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78、隐形毒液（9）

　　“你去了好久，没事吧？”
　　“没事啦，和家人通了电话。”香取夏绪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来。“这是留给我的吗？”她指着巧克力蛋糕和桃子汽水，询问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不太自然，只好小声的询问瓦莲莉娅。“怎么啦…刚刚？奥金涅茨也提前走了…”
　　杰森见没人敢开口，这时必然要拿出些四年级的魄力了。“没，是这边聚会快结束了，他去下一场了。”
　　“李渺颜都拦不住的样子。”总是喜欢在看热闹的途中加上一把柴的高桥悠树也迅速的接话，话里提及的少年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啊…我都错过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得出这明显扯谎的回答，香取夏绪并没打开小蛋糕的包装盒，而是整了整衣服站起来。“那我也先回去了，真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咯。”
　　瓦莲莉娅跟着起立，她低着头，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对林妙妙说：“有的事，是不能在冷静中决定，也不能在夜晚决定的。”她和香取夏绪穿好外衣，向屋内的几人打了声招呼，一起离开了。她们就住在这一层的另外一端，踱步回去洗澡睡觉也不过片刻功夫。
　　在她说完话后，林妙妙也不打招呼，视线穿过人群扫了一眼李渺梧，便也开门追出去了。她一直是个口硬心软的姑娘，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
　　“那…我可以刚好陪她一起回去。”高沧摇了摇高桥奈津江，把她叫醒，因起床气让林妙妙一向头疼的女孩也没发作，还处于大梦初醒的懵懂状态里，本能的扯住了卡特琳娜的袖子。
　　“我和你一起。”
　　高沧紧张的看了一眼李渺颜，对方老僧入定般的神态似乎在说着“求人不如求己”。想在高桥悠树面前替他的妹妹打掩护的计划在正主发话的顷刻间破灭，李家兄弟与他看过女孩们的跟踪记录，知道三个女孩住在一起，可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林妙妙和卡特琳娜要是起了疑心，细究起来，还不剥了他的皮，物理上的。
　　“你们都算了吧，我们女孩子要和女孩子在一起的。外面还在下雪，奈津江来我房间吧，就在楼下。”卡特琳娜扶起高桥奈津江，看着高桥悠树，抿嘴笑了笑。“你应该，不会不放心我吧？”即使当着魏沐白的面，她也没再考虑任何人的异样目光。
　　“不会，但还是要陪你一起。”男孩两手摆了摆，开门和她们一起走向楼梯。“各位新年快乐。”
　　“啊，这么突然就结束吗……”莱希还在念叨着，已经举着半罐啤酒被杰森拽出门外了。
　　李渺颜端起泡好的茶，倒了一杯放在李渺梧面前。“这就是你说的错事吗？”
　　“哥？”难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李渺梧反射性地迅速瞟了一眼高沧和魏沐白。“还有别人在啊……”
　　“你之前也没在意过，他们应该都不在意你把他们当成几棵树。”
　　“这说法不太恰当吧喂……”高沧自觉的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不得不说李渺颜在自己看来虽然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但泡茶的手艺还是相当上的了台面的。
　　“没有。不是。”李渺梧黑着脸打包垃圾，聚会结束的后半程，似乎总是这么兵荒马乱。去年是失控的任务，今年是女孩们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和一个赶着一个逃也似的离开。
　　“两个人都没有吗？看来我猜错了。”李渺颜也不追问，喝完了茶，就起身不再逗留。“一起吗？”
　　“嗯嗯，那我也一起回去了，渺梧学长。袋子里应该还有汤圆，祝你新年快乐。”魏沐白跟着起立，看了看阳台的方向，又收回脚步。“外面雪比较大，能借一把学长的伞吗？”
　　“哦，我给你拿。”李渺梧蹲在门口的矮柜前翻找，经过了此前的一些事，他对许多人都有了改观。
　　几人一起出了房间，穿过热闹的人群，电梯升降，宿舍楼门外的大雪一刻不停的落，让人感叹这夜的静默，喧嚣的聚会就在背后，没有人留恋。
　　“你这样显得我很没礼貌的样子。”高沧把围巾埋进外套里，把脖子埋进围巾里，把两只手揣进口袋，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缩进袖口。
　　“不会的，你们应该关系很好。”魏沐白撑开伞，眼看李渺颜已经走进了大雪，便转头示意高沧。“你好像很怕冷？”
　　“有点，不喜欢冬天。”
　　“我也是，一起走呢？淋雪容易感冒。”
　　高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走过来，两人一起走进了雪中。靠近了人类，让他觉得连日来的阴云和低气压以及冬日的阴冷萧索似乎都被这把雨伞隔绝在外。对方身上所散发的热度，既不是夏天的烈阳，亦不是熊熊火炉，而是一块温和燃烧的碳火，放进小泥炉里，烘出手心的温度。这让他不再去想此前了解到的事实，因为他内心十分的清楚，比起过去，现在与未来才是更重要的。
　　三个少年结伴走在山路上，多数是撑伞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有时独自走着的人给予几句回应，几乎没什么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或者短暂的并行。他们默契的都没有选择云轨，而是徐行在山道上，这条某种程度上算是穿过整个校园的路，变得既短暂，又漫长，不过在雪中，更多的，则是温柔。
　　中途放弃的女孩，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宿舍，发现有人一早就等在这里，金发少年靠在门板上，小心的避开满地摆放的新年礼物。看到她，立刻把脸拉下来，严阵以待。
　　“你干嘛在这？”她也收回笑容，大步流星穿过人群。
　　奥金涅茨心虚的闪了闪目光，眼神瞥向右下方的墨绿色缎带礼盒。“总之不是帮你收礼物。”
　　女孩已经忍不住露出笑容，靠近捧起他的脸。“那是卡特琳娜的，你个傻瓜。”她打开房门，拉着少年进去。“今天还没有给我节日祝福，不准走。”
　　爱人穿过人海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即使有千万个分别的理由，也都立刻成为强词夺理的借口，因为你知道，她是为你而来的。
　　依着她的步调，奥金涅茨故作不满。“你又喝了酒？”在女孩皱起眉头之前，他揽住她的腰身，推开了卧室门。“我开始爱上这个味道了。”
　　另外的住户站在门口，卡特琳娜打开摞在一起的礼物盒上最上面一层的礼物卡片，迷迷瞪瞪的高桥奈津江也凑过来看。
　　“気持ちが悪い。（恶心。）”她缩着脖子，跟着女孩走进房间，自觉的扑在沙发上，扯过毯子裹紧了全身，下一秒，呼吸均匀，酣睡渐浓。
　　“别盯着人家看，妹妹是会害羞的。”女孩勾了勾同伴的衣袖，手指在对方手指间轻轻擦过。“来帮我把这些拿进去吧？”
　　“你快要付不起我的报酬了。”嘴上这么说着，高桥悠树手上却一点不含糊，来去几趟陪着卡特琳娜把门口与屋中都收拾停当。
　　“通融通融啦……”
　　少年露出淡笑，接过她递来的热水。“我大概是你认识的人里面，最好说话的一个吧。”他若有所指的盯着按大小排列整齐的礼物盒，言语中有些微的凉意。但他没有耿耿于怀的揪住话题不放，目光落在已然熟睡的妹妹身上。“她在这住了多久了？”
　　少女也是个一点就透的女孩，也不枉她在无数男人与男孩之间如鱼得水的精明。“两个多月了，你们的关系，居然那么差。”
　　“嗯，很差。”高桥悠树放下玻璃杯，往屋外走去，回头招呼卡特琳娜。“怎么，不送送我么？”
　　她笑着点头，跟上来，只是上下楼的功夫，费不了多少时间。她也有那个自信，对方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毕竟有高桥奈津江这只小白兔在身边。
　　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在高桥悠树身上的失算，不过也或许不足以称之为失算。只是像片刻之前一样被制在掌心中一样，电梯门关闭时，少年步步逼近，将她困在电梯墙面与无法逃脱的臂膀之间。爽朗粗枝大叶的李渺梧入侵的方式固然粗放，可一贯体贴细致的高桥悠树肆无忌惮时却更像是渴望血肉的野兽，让唇下的猎物禁不住的颤栗。每每他们分开喘息，她以为告一段落，交换呼吸后却又是一轮新的狂风骤雨。少年在用全身的力量抒发自己的怒火和无奈，用柔软的利器施加旖旎的处罚。
　　“这个礼物，即使不喜欢，你也已经接受了。”
　　她摸索着去按电梯键的手被捞回来，固定在头顶，对方贴在耳边，声音低沉危险。“新年快乐。”
　　转过身，电梯门听话的立刻开启，没有道别，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卡特琳娜在他身后，抿住嘴唇平复呼吸，又过了片刻，才重新按动楼层，往能够完全放松的归处去。
　　充斥着甜面包与热巧克力香味的冬天，她第一次不觉得寒冷，那些缺失了太久空旷了太久的渴望，被无数人的温度融化，心脏跳动着，血液奔腾，多么美好而又生机勃勃的感觉。连往日来总是象征着压抑，总能挑拨起莫名怒火的大雪，都成为甜点与饮料上的糖霜奶油，从未期盼过新年到来的人，也不由得畅想以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