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跌落在子民的澡盆子里》李末子

9、第 9 章

　　夜幕降临，部落入口处传来众人欢呼的声音。
　　秋句片刻猜想到这是狩猎队回来了。

　　他从前在一隅江山上看过自己土地上的子民狩猎，还挺热闹。
　　他现在也很好奇大家能够打回什么猎物，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些猎物的味道究竟如何，毕竟他吃过野菜团子和豆薯，觉得味道都还不错。

　　但是面前黑暗中随风飘荡的破衣服，止住了他所有的冲动。
　　早一点见到萧极，就表明自己要找一些面对眼前的窘迫。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萧极解释和狡辩。
　　所以也坐在茅草屋门口，没有任何行动。

　　萧极浑身血气回到部落，下意识四周张望，没有看到某个不算熟悉的身影，又立刻收回视线。

　　他没急着回去，却有人将秋句的消息带给他。

　　就是一直不喜欢秋句的周乌，他走到萧极身前，对萧极说：“你知道秋句今天做了什么事吗？”

　　萧极冷声道：“我今天一直在森林里打猎，怎么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你想跟我说什么？”

　　周乌重重哼了一声，“他把你的衣服全都洗破了，部落里所有女人都看见了！”

　　萧极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的抽动了片刻，随即脸色回复正常，“我知道了。”

　　周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萧极觉得自己是应该生气的，但不知为何，今天早上他答应秋句的时候，就好像已经意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他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他不在理会周乌，决定去找族长，让他尽快分了这些猎物。
　　偏偏周乌想拉着他继续告状，“而且他今天拿着你的农具，在地里翻腾了半天，却什么活也没干，还差点把你的农具砸烂。”

　　萧极微微蹙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想要走开又被周乌拉住了衣袖。

　　他心里有些许烦躁，回头看着周乌问道：“今天族长不是每人分了一个豆薯，你得吃了吗？没吃我跟你换。”

　　周乌的脸色刷一下惨白，扔下一句“谁要跟你换”转身气冲冲走开了。

　　萧极轻哼一声，去找族长分猎物。

　　现在秋句已经被族长承认是族里的人，也会给他分一些猎物，但由于他不是打猎的主力军，只能分得一小块。
　　而萧极不仅是祭司，同时也是打猎队伍里的主力军，今日猎下的好几只猎物都有他的功能，所以他分了很大一块肉。

　　萧极拿着这两块肉抬步向自己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里没有灯火，他还是能够看到黑暗中门口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坐在门口，缩成小小的一团，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

　　秋句知道萧极回来了，故意将头低下，装作看不见萧极的。
　　他都还没编造好狡辩的借口，萧极怎么就回来了？
　　这些衣服要怎么办？要不自己给他缝好吧。
　　对，主动承认错误，然后提出弥补方案，应该就能够让萧极不那么生气。

　　哪知道萧极到了之后并没有提起衣服的事，甚至没有往衣服的方向看一眼，反而对秋句说：“今天分了猎物，我们晚上可以吃一些。”

　　秋句闻到空中的血腥气息，并没有觉得恶心，甚至有些嘴馋。
　　他也顺着萧极的话往下说：“这个要怎么吃啊？是煮了吃吗？我今天的水还剩下很多，没怎么喝呢。”

　　萧极说：“煮着吃太费水了，烤着吃吧。”

　　在小院的一角，有一个简易的锅灶。
　　旁边堆着一小堆木材。
　　萧极将肉放在干净的石凳上，然后速度极快的点燃了木材，将一块薄石板放在灶上，又用骨刀将刚分到的肉片成薄片。

　　火光亮起，映照在他脸上。
　　火红的光映衬在他的眼眸，格外温柔。

　　秋句蹲在萧极身边，抱着膝盖的手抠了抠小腿，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愧疚，小心翼翼说道：“我今天洗衣服……把你的衣服全都洗破了。”

　　萧极头都没抬，“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

　　秋句将头埋进膝盖里，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我会帮你补好的！”

　　萧极这一次回头了，“你还会缝补衣服？”

　　那肯定是不会的，神仙怎么会缝衣服呢？他又不是七仙女。
　　而且他们的衣服根本不会坏，哪知道堕入凡间之后，那衣服轻轻一砸就坏的稀巴烂。

　　秋句越想越崩溃，在心里狠狠把天界骂了一通。

　　萧极这才道：“先吃东西吧，衣服明天再说。”

　　他将切好的肉片放在烧得滚烫的石板上，一阵格外浓郁的肉香味传来。
　　准备把自己埋起来的秋句瞬间抬头，不可置信看着石板上的肉，口水疯狂分泌。

　　“这也太好闻了吧！”他这个来“自于大城池的人”，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石板上的肉块，身体逐渐前倾，鼻子不停地用力闻着空气中格外焦香的肉香味。

　　萧极用骨刀熟练挑起肉块翻面，不多时便烤熟了一块肉，然后他让秋句看着火，进屋取出一小瓶粗盐，在肉块上小心翼翼撒上几粒粗盐，骨刀戳起肉块递给秋句。

　　秋句拿手接过肉块，差点把手皮给烫破。
　　可他怎么可能舍得打肉块丢掉，于是立刻放进嘴里。
　　舌头都快被烫化了。

　　但是肉香弥漫整个口腔，一口咬下去，鲜甜的肉汁裹着淡淡的盐味，彻底将他征服，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所以神仙日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呢？他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萧极给他的这块肉挺大，肉不烫了之后，秋句鼓着腮帮子咀嚼，比昨天晚上吃豆薯时候更加满足。

　　就这样，两人守着一个灶，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着肉。
　　把分回来的肉吃了快一半，这才摸着肚子，一脸满足。

　　萧极又继续处理剩下的肉，裹好树叶之后准备放进石瓮里保存。

　　在旁边揉肚子的秋句看到萧极这样处理肉，便对萧极说：“这样的肉也放不了几天就会凑吧。”

　　萧极点头，“但是都能吃。”

　　能吃，可是味道也不好啊。
　　秋句想了想，如果是秋冬倒是可以做成腊肉腌肉，现在的话，正好有火，那就烤成肉干储存吧。

　　萧极也是听到他那样问，就知道他又有一些大城池的储存方法，“你以前在大城池里是怎么储存这些肉的？”

　　秋句顺势开口，“放些盐，将肉腌制好，然后直接烤成肉干，这样可以存放很久，要吃的时候，直接拿起肉干吃就是了，也不用再做其他处理。”
　　他使劲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各种书籍，“如果觉得肉干不好吃，也可以拿肉干来炖汤，炖的时间稍微长一些，肉干浸了水也会变得松软易烂。”
　　说完，他还点点头，对自己记忆表示肯定。

　　其实他为这一方土地真的付出了许多，只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运用到管理上。

　　萧极这一次完全没有任何质疑，用少许的粗盐将肉腌制之后，又放在火上烤，甚至他自己领悟到秋句所说的那些话，将火调成了小火，在不把肉烤焦的情况下，将肉烤成肉干，这才用树叶裹起来，又放心他存放食物的那个石翁里。

　　做完这一切后，又到了睡觉时间。
　　可是秋句却站在门口，迟迟不肯睡。

　　萧极说：“现在天黑了，衣服明天再说吧。”

　　秋句摇头，“不是，我是想方便，你这里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嗯……那个对吧？”

　　撒尿他是可以突破心里防线，随意找个地方解决。
　　可是另一个却不能随便找个地方，他无法承受。

　　萧极将两个人的兽皮都铺好，“我没有固定的地方，你到房子后面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那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啊！”秋句都要崩溃了，“你们就不能集中处理这些东西吗？”

　　萧极脱了带着血腥气息的上衣，微光中，他的身形格外魁梧，他转头看着秋句，“你们大城池会集中处理这些？”

　　秋句立刻说：“那可都是宝物啊！那东西要是利用好了，能够让土地上长出来的装甲和作物更加丰硕，收获的时候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当然要集中处理。”

　　萧极停下了脱裤子的手，看着秋句的眼神，认真了不少，“你仔细说说。”

　　秋句说：“人类的排泄物。如果处理得当，是可以作为肥料的，在播种的时候，将这些发酵好的排泄物作为肥料浇灌在植物上，植物就能长得更好！我们也能收获更多的粮食！”
　　“最主要的就是要将所有的排泄物全部收集起来，然后统一处理！”
　　“不要再随处乱拉了！难道你不觉得每天走在路上，每一步都很艰难吗！”

　　萧极已经习惯了，又怎么会觉得艰难？
　　可是他确实对秋句说的这些话格外感兴趣，“明天我带你去找族长。”

　　秋去看他要继续脱裤子，连忙问道：“那今天呢？今天晚上我怎么解决？”

　　萧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领你去，给你挖个洞。”

　　秋句泪流满面。
　　一想到自己连洞都挖不出来，不得不答应。

　　然后他就看着萧极在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春季，裸着上半身去屋后找了一块空地，挖了个洞。

　　秋句在解决的时候，捏着鼻子抬头望天。
　　狗日的天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见我的话！
　　我今天已经这么努力，却半点不能除净自己身体产生的废物！
　　那待会儿我想洗漱的时候，我还能自己给自己清洁吗！

　　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天界也不是不能吃肉，更不是不能种豆薯！
　　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为什么还不联系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天界仍旧没有反应。

　　只是在睡觉之前，秋句再一次因为无法忍受身体的脏污，而使用神力自洁，他觉得这或许就是天界给他留下的最后的温柔。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睁开眼，看见萧极坐在自己旁边，手里拿着一根骨针，正在缝补破碎的衣裳。
　　秋句慢慢的将自己埋进兽皮里。

　　每日一问，天界，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