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英灵圣诗（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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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由于魏沐白的入学，他们的关系骤然变得紧密起来。天下没有不挂念子女的父母，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陈末夏为他们两人提供过不少的年轻人们课余生活的报告与消息，乃至卡特琳娜的简单情况。这无可厚非，Lilith一天之内就能接到来自学生家长几十上百的各种咨询，不过是由人工智能的回答转向人工回答，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不过在情势混乱的现在，心急如焚的父母唯一能获得准确消息的寄托，只在这个早已被革职普通女人身上而已。
“喂？”
“陈校长？是陈校长吧，不好意思现在来打扰您了。”
对方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明事理的成年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无论是伤亡情况还是战斗情况，都不应该由他们先获得首发消息。陈末夏自然理解这份做父母的苦心，她一边将通话调整为免提让Lilith能够收音，一边纠正着男人的说法。
“魏堃，咱们是老朋友不用这么见外。我现在也不是校长了，你这么说不太好。”电话那端的人虽有些迟疑，但还是附和称是。这让她的情绪更平静了些，对方的意图很好猜测，仅仅是为了安心罢了。设身处地的体谅他们一次，Lilith也愿意送这个顺水人情，毕竟大家都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旧校友。“沐白是一年级学生，今天驻守在校园里的S级执行官有好几位，高年级的学生也都在校。你和南熙别太紧张，我们一定是优先保护普通学生和低年级学生的。”
眼前的屏幕亮起来，一行行数据刷新中，伤亡数量迅速变动，密密麻麻的学生与教职工花名册上，以醒目的有色标记勾画所有人的生命状态。从校门进来时的震撼或许曾夺走过她的理智，但事到如今，已经有新的力量汇聚于此。
“南熙的身体最近还好吗？我那里还有些今年的岩茶，下次和舒远给你们带一些……我看了下伤亡报告，魏沐白他…………”
她的手指在短短的一行记录上重复划过，像在确认这条记录的主从对应关系。但名字之后就是学院学籍，学院学籍之后就是元素能量，元素能量之后就是生命状态，而那之后，或许有人还会跟上当前位置，跟上详细的说明，但她手指划过的标红方格之后，就是一片静谧的空隙。
那是一个琴般的少年，于狂风夜雨中消弭的叹息，与他不被人知的，消亡的未来。
“他……”
横看是短的一览无余的一条孤零零的记录，而纵向，却惊觉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在这空隙中。她忽然想到不久前那条血肉濡湿的环山公路，那两个尽职尽责的基层工作人员，他们甚至没有一句呜咽，甚至……可能被所有记录遗漏。
“陈校长……校长……”叹息之后，电话那端的声音已经换成了飘摇的女声，听得出这位忧心忡忡的母亲准备好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出口了。
“沐白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里的灯光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刺眼了，以至于脆弱的角膜不得不皱缩起来，令视野朦胧。陈末夏骤然理解了纪舒远的一切，开解情绪的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道歉。“真的……对不……起……”
因为现在的他们，除了道歉，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两个女人支离破碎的絮语织在一起，细细听上去又只是被泪水淹没时的窒息与挣扎。这不是一位领导人该有的表现，也不是对抗侵略的政治机构该有的态度。
而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态的Lilith，就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安女士，您好，我是姬临学院行政秘书官Lilith，我们为您儿子的遭遇感到抱歉。在这场灾难中，我们失去了许多优秀学生与执行官精英，以及不少……并不该牵扯进来的普通人。”她接过陈末夏未说完的话，得体礼貌的处理包括但不仅限于可能发生在学生家长与学校之间的一切矛盾。“魏沐白同学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我们会永远以他为荣。”
总而言之，机器总是留有余地，从不出错。
“我们对所有烈士家属都会有各方面的援助，如果您有困难，请尽管开口。”
“我们清楚规定，我们…没有困难。”说话的人换回了通话伊始的男性，他停顿了好一会，缓慢的几个深呼吸后，才艰难地开口。“我只想知道，我的儿子，魏沐白，他……他战斗的时候勇不勇敢？”
陈末夏垂头蒙着眼睛，身侧的手猛地捏紧了衣摆，而Lilith也稍稍一愣，随即迅速给予肯定。“当然，这无可置疑。他保护了其他同学，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是光荣勇敢的年轻战士。”
“那就好……那就好哇。”
通话断开的下一刻，Lilith接到了新的指令，或者说，来自朋友的请求。同赵扬帆一样，她知道自己即便是拒绝，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因为这些几乎被逼上绝路的人，他们想做的事，到他们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容置喙。这让她更加痛恨自己的身份，看似无所不知，却像个坐井观天的守望者，守望着一个并不存在的承诺；看似足智多谋，却像个纸上谈兵的演说家，欺骗那些愚蠢的信众，承诺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幻境。
“Lilith，李清弈还有多久到？”
“……你…你希望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难道还要继续等待下去吗，不，她简直一刻都等不下去，这世界发生的巨变也不允许她继续等待下去。
如果刚刚离开家门的陈末夏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样面对肆虐的穆曦微，那么刚刚的狭路相逢就是最好的指点。她有足够的理由确定，能够理解这个被杀意侵吞理智的癫狂女人，能够找到她控制她守护她乃至杀死她的，除了自己别无他选。
面对死亡，不仅仅是生命的仓促结束，更是情感与理智的消逝，身为人类，她只能接受。但她的确有其他的选择，的确有余地做出其他的选择。
而只有那样，只有那条路，才能再挣扎出一丝救赎的机会。这具身体，这缕不肯服输的灵魂，一定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她已经用思想与知识教化出无数勇往直前的年轻人们，现在，是该拿起刀剑诉诸武力，将征途继续下去，直到苍穹边际与天堑末端。
就从脚下，从这一刻开始，从挚友的救赎开始。
“如果手术相关的用具环境都准备好了……我认为现在就可以。”
“那么，我有更快的方案。”
“嗯？”
“已经获得了李清欢女士的授权，她会在5分钟之后抵达。”
作者有话说
第174章 英灵圣诗（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