的秘密通道。

　　通道里偶尔出现一些废弃的机器人，外表尚完好，只有中枢系统被破坏。手段极为犀利，都是一击致命。

　　忽然，厉风朝她比划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两人藏在一堵墙后，一个浮在淤泥上的机器人缓缓路过。

　　作为一个清淤机器人，它在“自由”之后仍然勤恳的工作，外表上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身上的警示灯一直在闪烁。

　　易珞谷感受到身边的人肌肉紧绷，下一秒如豹一样蹿了出去，一手扣住机器人前方的扫描仪，手中的匕首直捅中枢，清淤机器人失去浮力，陷入淤泥之中。

　　“如果让它扫描到我们，就会对我们发起攻击。”厉风收回匕首，回头对易珞谷解释道，“这个版本的清洁工比较低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破坏它的中枢系统，不然它发出信号，会吸引其他机器人过来。”

　　易珞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不知道厉风为什么要这么和她说，好像她知道就能干掉这些东西一样。

　　一路上，厉风雷厉风行的干掉了许多清淤机器人，又忽然一拐，顺着下水道爬了出去。

　　易珞谷往外一扫，就看到湖城标志的建筑莲花酒店在不远处，中心湖在探照灯下泛着金色光，湖面上露出飞船的残骸，湖旁一群系着蓝巾的人寻欢作乐，音乐震天响，离得很远都听得到。

　　比起拉姆小区，理想军的驻地多了许多纵欲的疯狂。

　　“走。”厉风拎着易珞谷走向一旁。

　　在莲花酒店的附近有一处古旧的居民区，年代久远，未曾跟上时代的脚步。

　　易珞谷迟疑道：“通讯塔居然在这里吗？”

　　厉风说：“跟着走就知道了。”

　　两人一起走进了居民区。

　　与热闹喧哗的理想军不同，这里极为安静，连一点声响都无。易珞谷低声问道：“你说这里还会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