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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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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穿着白衣蓝衫,显然也是玉琼派弟子。
他手中拿着伤药,眼见司缙已经醒来,便将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接着道。
“师父去正法堂了,暂时不得空来看你,便叫我来照顾你。”
说着他还问了司缙眼下感觉如何。
司缙此时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当听得对方提到师父时,他问了句。
“师父是……掌门吗?”
对方闻言一顿,接着笑了开来。
“师弟说什么呢,咱们的师父是葛长老,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执器堂弟子了。说来你也是运气好,竟能让师父直接收你做入室弟子,我入执器堂七八年了,还是年初才升的入室弟子。”
这名男弟子显然有些羡慕司缙,然而司缙却只听进去了他说的前两句。
他的师父是……葛长老?
方才梦中的情景在眼前浮现,司缙沉默片刻后,终归没忍住,又问了句。
“掌门门下,可有弟子?”
“这倒没有。”对方道,“不过听师父说,掌门前些日子曾提过自己尚缺一首徒,想来至今未寻到合适人选。”
他说着看向司缙,在发现对方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时,便开了句玩笑。
“师弟,你不会想着入掌门门下吧?”
似乎被戳中心事,司缙浑身不由地一滞,撑在身侧的掌心也忽地攥起。
好在他这个师兄并未因此取笑他,反而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会这样想也正常。整个玉琼派只怕没弟子不想入掌门门下了。只是掌门首徒不是这么容易能当的。别的不提,就说执武堂的景砚师兄,当初在入门试炼中夺了魁首,各长老抢着收他为徒,他却表示自己想做掌门弟子。结果掌门直接说他资质不够,让他去别的长老门下。”
“……后来呢?”司缙的声音有些沙哑。
“后来,景砚师兄就入了执武堂,这些年听得说在努力修行,想着有朝一日能入掌门的眼。”对方说着摇摇头,“不过我觉得没希望,掌门修为高深莫测,她的弟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咱们啊,就别想了。……不对。”说到这儿,他似是想起什么,看着司缙道,“师弟,我听说你的根骨百年难见,掌门居然舍得让你来执器堂,也是难得。”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执器堂待着,因此并不知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司缙独自闯过了天隐林,接着便被葛清婉带回来,成了他的师弟。
而听得他的这些话,司缙没出声,只是微低着头,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人人都想做掌门首徒。
想到梦中的场景,司缙忽然意识到。
也许……他和那些人一样。
日有所思,才会日有所梦。
而他不知道的是,梦中的一切,都曾真实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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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界隔绝的禁地中,幽光闪动。
她站在皎珠所制的长明灯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
长时间的不见天日,让她的肌肤看上去更为白皙,近乎透明,甚至不像个正常人。
尽管比起以前,如今她十指被养得肤若凝脂,但却再不能施展一丝灵力。
从灵力被废的那日起,她的傲骨就已经被寸寸折断。没了自保能力的她,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
整个禁地中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看着眼前跃动的幽光,仿佛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大门。
是时候了。
她告诉自己。
那人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暂时不会再回来了。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能错过。
思及此,她指尖猛地攥紧。
推开那扇门时,她甚至不曾回头看,所有的一切被她甩在身后,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禁地之外还有很长一段路才到传送法阵,她就这样拼了命地跑。冷风在耳边呼啸吹过,刺痛了她的双颊,粗粝的石子磨破了她的脚心,她却根本不敢停下。
快到了。
看着身边不断往后退去的场景,她的心中生出点点光明。
她就快可以离开了!
终于,在脚心被割裂的伤痕累累时,她跑到了法阵之处。
下意识抬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正在运转的法阵,这时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师尊,您想去哪儿?”
那声音低沉温柔,初听好似情人之间缱绻的呢喃,可语调之间蕴藏的阴郁森寒却令她眉心骤然一跳。
她收回指尖,猛地转身往后看去——
“——!”
从梦中惊醒后,莫倾霜还能清楚听见自己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
玉琼阁外一片漆黑。
夜已深,白日繁荣鼎盛的玉琼派此时早已陷入寂静安宁之中,唯有山门处的外室弟子仍在值守。
回想梦中种种,那些曾经黑暗惨烈的情景好似历历在目。一时间,心中生出的压抑和绝望,如同洪水般倾轧而来,让莫倾霜难以喘息。
修长纤细的指尖下意识攥紧身下的软垫,她沉沉喘息几下后,双眸微盍指尖掐诀。
几息后,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
脱离了梦魇的桎梏,莫倾霜又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玉琼掌门。
可她知道,自己也回不到以前了。
修行者本就极少入眠,到了她这境界,更是能直接于修炼中补充生息。
但那些记忆对她影响太深,以至于她刚回来的那些日子,只要一合眼,便会陷入梦境之中。
那些场景,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梦境,逼得她一次次想起那些如坠深渊的情景。
原本在司缙被带下山之后,莫倾霜已经很少再入梦了。
她以为事情就那样尘埃落定。
可方才的一切却提醒着她,只要司缙还在玉琼派,她便永远无法摆脱那些梦魇。
她对司缙的恐惧,只怕总有一日会生出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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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缙的伤虽严重却都不致命,因而养了二十余日便已好全。
这些日子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崔嵬阁的弟子住处,偶尔会去拭剑台跟着其他弟子一道上早课。葛清婉因为每日要去正法堂三个时辰,再加上平日也有事要忙,也极少见他。
偶有几回见面,对方都叫他不要急着开始修行,先养好伤再说。
许是考虑到先前掌门对司缙态度,葛清婉还特意告诫对方,不要轻易靠近玉琼宫。
那儿不是一般弟子能去的地方。
听了这话,司缙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心中却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倒是威仪长老每隔几日便会来执器堂,看看司缙恢复的状况。
同时还叫人送了不少丹药来,指着司缙休养好后便能开始修行。
显然威仪长老满脑子都是半年后的大比,在他看来,有司缙这样的奇才在,玉琼派夺魁便多几分胜算,不必似先前那般日日担忧落于下风。
司缙倒也争气,养好伤后便认真修行起来。
先前那被葛清婉派来照顾他的师兄自然也承担了引导他的责任。
许是第一回当师兄,路景泽每日早课修行都跟着司缙。尽管司缙从不会开口问什么,但想着比对方早入门,路景泽还是十分负责,主动带着对方了解整个玉琼派。
同时威仪长老送来的天材地宝也都由他转给了司缙,好辅助对方修行。
司缙对此其实感到有些不适应和困扰。
他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但路景泽却好像误会了,觉着他是因为刚入门和弟子们都不熟悉才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为了防止他感觉孤独,路景泽总是找他聊天,就算对方极少回复,他也不会因此不高兴。
因为他格外积极热情,司缙曾表达过自己一个人可以,但路景泽却觉得对方只是怕麻烦他,因此没当回事。
这日司缙再次来到拭剑台,路景泽则一直跟着他。
他原本打算跟先前一样,自己修炼的,可刚抽出自己的佩剑,便见眼前站了个人。
抬头看去,发现眼前的人他并不认识。
“景砚师兄?”倒是司缙身边的路景泽先开口叫了声,显然有些惊讶,不知道对方来干什么。
听得景砚这个名字,司缙一顿。
他还记得对方。
这就是一直想入掌门门下的那人。
思及此,司缙不由地紧了紧握着佩剑的掌心。
景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精致的少年,忽地出言发难。
“路景泽没告诉过你什么叫尊卑有序吗?见了师兄连见礼都不知道?”
景砚是执武堂执事弟子,于门中身份自然高于旁的弟子,但真论起来,整个派中能让所有弟子见礼的,唯有掌门首徒一人。
只是今日他是故意找司缙麻烦,因此不过随便寻个由头罢了。
路景泽见状忙要维护司缙,却被景砚身边旁的弟子直接挤到一边。
“你们要做什么?!”他喊了一声。
“与你无关的事少多嘴!”
景砚眼带危险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才转回来看向司缙。
“你既不懂规矩,今日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要教教你规矩。”
言毕他也召出自己佩剑,接着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向司缙刺去。
一旁的路景泽见状惊住了,竟连开口阻拦都忘了。
而别的弟子显然也不打算出手,都在一旁站着看好戏。
在他们看来,景砚身为执武堂执事弟子,又修行这么几年,教训一个刚入门一月的弟子不在话下。
横竖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能卖景砚师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景砚那剑刺出去的瞬间竟落了空。
众人甚至未看清司缙是如何躲过的,回过神来时,对方便已在另一边站定。
司缙显然不想理他,在躲过那一击后,竟将手中的佩剑收了起来。
可他这举动落在景砚眼中便是挑衅。
“你竟敢瞧不起我?!”怒斥一句,景砚将手中的剑举起,接着结印蓄法,下一刻,长剑脱手飞起,瞬间变幻成三把模样相同的剑,直直朝着司缙而去。
“司缙,快躲开!”路景泽见状忙大喊一声。
而司缙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眼见得那三把剑即将到跟前,司缙掌心一翻,正打算挡下时,却见天际白光大盛,接着一道剑影闪过,只听“铛铛——”几声,那先前冲着司缙而去的三把剑被挡在无形的结界之外,很快落在地上,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与此同时,葛清婉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众弟子闻言忙转头看去,结果齐齐愣住。
“——掌门?!”
那和葛清婉站在一起的,正是面容冷淡的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