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8、第八章 罗兰消雾幻幽都

　　去了之后，父亲再没有回来，本答应照顾他的‘亲戚’把他赶到了牛棚，等着他的是无缘无故的打骂和干不完的活。

　　一个十岁的孩子，他能怎么办，只能让自己不被饿死，不被冻死。

　　饿极的时候，一切能咽下去的东西，他都能吃。甚至跟牛一起吃干草。

　　被人欺负时他会打回去，虽然会换来一顿来自大人的毒打，可他从未屈服过。因为‘还手’是问心无愧的。

　　寒冷、饥饿、周而复始的伤痛一直围绕着寒凌。

　　正是那时候，锻炼了寒凌强大的意志力，也造就了他生人勿近的性格。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雪景惊艳了四方，引得名门家室前来欣赏。寒凌躲在牛棚，用力靠着家里的大水牛，那是他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对着冰天雪地评头论足，那一刻，他有些恨，为什么别人可以如此生活，自己却要被百般折磨。

　　‘杀了那些欺负我的人，也算问心无愧吧？’这个想法，寒凌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你冷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耳里，寒凌回过神，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青色华丽的皮草披风把那个孩子盖得严严实实，这是贵族子弟的象征。

　　对方好像是好奇寒凌为什么会在牛的‘怀’里。

　　寒凌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吃糖吗？这是我娘做的，很好吃，买都买不到哦~”孩子怯怯地放了两颗糖在寒凌面前的干草上，定定地看着他，说糖时却是满脸自豪。

　　“你有钱吗？”寒凌试着问。如果有钱，寒凌就可以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去最南端的禅云门，听说那里永远不会下雪的。去拜山门，让自己强大。

　　那个孩子跑开了，没一会，他又回来了，给了寒凌一个钱袋，还把自己的披风也给了他。

　　那一袋钱对那个孩子来说只是游玩时的零花钱，对寒凌来说，却是改变人生的第一桶金。

　　寒凌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父母外来自其他人的温暖与支持。

　　他拿着钱袋，捡了披风，也捡走了干草上的两颗糖。

　　披风在那个孩子身上很大，可以整个盖住他，到寒凌身上来却只能盖住身子，但这材质上好的披风也足以让寒凌活着穿过风雪，去往向往的南方。

　　那糖，是手工做的，的确很甜，甜得寒凌心底的戾气全无，只想真正的强大起来，可以铲奸除恶，问心无愧。

　　糖的味道寒令一直记得，自己还动手做过，只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做出当初的味道，那也成了他心底的味道。直到几年前带小九回家，犹豫不决中从小九手里掉出来两颗糖，寒令一下就认了出来，他记得他说过‘这是他娘做的，是街上买不到的。’

　　仔细看看，眉宇之间还有几分印象，这就是当初那个给他钱袋，给他糖和披风的孩子，也是让他走上正义之途，如愿入得禅云门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救，怎么可能不管，怎么可能不惯着他。

　　那可是寒令藏在心底多年的温柔啊。

　　所以，青宇可望而不可及的令公子，从来没有对小九有过一丝的冷色。

　　.................

　　“怎么回事？”正在御剑的迟玺突然感觉星辰剑不听使唤了，竟然调转方向，向一个山头冲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幽都地界，在空中只看得见一片雾茫，高低起伏的云雾罩着高低起伏的山，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迟玺对星辰剑的了解甚微，并不知这是何故。

　　但他知道星辰有灵，不会无缘无故失控，反正自己也找不到路，便也随着它去了。

　　星辰越飞越快，迟玺全力把控才保证不让自己和寒令掉下去。而杨帆则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追赶，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感觉都快穿过幽都地界了，星辰剑才开始向下，来到一片雾气特别浓郁的山谷，雾大得伸手不见五指，星辰剑还在朝着山谷深处飞。此时杨帆只能靠着声音来追赶迟玺的方向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杨帆追得手忙脚乱，就快体力不支了，好不容追到还差点撞上树。

　　“你还好吗？”一停下，迟玺赶紧查看寒令的情况，见他双目紧闭，还未转醒，只得把他护起来，生怕这山林里会有突如其来的鸟叫虫鸣或者妖兽。

　　“起航！探一下周围情况！！”迟玺怕折腾到寒令，不敢妄动，也不敢离开。只能指挥一下杨帆了。

　　对寒令没有了抗拒，似乎他的心情都跟着放松起来。以前憋着的那股劲，突然被抛开，心底尽是豁然开朗。

　　“诶，你好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杨帆高兴极了，似乎他认识的迟玺正在回归。

　　‘起航’这个名字，是迟玺给杨帆起的，来自‘扬帆起航’。正如杨帆叫迟玺‘吃席’一样。

　　起得很随意，却只有他们可以这样叫彼此。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情义。这样的称呼，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友情如初。

　　“以后天天叫行吧！”迟玺握着星辰剑，想看它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杨帆心情爽快，开始探查周围地情，但这茫茫大雾，实在看不到啥。

　　“星辰还在指引！”握着星辰剑，感觉它似乎把自己往林中引去。

　　“我背令，你带路。”杨帆一把扶过寒令，托到自己背上。

　　两人对视一眼，略一点头，心照不宣的跟着星辰剑的指引动起来。

　　这片山林里都是几百年的参天大树，怪不得星辰剑在森林之外停了下来，这要是飞进林子，不被树身撞就要被树枝划。

　　两个人摸摸索索地往前走。

　　杨帆可没有迟玺那般温和，专心走路，生怕自己被树桩、碎石之类的绊倒，忘了顾寒令的伤势。寒令身上的伤被他一折腾，疼得醒了过来。

　　寒令一醒来看见自己在杨帆背上，杨家可是在覆灭禅云门的三大家族之中，就算杨帆没有参与，寒令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虽然此刻没有功法，也用最冷的语气喊道：“不准碰我。”

　　杨帆正专心地跟着迟玺往前走呢。耳边突然传来寒令冷冷的声音，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寒令明明没有力气，却也立刻挣脱了杨帆的背。

　　迟玺看寒令摔下来，赶紧冲过去扶住寒令的身子。也意识到自己没有为寒令考虑，明知道寒令不准别人碰他，还让杨帆背他，立马向寒令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

　　寒令如此一折腾，气血不稳，嘴里喷出一口血，差点昏迷。

　　迟玺慌乱道：“你别急，你别急。我背你！”说着身子一转，把寒令拖到了背上。

　　“我好心好意的背你，你什么意思啊？说得谁愿意碰你似的。”杨帆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忍不住翻白眼。迟玺赶紧瞪了杨帆一眼，让他不要刺激寒令。看迟玺如此着急寒令，杨帆自动离寒令远了一些。

　　“要不你来掌剑，令不喜欢不熟的人碰他。”迟玺是知道寒令的性格的，除了三长老和迟玺，没有人可以靠近寒令。

　　“我们还不熟？~~~~好吧！”杨帆觉得，应该已经很熟了吧。但寒令一看他，他就怂了。

　　！！！！！

　　“啊~~怎么回事啊。”杨帆正准备去接剑，星辰却闪了一下剑芒，杨帆手上一阵刺痛，忙缩回了手。

　　“剑灵！？”迟玺也莫名其妙。‘难道星辰剑也不愿意让别人碰？可明明寒令就帮他拿过星辰啊！’

　　“起航你身上是不是有毒啊？令嫌弃你我可以理解，连星辰剑都嫌弃你，你是有多不招待见~~”迟玺对杨帆吐槽道。

　　“什么啊？星辰剑嫌弃我是因为剑灵认主，这才是可以理解的吧。令才是有毒，凭什么嫌弃我！？”杨帆无语至极。

　　“明明~~”

　　“咳...”

　　迟玺正要脱口而出‘明明令就可以拿星辰’，却突然被寒令的咳嗽提醒，赶紧闭了嘴。虽然不知道寒令为什么不让自己说，但既然寒令提醒，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杨帆不服气，他是不相信谁还可以拿起星辰剑的。星辰剑非是凡品，只认迟家历代家主，现在肯定是除了迟玺，谁也不认的。

　　但他不知道寒令的心魂在迟玺身上，也就是说迟玺身上有寒令的印记，并且是在星辰剑认迟玺的时候就有了，等于星辰剑也一并认了寒令。

　　如果让迟玺说出寒令可以拿起星辰剑，那俩人必然要探讨一番，这要是讨论出个什么来........

　　“我有毒，我有毒行了吧！快走吧，令的伤太重，不能耽搁了。”迟玺背着寒令，跟着星辰往前走。

　　“你们都有毒~~我还乐得清闲呢！”杨帆小声地嘟囔着，跟了上去，还假装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突然一阵口哨声在树林里响起，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明明是口哨，却竟然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是蛊语。”寒令提醒道。

　　蛊语是养蛊之人才懂的一门学问，可由任何声音发出指令，控制蛊虫行动。

　　“有人吗？我朋友中蛊了，来得唐突，实在事出有因，还望相助！”迟玺道。

　　“这里不是罗兰，你们走错路了。”声音悠悠扬扬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罗兰？那这是哪？”迟玺疑惑道。

　　“只是幽都边界的荒山，妖兽凶猛，不想死，就请回吧！？”那声音再次响起。

　　“星辰剑把我们带来荒山干嘛？”杨帆莫名其妙道。

　　“星辰剑？你们是谁？”那声音好像离得近了些，听到星辰剑几个字，似乎来了兴致。

　　“璃山迟家家主迟玺。”

　　“乌山杨家三公子杨帆。”

　　“佛山禅云门大弟子寒令。”

　　“哦~？这样的阵势倒是奇怪。”那声音说完，周围的雾开始散了。从薄雾中走出一个老者，一身素衣。身后跟了一个十七八的女孩，也是一身素装，看着格外淡雅。

　　三人一齐给老者施了礼，迟玺等老者走近，还特意把星辰剑拿起来让老人看。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抬头一刹，迟玺震惊了，面前这两个人的瞳孔都是白色的，只在瞳仁边缘有一圈红色的线，看上去格外诡异。

　　相传罗兰族人天生灰白瞳，要不是瞳仁上有一圈红色的线条，根本分不清到底有没有瞳孔。传说他们的视力不受雾气影响，再大的雾，他们眼里也是明朗的。

　　普通人在这雾林里寸步难行，极易迷失方向，她们却可以穿梭如常。

　　“跟我来吧！”老者看了一眼星辰剑，星辰剑的星辉是独一无二的，便对他们的身份不再怀疑，朝前带路。

　　寒令安了心，对迟玺说道：“你做到了。”

　　迟玺也很是开心，回寒令道：“你怎么样了？”

　　此刻寒令身上的伤加上蛊虫的攻击让他只能依附在迟玺背上不能使用丁点力气。其实迟玺每走一步都能带动他身上的痛处，只不过他隐忍着，没有说出口，他不想给迟玺任何压力。干脆闭上眼道：“想睡~~”

　　迟玺也清楚寒令身上的伤，更是感觉到寒令额间的滴滴冷汗，所以每一步，都尽量走得平稳一些。听寒令想睡，迟玺道：“睡吧，醒来就好了。”

　　寒令依言闭上了眼，闭了自己的五识，只剩魂识顾着四周的变化。

　　穿过丛林，来到一处洞穴，迟玺发现这个洞里竟然住了几十个身着素衣的男男女女，女人大多都是灰白瞳。看样子，他们是长期住在这里的。

　　幽都的罗兰族很神秘，是一个半为宗派，半为家族的存在。不过罗兰族人重天赋，对血缘看淡，所以成立之初也是以宗派开山的。

　　罗兰族人主修蛊术，鲜少出山，终年驻山养蛊，善医药救人，也善杀人于无形。他们在幽都城里设立了几处站堂，供世人寻医问药，因为常年佩戴面纱，也鲜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不过罗兰族人都居于幽都仙山之中，怎么会出现在这边缘荒山呢？

　　老者在洞中的藤椅上坐下，那藤椅，看上去像是天然长成的，特别古朴。指了指旁边的草榻，说了一声：“放下吧！”

　　迟玺尽量轻柔地放下寒令，杨帆想上前来帮忙，迟玺赶紧道：“不用，我来就好。”

　　杨帆识趣的离了些距离。

　　扶着寒令的头，让他躺好，迟玺这才退到一边。

　　山洞里的人们都围了过来，好像他们出现在这里特别奇怪似的。

　　迟玺和杨帆也在旁边坐下，老者身边的女孩给杨帆和迟玺倒了一杯水。然后便上前查看寒令的情况。

　　那女孩跪坐到寒令旁边，拿起一片树叶，轻轻扬扬地吹了几声，就看到寒令的皮肤慢慢地在蠕动。刺破眉间皮肤，浸出一滴血，一探之下，女孩惊道：“养灵蛊！？”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迟玺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东西在动。

　　“啊~~好痛！”杨帆一下蹦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很多东西在涌动。

　　“躺下！”素衣女孩轻声说道。

　　杨帆和迟玺对视了一眼，赶紧躺下。反正都这时候了，如果对方真要害人，他们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随后一阵清香飘来，三人昏睡过去。

　　..................

　　等寒令醒来时，迟玺已经跟老者侃侃而谈了半晌。他向老者说了外面的情况，也说了他们的境地。

　　“如何？”迟玺来到寒令身边，看寒令依旧苍白的脸，关切地问道。

　　寒令抬手试了试，已经可以催动魂力了，想来蛊虫已经解除，如实回道：“无碍。”

　　迟玺这才回头，继续谈论起来。

　　一番沟通下来，迟玺才知道，这群人竟然在这里住了十年。

　　......十年前......

　　有一场不为人知的变故。

　　平静的幽都被一群神秘之人踏足侵犯，蛊兽四起，惨绝人寰。罗兰族人奋起反击，奈何蛊兽众多，根本是寡不敌众，节节败退。罗兰族人为求血脉保全，带着家族密宝退居深山。罗兰人熟悉幽都地境，对方无从追杀，但也一直没有放弃追杀。

　　为免家族密宝丢失，血脉不剩。他们退到这深林之中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当然，这里也没有人能进得来。

　　“也就是说你们在这里住了十年了？”杨帆道。

　　“可以这么说。”素衣女孩回答道。

　　“我叫杨帆，请问姑娘贵姓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帆看见这个罗兰族的素衣女孩就觉得心潮澎湃，很想认识。

　　“我叫苟娇，大家都叫我娇妹。”当初进山的时候她年龄最小，所以大家就称呼她‘娇妹’，反正进山后没什么宗长地位，大家都是相互扶持，保全祖脉，就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苟娇是罗兰族长之女，那个老者是她的外婆。

　　这些年为了让族人早日回归幽都，苟娇一直潜心研习蛊术，还研发了一种可以维护这一片山的雾蛊，看上去是雾，其实是很多漂浮的虫蛊。蛊和雾混合，真真假假难以察觉，它们足够细，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也是这座山的‘雾’特别浓郁的原因之一，因此，这座山只要有人靠近，苟娇就能感受到。

　　“难道这是一场计划了至少十年的阴谋？”迟玺道。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我们身上中的是什么蛊？”迟玺继续问道。他刚才没问，是因为寒令没醒，怕自己一个人听了会错过某些细节。

　　“养灵蛊！不过这个养灵蛊好像被精化过，跟我们记载的内容有所不同。相传养灵蛊是一种禁蛊，他需要在胎儿时期种入体内，以胎养蛊，这样养出来的蛊便会有灵，随着胎儿出生、长大，养灵蛊也会随之成熟，肉身就是灵蛊，灵蛊也是肉身。最终听命于一起长大的那个肉身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