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家庭记事簿》邢雨薰

115、久违的属于直季的温暖笑容，让哲平突然热泪盈眶。

　　哲平女友家的温泉旅馆，卫生间里传来持续不断的干呕和痛苦低吟，伊藤直季依赖着酒精却又被酒精所折磨，哲平拍着他的背，像照顾有了身孕的新婚妻子。前几天因过量喝酒而导致的急性胃出血，虽然已经出院但直季依然没有办法好好吃东西，看着急剧消瘦的好友，哲平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他请了长假不顾直季的反抗带他离开了东京，有温泉和药膳的滋养，直季至少能够缓慢地恢复健康。
　　认识多年哲平从未见过这样了无生趣的直季，印象中他总是温柔强大又充满着神秘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探究他的内心，而现在，他的内心崩坏了，他如同一切被爱神无情抛弃的男人一样，软弱无力，毫无希望。哲平叹了口气，将他扶到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安静地陪他坐着。
　　上午10点，LIFE打卡上班的时间，阿凉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回餐厅工作。按部就班地做着准备工作，LIFE也如平常一样，迎接着一波又一波客人。中午营业结束，大家正在讨论今天的员工餐吃什么好，便见到尾花大厨一脸不高兴地回到后厨。
　　“阿凉你过来！”
　　在心里喊了一声“牙白”，阿凉停下手里的工作慢慢走过来，虽然由曾经的Chef降级为Commis他并没有什么不习惯，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挨训阿凉心里还是有些羞耻和不爽。
　　“怎么了？”
　　“我问你，昨天的那道拍松鹿里脊包含了哪些味道和食材？”
　　面对突如其来的考题，阿凉仔细回忆了一下：“鹿里脊 橙汁 酱油料酒基安蒂酸橘酸橙 高汤海米——”
　　“你在这给我背菜谱呢！”尾花夏树打断爱徒的话，他刚才只是不高兴，现在却真的生气了。周围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尾花平复了下情绪，将阿凉拉到主厨休息室。
　　“昨天的菜我特意没加红酒橙汁和海米，你一点没尝出来？”
　　“对不起。”
　　“你负责的抹茶奶油芝士意面，调制奶酱的时候你尝过吗？”
　　“尝过。”
　　“你是不是觉得苦又多加了牛奶和炼乳？”
　　阿凉原本低着的头诧异地抬起，看到的却是一双心疼的眼睛。
　　“……据说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嘴里会特别苦，果然如此啊……”
　　阿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不知怎的眼前就变得一片模糊。尾花夏树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泪水很快将他的衣服沾湿。
　　“笨蛋！笑不出来就不要笑，食不知味就别假装开心地吃饭，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呢？为什么明明那么辛苦却还要像个傻瓜一样硬撑呢？”
　　阿凉靠在夏树的肩膀泣不成声：“因为我不想再让哥哥们为我而辛苦了。师父，我不开心他们只会更加难过，我生病的话他们的心也会跟着生病，所以，你让我怎么办呢？我连让自己讨厌直季，让自己忘记直季都做不到，至少，至少，我要为了哥哥们好好吃饭啊……”
　　好好地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反而变得轻松了，阿凉眼睛通红地出来，众人还以为他是被主厨骂哭了，怀着对chef的惧意和敬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下决心要认真做事，尾花大厨的尊崇地位又被推到了新高度。
　　即使被你抛弃，也无法讨厌你，
　　即使不能再见，也无法忘记你。
　　伊藤直季……
　　阿凉在深夜中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手机攥在胸前，他疯狂地想要给他发信息，用新换的陌生的号码。
　　“元气？”
　　短短的两个字，在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他终于按下发送键。对方不回应，他可以以直季不知道他的新号码为借口来安慰自己，如果对方回应，他也可以装作发错了号码的样子。阿凉心如鹿撞，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然而对方很快就有了回应，在这个世界都在熟睡的深夜。
　　“元气。”
　　仿佛笃定地知道他是谁一样，直季在回复之后又发来新消息——
　　“你有好好吃饭吗？”
　　“有，你呢？”
　　“……我也是。”
　　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
　　空气澄澈的清晨，正是樱花开得最绚烂的时节，伊藤直季在好友震惊的注目礼中，面带微笑地吃光了面前的汤饭，没有食不下咽，也没有胃疼呕吐。
　　“非常好吃，多谢款待。”
　　久违的属于直季的温暖笑容，让哲平突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