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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郎大人病了 ...

  •   红砖碧瓦,郎府内的海棠日渐盛放,一簇拥着一簇好看的紧。

      郎家的小公子好不容易下学,丢下书童,两步并作一步往郎钰的卧房跑,经过廊下时衣裙卷起微风,惊落棠花簌簌。

      远远地,等候已久的嬷嬷丫头便听见这哒哒的脚步声,起身准备迎上去。

      待到那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跑到郎钰的内苑,一瞧面前这几个人,便知道自己今天又要见不到父亲了。

      果不其然,丫鬟婆子吐沫横飞说要领他出门逛逛,春日大好云云,万里晴空云云......

      冠冕堂皇,说辞颇多。

      可郎昭自己知道,是因为父亲病了——

      沿墙边红漆上整面的雕花窗柩正敞开半扇,往窗内瞧去,那位在官场之上叱咤风云的太傅大人只穿了件里衣,正静静读着手中的折子。

      三千青丝披撒在肩上,一张俊朗清逸的脸似是比平日里白了几分,那比腊月离河水还要冷上些的眸此刻正满含着不悦,生生在眉间挤出个川字。

      捏着手中的文书嘎吱嘎吱作响,郎钰看过之后,脸色颓然变得潮红,用力咳嗽了几声。

      连着几日不眠不休,为了给年轻的帝王涤清这虎狼环伺的朝局,郎钰旧病又犯了。

      往年里也总会有这么几天,或是壅遏不畅,或是清热郁气,总要折腾一番。

      可是今年不同,咳的实在吓人了些,昨日半夜伺候在廊下的心腹便是亲眼瞧他咳出一丝血光,登时吓得脸都绿了。

      松安平彼时正院里配药,听闻这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郎太傅竟然请了假,马不停蹄地来敲他的府门。

      名震四方的太医,把上脉滔滔不绝了起来——

      “太傅大人这是劳心伤神,痰热郁肺。平日里定是饮食不律,情志失调。”

      说着,掏出自己随心携带的药盒子:“这病别无他法,须得清热肃肺,豁痰止咳,更要你自己爱惜自己的身子,把你那三餐不正,劳思过虑的毛病板一板。”

      郎钰不置一词。

      “叫你家丁照着这方子去抓上半月的量,保准你有所好转!”

      郎钰偏头看去——黄芩、山栀、知母、桑白皮连带着各种叫不上来名的药材填满了整张纸。

      不过是咳嗽而已。

      他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药方,脸崩的更紧。

      还未等松安平细说,郎钰的贴身侍卫沈肆风风火火跑到房里站定,眼色脸色都不对劲,支支吾吾道:“主子,那位来了,正在前厅等您呢......您看......”

      “哪位啊?”松安平喋喋不休:“谁在等你?”

      忍住将面前这人大棒子打出去的冲动,郎钰披上一袭外袍起身走去前厅,临了交代沈肆,送着松安平在后门出去,记得让他别那么呱噪。

      经过廊下,海棠花香正浓,郎钰还未来得及束发。

      “太傅大人安。”御史台大人那位大人未穿官服,行端正的礼。

      郎钰摆摆手,抬眼去看那坐在堂内的少年——

      “老师身子可有大碍?”美髯凤目,双眸似谭,那人身上还染着淡淡的龙涎香。

      “老毛病了,”郎钰站定,一丝不苟的行礼:“谢陛下关怀。”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三宝殿的主人此时正在病中。皇帝亲临,确实带来了个十分特别的消息——

      早在十几年前便痴如幼童的太皇太后,竟然在病榻之上清醒了神志,恢复神智的太皇太后垂泪黯然,叹时光如白驹过隙,自己竟然糊涂的过活了这许久。

      可能深感大限将至,此次清醒并非巧合,太皇太后最后握着孙儿的手,祈愿想再看一次芙蕖盛开。

      可阳春三月,哪里去寻荷花?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登门来请教从小跟到大,无所不能的老师。

      听闻,郎钰敛下眉目,纵是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究是个凡人,让世间万物随他心念往生往灭,自是天方夜谭。

      不忍那少年一腔赤子孝心被他浇灭,郎钰端身:“陛下莫急,臣来想想办法。”

      这边有人不展寒眉,那厢有人春风得意。

      栾树拿着金锭子单打独斗想去还债,跟那伙人再也不见,沈明芷担心这么小一个孩子应付不来,将顾如一叫到身边仔细地说了原委,叫她跟着一同去。

      谁知道听说了这些事儿,顾如一不仅自己跟着栾树,还叫了之前码头上一群扛大包的兄弟,腱子肉看着就吓人的一群汉子虎虎生风,这还债也不简单,不仅还了银钱,还还了两记耳光外加几下子罗汉脚,回来同沈明芷说的时候顾如一那叫一个得意。

      光摆平这事儿还不算晚,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沈明芷趁着俩人去还债的时候走了走周边的私塾,正儿八经的给栾树求了一个学堂,食宿都能跟着夫子,旁边还有个池塘环境算不错,沈明芷咬咬牙一口气交了一年的学费,又和老先生好一顿寒暄,这事才算稳妥。

      栾树去上学那天才叫有意思,半大点的孩子第一次穿上了件新衣服,羞红了脸从手里递出来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比沈明芷写的还要不体面。

      读了一行,便知道这是欠条,沈明芷哭笑不得,旁边的顾如一眼底下一片乌青,无力道:“掌柜的还笑得出来,就这么几个字,昨日他缠着我写了八百遍,觉都没得睡。”

      沈明芷又笑,手中却被顾如一塞了东西,打开来是不少的散碎银子,她抬眸,顾如一却已走出了数十步,头也不回地道:

      “咱们也该开张了!”

      ......

      几日流光匆匆而逝,踏春之行尤为顺利——玉津园中的“芷记”名声大噪。

      有苗头成为一时风尚,各路的贵子娇女见了面都要寒暄一二,而这些寒暄客套之中,不免提及那在玉津园中尝到的八色糕点,迎面一个芷字,清朗俊逸极为雅致,若是赶巧对方也尝过,便会相邀下次同去。

      沈明芷乐不思蜀,每天清早准备蒸糕,又加了零卖的环节,销量便似坐上了宝马长得飞快。可每日都要来回奔波,做的糕不够也没法再回去准备,很是压制她的积极性。

      玉津园的园主子是一对老夫妻,素来和善,因着沈明芷的糕摊得了许多游人,便来观摩道谢,沈明芷正想着怎么在这周围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

      借了话头,沈明芷提到,可以尝试两家家共同合作推出玉津园“周边”。

      比如,以桃花为中心推出时令的糕点和饮品,两夫妻提供桃花和场地,她这边管做管卖,利润七三分,沈明芷七,夫妻俩三。

      园主子当然知道她这地方每日能赚不少,左不过就是小半旬的功夫,桃花和场地,都是闲着无用的,眼下竟然还能挣钱,没犹豫就应下了。

      拾掇出来宁河边的一处矮房,沈明芷瞧了瞧,那地方正对着金明池,后面便是租船画舫的地界儿,无论漫步还是划船游河,都错不开这地方。

      天时地利人和,沈明芷咂咂嘴——摆摊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做匾,红松木的整一块木便要一千多钱,沈明芷疼的心抽抽,还好那铁木匠的伙计给她提议可做竖排,往后放一个支架还能移动,不怕她这矮房呆不长。

      收拾整理、擦墙刮房、修补房顶等诸多琐事,累的人高马大的顾如一回到客栈后倒头便睡。

      矮房收拾出一间还算敞亮的厅堂,将后面做了厨房,锅碗瓢盆粉蜜糖霜一应俱全。

      沈明芷就在里面敞开了创作,桃花酥、桃花糕、蜜渍桃花以及桃花酒,都必不可少。

      还有颇得贵女们喜爱的松仁桃花羹,搀着桃花酒做成的酒酿桃花圆子,伴着醪糟一起放进口中,不足以吃醉却也满口生香,是她们的第二爱。

      做了些小食——

      红枣和桂圆干念成细粉,加入红豆泥后放进面里,用蜂蜜和煮过桃花的水一同揉搓成面团,指头肚一个大捏成方形,大火蒸上二十分钟后,一道养颜滋补的小零食——玉玲糕,便出锅了。

      补气血,复元气,不似补品难以入口,反倒带着红枣桂圆的甜气。

      将这调养气血的配方说的头头是道,沈明芷热情地招呼客人尝鲜,第一天亮相便收获了诸多好评。

      沈明芷花样儿多,品类也不固定,多是随缘,兴许前一天新出的糕点饮子,第二天却不再卖了,而也许过个一二天,又尝到了风味更佳的桃食,便把之前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经常会有高门大户的贵人专门差人来问,今日上了何种新花样儿,前几日吃的顺口的糕点饮子还做不做。

      聪明如沈明芷,搞了一个客户调查。

      凡是每日来买的客人,皆可在过往推出的品类里选出个最喜欢的,投票数最多的,第二日便再上一次,买得越多,投的票可越多。

      这一招着实生了效果,为了第二日还能尝到喜欢的糕饼,那些挥金如土的郎君小姐偶尔会买上许多,即便拿回家送人也要多来几票。

      久而久之,带着芷记大字的各类桃食,竟成了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儿里不断的小食。

      这日风和日丽,芷记里来了小客人——

      便是那兴致不高的糯米团子,郎昭是也。

      身边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可能是那日冬夜郎昭突然走丢的情形太吓人,牵着手的,紧跟着的,几人将那孩子团团围住,生怕有个闪失。

      “郎小公子?”

      沈明芷声音清脆,笑意浓浓。

      耳熟,郎昭抬眼来看,竟还认得:“松饼女郎!”

      丫鬟婆子也都相继认出她来,转着圈的羡慕她,如今也不用去那小摊面上营生了,多了间矮房做铺子,不负苦心,以后定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沈明芷一一笑着应答,却发觉那小团子闷闷的,似是不高兴,让顾如一带着那几位吃点醪糟的功夫,她坐在对面小心地问发生了何事。

      不是府里的人,也不会掬着他出来逛园子,更不会将他当成小傻瓜,郎昭委屈地说了实话。

      “原来是太傅大人患了咳疾——”沈明芷沉思:“可看过郎中了?”

      “看过的,”郎昭苦着小脸儿,眼角都耷拉着:“可也没见好转......”

      太傅大人的病不好,团子就见不到父亲,见不到父亲,团子就伤心难过。

      沈明芷沉默,忽而,似是想到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了出来。

      “我有办法!”

      翻箱倒柜,在那一堆瓶瓶盏盏里找出个陶瓦罐,将上面的红布塞拽出来放在眼跟前看进去。

      “果然还有不少,这些天卖桃花卖的紧,竟忘了这半罐子蜜渍梅花!”

      沈明芷笑着招呼如一去拿个物件来盛——

      “梅花本就是镇咳、祛痰、解热的好物,只是春日里无处去寻,小公子拿着这东西去寻父亲,太傅大人一定会知道你想他念他......”

      “那父亲就会召见我了!”

      水润润的大眼这才发出光彩,笑出两排洁白的小牙,粉雕玉琢的小脸霎时让人想捏。

      沈明芷心里默默感叹,冷脸沉郁的太傅大人,为何生出的儿子如此可爱!

      送走了郎家主仆,沈明芷倚在门框上兀自欣慰,糯米团子终于得偿所愿能和太傅大人相见了,自己也算回报了那人一些情分。

      可日暮西山,沈明芷和顾如一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突然被一方小轿拦下前路,前面的沈肆翻身下马端身站定在二人跟前,对着沈明芷说的十分客气——

      “太傅大人邀沈女郎过府一叙,特派我等前来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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