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45、第五话 美丽人生

　　(1)
　　你曾经对我这样说过

　　『二人的距离越近我感到越害怕』

　　我们约定好这是一段不会有分离的邂逅

　　无论反复来临的清晨还是习惯了孤独地渡过的晚上

　　我都会期待着二人能够再次相聚的那一刻

　　“我回来了！”难得早回家的检察官先生在玄关处打着招呼，却发现安静的客厅里只有龙介和由纪夫如壁虎般贴在书房的门上。

　　“你们干嘛呢？”上前各拍一掌，公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嘘——冬二和铁平在吵架呢。”

　　“哦。——诶？冬二？骗人！”那个乖宝宝代言人怎么可能会跟大哥吵架。

　　此时仿佛为了向公平证明般，房间里传来冬二突然抬高的声音：“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按照惯例，作为吵架的结束动作一定会是大力的开门离去，公平很有先见之明地拉着由纪夫迅速远离房门，于是龙介成功地被冬二撞到了鼻子。

　　“好痛哦……”不理会蹲在地上泪眼婆娑的龙介，冬二抓起书包迅速逃离。

　　“臭小子！你站住！”铁平火大地追出来，迎面撞上好几双好奇的眼睛。

　　“怎么回事？”刚踏进家的叶月代表大家发问。

　　一口饮尽由纪夫递过来的纯净水铁平恨恨地开口：“下个礼拜是伯父的生日，冬二那混蛋却说死也不回去。”

　　老头子的生日？糟了……站在一边的一马不动声色地暗中移动着脚步，却没有逃脱叶月敏锐的法眼。

　　“一马——你要去哪里？”语气是无比的温柔暧昧，仿佛对情人的殷切询问。

　　“没什么，想去天台透透气而已。”

　　“那，让大哥二哥陪你一起去吧。”铁平亲切地上前，默契地与叶月一左一右环住他的腰。

　　“——喂！”面对身不由己上楼的一马投来的人质般的求助眼神，众人均无声地表示爱莫能助。

　　已近初冬的夜晚，空气里都是湿寒的气息。驾着摩托车迎风疾驶的冬二，脑中充满着白天的记忆。离家出走后四年多未见的母亲突然到来，却仅仅是为了责问他为什么要接受杂志的访问害自己的父亲丢脸……原本以为并不在意，但在母亲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的时候，内心还是瞬间凉了下来。而这难看的一幕，偏偏发生在杏子的面前。

　　杏子。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嘴角便向上弯起奇异的弧度，——是，带着心疼的笑意。由熟悉到在意，由在意到喜欢？冬二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算不算爱情，只是，此时此刻，杏子，我很想念你。

　　冬二调转方向来到图书馆，唯一亮灯的大厅只有佐千绘一个人忙碌。

　　“喂，那家伙呢？”

　　突然近身的询问吓了佐千一跳：“杏子一下班就离开了，说有事要做……”

　　难掩失望地告别，冬二叹了口气离开。回到自己的单人公寓，却远远地看到在寒风中抱住自己的坐轮椅的身影。

　　“傻瓜，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前捧起她的脸，睫毛和发梢甚至笼罩着淡淡的水汽。冰凉的脸颊在温热的手掌中渐渐回复温暖，杏子展露出明净而开朗的笑容。

　　“我想见冬二，因为，我很想念你。”

　　抱着她上楼，想起玄关处第一次接吻时的情景，二人不禁相视而笑。短暂的忙碌之后，冬二在杏子的旁边席地而坐，各自啜饮着烫热的咖啡。

　　“今天上午见面的人，是冬二的母亲？”

　　“对不起，让你看到那么难看的一幕。”冬二放下手中的杯子，偏过头来问，“难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的？”

　　“我干嘛要担心你。”虽然杏子倔强地否认，但冬二的猜测却是事实。是第一次呢，看到某个人难过的脸便想要用尽全力去安慰。

　　冬二暗笑她的不坦率，缓缓地开口：“因为想要成为发型师而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其实是有阻止的。四年来不间断的通信，原本以为，即使她不能接受，至少也是理解我的。可是啊……”

　　“可是，那并不能代表她不关心你啊……”

　　“也许吧。”冬二打断她的话，“不过，其实刚才我也有去找过杏子哦，因为可能怀着与杏子相同的心情。”

　　“诶？”

　　“……想见你。想在见到你之后，与你接吻……”

　　将杏子的轮椅转到自己对面，稍微地仰起头，跪坐在地上的冬二，竟然如女生一般向她索吻。是谁说过，当一个男人愿意用这样低的姿态面对你时，那就表示，他比自己所知的更加爱你。

　　——亲密无隙的靠近相互融化了咖啡残留的苦涩，脑海中浮现模糊的未来，于是，连心灵深处的微苦，也渐渐地，消失无踪了……

　　“下个星期我们约会吧。”送她回家时他说。

　　“咦？”

　　“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于是，父亲生日当天怎么也联络不到冬二的一马只好百般不甘心地一个人被叶月押解回家。

　　阔别许久的本家永远有着令人难以消解的沉郁空气。而几乎聚集了所有医界精英的生日宴会，却因为在叶月身后出现的一马，气氛瞬时变得凝重起来。

　　正襟危坐于父亲面前，一马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严厉地逼视着这个曾经一直令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子，父亲终于在沉默的对峙中选择了妥协。比起从小到大一直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的冬二，对于一马，他确实倾注了更多的希冀。

　　“真的决心不再过自甘堕落的生活了么？”

　　“……是的。”

　　“那么，明天开始到医院上班吧。”

　　“不。我拒绝。”

　　“你说什么？！”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学医了。无论做什么都好，我是绝对不会再成为医生的。”

　　“混账！”随着父亲的怒骂，响亮的耳光也甩在了一马的脸上，嘴角立刻渗出了刺目的血迹。

　　“伯父！请住手！正在外间安慰一马母亲的叶月闻声闯进来，阻止了正要掷向一马的茶杯。

　　“你不是说他已经知道错了吗？！我看他不但没有悔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骂完了叶月，父亲看都没有看向一马，“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里。”

　　“老公……”情绪刚得到纾解的母亲此刻再次流下泪来。这个将一生都用来相夫教子的女人，现在反而为两个儿子伤碎了心。

　　“妈妈，对不起。”一马站起身来向母亲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东京的路上，一马躲避着叶月的眼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一副拒绝解释的样子。

　　叶月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了方向盘上，紧紧地控制着双手不会在一马的脸上多添几个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