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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黄粱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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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遥来到一家客栈。
客栈很有名,福来客栈,江湖最大连锁饭店,所以人很多,尤其赶上万剑山庄灭门,剑仙出世,和魔教的大黑天魔功等大事件。南阳城现在所有的客栈甚至城外的破庙都爆满了,更遑论这鼎鼎有名的客栈。
谢遥顶着一张易容的脸听着小曲儿,钧天剑随意仍在桌上,跟一堆菜混在一块,剑意全被菜味儿掩盖了。
叶腾在客栈外头瞧得便是这般景象。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谢遥现在这般混不吝的模样跟以前可真是完全两样。
以前的谢遥是怎么样的呢。
白衣抱剑,时刻等待出鞘的锋芒,刺得人都不敢试图相交。
剑仙之名下是遍地尸骸。
为了和章容兮的梦想,仙人也坠落凡尘,剑下亡魂估计能挤满了地狱。
谢遥是纯粹的,他眼里没有善与恶,只有自己心中的理想。这样的人很可怕,叶腾曾经为谢遥所救,但他依然不敢接近谢遥,生怕自己做了谢遥的剑下鬼。可现在,谢遥仿佛失了仙骨,彻底在红尘里滚了一遭,就连曾经比命还珍重的钧天剑也能随意放置。
叶腾心里突然感伤了起来,可那份感伤在一盘盘菜源源不断地端上来后猛然褪去。
什么翡翠白玉汤,青龙跳红绳,听得人心里不安。
他记得谢遥手里没多少钱。
荤素搭配,一看就很贵。
叶腾跳到凳子上抓了片肉塞嘴里,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点头赞赏道:“不愧是福来客栈的精品!”接着他忍不住试探道:“你这个穷鬼竟然舍得请我吃这玩意儿?”
谢遥淡定回复:“在下两袖空空,所以……”
叶腾心里一咯噔:“所以什么?”
谢遥颔首笑道:“自然是叶大观主请客。”
叶腾险些吐血,他现在觉得谢遥还是变回以前的剑仙吧,起码不会和现在这般无赖坑人钱。
看着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佳肴,叶腾盘算了下兜里的银子,心下大定,还好林小英的积蓄够,不然他可得压在客栈里洗碗抵债了。
此刻还在破屋里啃馒头的林小英突然打了个喷嚏,瞅了瞅手上的白馒头,恶狠狠的继续诅咒着叶腾。
啪。
谢遥拍下叶腾的手:“这些是给不言和小游的,他们还在长身体,需要补补。”
叶腾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遥,章游就算了,封不言那个臭小子都比你高了补个屁咧。他掏出银子在谢遥面前晃了晃:“我的!我的银子!”
谢遥忙着打包,看也不看叶腾,道:“林小英的。”
叶腾闭嘴了,但还是不忿自己的待遇,恶向胆边生试图偷走一些。不料一旁的钧天剑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咻得出鞘又咻得收回去,让叶腾瞬间僵住偷偷摸摸的手。
得咧,他感伤啥呢,谢遥都这样了他还是打不过,有空还不如感伤自己武功不济哩。
谢遥几乎空了半边桌子才收手,心满意足地将木盒子放到身边,才悠悠地道:“吃吧。”
叶腾憋屈地抄起筷子,一夹就是半碗的肉。也不知道福来客栈怎么做的生意,一大盘碟子上就没几块肉,吃的叶腾那叫一个肉疼。
谢遥可不是来饿肚子的,一双筷子和叶腾在桌上差点打了起来。两人武功高强,互不相让,一不小心就让一块肉飞到了路过之人的衣摆上,在人家白衣上划出了一道显眼的褐色。
四目相望,老脸丢尽。
好在人家小年轻不介意,清亮的眼眸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桌子,看到上头的钧天剑更是两眼放光,红着一张嫩脸向谢遥问道:“兄台也仰慕剑仙他老人家?”
当初谢遥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江湖上便出现了不少钧天剑翻版,想来小年轻竟误会谢遥是自个的崇拜者了。
叶腾险些喷出一口茶,在一旁咳得那叫撕心裂肺,看的谢遥翻了个白眼。
谢遥似笑非笑:“少侠一看就是大家子弟,竟仰慕谢遥这个魔头?”
秦黎正色道:“剑仙所求之道有如荆天棘地,世人多愚昧,免不了误会他老人家。阁下亦曾是剑仙拥趸,竟也不理解他老人家之所求?”
谢遥沉默半晌,才复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谢遥曾经的理想。”
秦黎脸又一红,磕磕绊绊道:“在下虽叹服剑仙所求之大,却力有未逮,实为嘴上谈兵。”
谢遥瞧着人眼泪都快冒出来,赶紧安慰道:“少侠切莫感伤,说不准谢遥他自己也早就放弃那什么狗屁理想了。”
秦黎登时愤然而起:“兄台既非剑仙,又何须污蔑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谢遥哑然,尴尬抱拳,直至目送人家离开才郁闷地回头。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叶腾在一旁憋笑都快憋得内伤,现在总算可以放肆地笑出声来:“哪来的傻小子,奇才啊,奇才!”
谢遥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这小子是月青侄子,小时候你也见过他。”
叶腾若有所思道:“是那个整天跟你屁股后头的傻小子?难怪这么傻,原来是从小就傻。”
“这小子怎么来南阳城了,武林大会不是三月后才开始吗?”
谢遥犹豫了一会儿,总算挑了块绿色叶子入嘴:“估计是找赵大。”
“也是,当初你们七菜里就赵大和月青最聊得来。”叶腾瞧了半天,发现竟全都是菜叶子,忍不住和谢遥异口同声地叹气。
江湖儿郎最后的倔强——绝不吃菜!
谢遥仔细地擦了擦手,传音道:“东西偷到了吗?”
叶腾动了动耳朵,道:“本盗圣出马,自然手到擒来。”想着那东西朴实无华的外表,叶腾试探道:“你如此慎重地请我来南阳城,就为了偷这么个小玩意儿?”
谢遥眼皮一掀,淡淡道:“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让各大派围攻无涯山,血流成河。”
叶腾动作一顿,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当初江湖传言,章容兮一介文弱书生一夜之间竟变成比你还强的绝世高手——”
“就是这东西?”
谢遥漫不经心地点头。
“嘶!”叶腾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他道什么破东西竟然藏得如此隐蔽,被赵家堆满了高手死士守着,就连他也差点被发觉了踪迹回不来。没想到是当初引起轩然大波的黄粱浮生。
“上剑决乃黄粱浮生的前引,故而才会引起江湖人的追逐。”
谢遥一顿,伤感道:“我将上剑决与黄粱浮生分别放在万剑山庄与赵家保管,没想到竟害了不刀。”
等等……
叶腾仔细盯着谢遥,问道:“既然东西是你放在赵家的,你为何不亲自去取。以赵大的性格,定是双手奉上。”
谢遥笑道:“你不是说过,赵家不是赵大的一言堂。更何况——”
更何况时过境迁,风雨欲来,他又何必去考验这人心。
叶腾默然,突然开口:“你倒是信任我,就不怕我现在拿着黄粱浮生溜了?”
谢遥悠哉地晃着酒坛子,钧天剑又开始发出剑鸣声:“你可以试试。”
叶腾撇撇嘴,您老是武林第一人,谁敢和您过不去。
不过这天底下可以有无数人垂涎黄粱浮生诀,但其中却绝不会有叶腾。
这是谢遥对叶腾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说起来您老在红坊里找到什么线索不曾?不会光顾着看姑娘了吧。”
叶腾输了一场,嘴上立马不客气地还回去。
好在谢遥有个封不言,虽然呆头剑仙不擅长动脑子,但封不言的脑子却好使,昨晚便发现了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甘海衣着普通,屋内更是堆满了陈年旧物。可他的册子却是散发着清浅的香味,用墨更是与众不同,可见这册子并不属于他。’
谢遥把册子递给叶腾,十分骄傲道:“这是不言发现的线索,你门路广,总知道这上面用的是什么墨?”
叶腾闻了闻册子,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良久,才略带犹疑道:“这墨似不是坊间所售之墨,可也不像是贡品,很可能是民间自制的墨。”
“所以才需要大名鼎鼎的盗圣出马,你五湖四海皆兄弟,想必此事必定不在话下!”
谢遥给叶腾倒了杯酒,殷勤地给人家递上。
“你这可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叶腾郁闷接过,心里暗叹自己可真是个奴才命,活该被谢遥牵着鼻子走。
“好说好说。”谢遥用完就扔,拿起手上的木盒子便准备走人:“不言和小游还等着我送饭,我就不送你了。”
叶腾呆若木鸡,双手颤抖,刚想起身就被一旁盯了许久的小二拦住了:“客官,谢惠十两银子。”
这可是笔大餐,必须得盯紧了!
叶腾瞠目结舌:“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小二面无表情,身后瞬间出现数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别介,十两就十两。”叶腾挤出一抹笑容,心里泪流满面,谢遥你个混蛋!
被叶腾骂的狗血淋头的谢遥此刻正悠闲地向着红坊里院走去,心里正得意,看到前头几个姑娘正拉着一个年轻男子,不禁站了一会儿看热闹,摇头晃脑地感慨世风日下。
不料热闹没看多久,那男子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拉着谢遥,原来竟是方才客栈里一面之缘的傻子秦黎。
“兄台救命!”秦黎涨红了脸,两只眼睛哪也不敢瞟,只躲在谢遥身后。可怜他大好男儿竟被几个柔弱女子逼得毫无章法,连连饶命。
这档口,还没待谢遥开口,等得不耐烦了的封不言从里头跑出来,看到一个男子暧昧地从背后抱住谢遥,俊脸瞬间就黑得很墨汁一样:
“谢遥,你又从哪里招惹的臭小子!”
完了。
谢遥心里咯噔一声,扭头看向秦黎亮晶晶的小眼神,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叫肖要,你信不?”
秦黎咧开一口大白牙,喜道:“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