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鹤野君

1、第 1 章

　　北城下了连着几天的雨，邢洛菲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高非在咖啡店里聊天，难得今天轻松点儿，忙活了好几天才有的空暇，接到电话后半杯咖啡冷在了杯中，而后高非带着失魂落魄的邢洛菲去医院请了假才回到了家里。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站在窗边的高非就看见了楼下的车。
　　“邢小姐，这是保密书。”
　　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封信，高非转过头看着邢洛菲，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封信，刺眼的两个字这才让她渐渐回过了神来。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邢洛菲坐在车里，很快就看见车窗上落下的雨滴，从稀稀疏疏到密密麻麻，极速且步步紧逼，那封信在看完后她紧紧攥在手中，任由信纸被雨水一点一点打湿...

　　故事开始是在2012年，那年邢洛菲才上高一，从北城出生的她全家搬回了老家川城，因此也是在这里，邢洛菲才开始了寻找自己一生的意义。
　　2012年的夏天，北城等多地区开始了暴雨，两天后暴雨仍未停止，三天后高速路段也未抢通，大雨后的第16天，开始了救灾。
　　邢洛菲被妈妈披着雨衣上了车，她看见雨水已经淹到了脚踝，父母和司机正在搬着最后的一点行李。
　　因为暴雨，爸爸的公司受到影响暂时关闭修正，也给员工放了带薪假，父母商量之后决定回川城一段时间休息，联系好亲戚之后收拾了房子，就前往川城了。
　　邢洛菲趴在窗前看着，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明明那么耀眼，可她却始终记忆犹新她昼夜奋战的房间，忽而一想，竟然连告别的朋友都没有几个。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高中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以你的成绩完全没问题，别想那么多，等一段时间我们就回来了。”
　　邢洛菲点了点头，但不太相信，毕竟爸爸妈妈总是说话不算话，从前她还要挣扎一下，后来也就算了。
　　到达川城的时候邢洛菲已经睡过一觉了，下飞机后她也迷迷糊糊的，这里依旧在下着大雨。
　　爸爸开着车七七八八的绕着，这里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但邢洛菲打心眼儿里知道，这和在北城差的不是一心半点。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区，说是小区，但也不过是自她上小学起就搬走的老房子，常年无人居住，是个二层高的小洋房，一座挨着一座，家家户户都是独栋，邢洛菲在这里的记忆很少，她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喜欢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玩儿，其他的就不怎么记得了。
　　进门后邢洛菲仔细地开始打量，这里并没有在北城那样好的环境，房子虽然比那边的大，但总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锃亮的小皮鞋踩在已经落灰的瓷砖上，随即便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不是和二哥说过我们今天回来吗？都没打扫吗？”
　　邢洛菲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因为妈妈是川城人，但她很少回来过，大多数是把亲戚人接到了北城的房子来过节，妈妈脾气不好总是喜欢念叨，对她也是。
　　“菲菲，把你的东西拿进房间，我马上叫个保洁，我们出去吃饭。”
　　“好。”

　　下午四点，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了，邢洛菲不太会收拾这些东西，妈妈更喜欢她专注学习，所以什么活也没让她干过，用同桌的话来说，就是被宠大的孩子。
　　邢洛菲只是笑笑，或许是吧。
　　二舅开车过来的时候，邢洛菲正在擦拭小皮鞋上面的水渍，二舅穿着老式的Polo衫，肩膀上是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二舅！”邢洛菲招手呼喊着，男人这才看见站在屋檐下的她。
　　“菲菲，又长高了！”
　　邢洛菲笑着，但这话她耳朵都要听起茧了。二舅算是众多亲戚里最疼爱她的，为此她特地问过妈妈，为什么从没见过外婆，那时候妈妈只是说外婆身体不好，小时候外婆可喜欢菲菲了。
　　邢洛菲记得，五年级的那个春节，妈妈特地把外婆从川城接了过来，那天本来一开始都好好的，在里屋写作业的邢洛菲突然听见了争执，大抵的意思就是外婆一直在念叨妈妈，那天邢洛菲记得很清楚，妈妈用川城的口音哭着说，'那么多年，我就是想告诉你，女娃子没啥不好的！我嫁之前过的很好嫁之后也过得很好，我男人对我很好，我有一个乖女娃儿！她以后一定也很好！不需要你操那些心！'
　　后来长大了一点，偶然从大舅口中得知，外婆其实根本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妈妈，因为她们是个女娃，女娃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孩子跟别人姓，人也是别人家的。为此妈妈当年还差点和外婆断绝关系。

　　“二哥，一起去吃饭！”妈妈对着二舅喊了一句，二舅转头看了眼邢洛菲，然后和妈妈爸爸低声交谈着什么，眉头紧皱得你一言我一语。
　　二舅说完抬起头朝邢洛菲招手，“菲菲，我走了啊，有空来二舅家玩儿！”
　　“好！”
　　二舅笑着离开了小区。
　　雨下小了点，爸爸还叫她上楼把沙发上的外套给妈妈带下来，邢洛菲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去了，想来他们是有什么要说。
　　一家人到达餐厅的时候，客人不算多，但爸爸还是要了一个小包间，川城这里潮湿所以妈妈就叫着一起来吃火锅。
　　邢洛菲很少吃火锅，在北城的时候，爸爸总喜欢依着妈妈，妈妈是川城人所以味重，但邢洛菲体着爸爸，吃不了辣。
　　点了几个菜之后邢洛菲便想着去打个清淡的碟，一低头就看见一个缺口的白色碗滚到了自己的脚边，邢洛菲捡起了碗，正疑惑着，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少女染着银白色的长发戴着鸭舌帽让邢洛菲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不算很白的肌肤上几乎没有瑕疵，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在那个潮湿闷又热的夏天犹如一股清风明月。那个女孩比邢洛菲几乎高了一个头。
　　“你干嘛呢？”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的男生从另一个包间探出了头。
　　少女从邢洛菲的手中拿过了碗，说了声，“谢谢。”怀揣着邢洛菲看不懂的笑容进了包间。一切发生的很快，邢洛菲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晃了一眼，耳边便传来了爸爸的呼喊声。
　　“菲菲？你愣着干什么？”
　　“没，没事。”

　　那天之后，邢洛菲就再也没遇见那个银发少女了，但邢洛菲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日的银发少女，想象中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邢洛菲在川城过完第一个生日之后，炎炎夏日里的一股凉风带来的还有高中的开学。
　　因为邢洛菲本身成绩很好，所以就读于川城第一中学，开学的前几天邢洛菲这个名字在学校的存在感几乎是满的，因为她的成绩是以全校第一的名次进来的，是以断层分进入了一中。邢洛菲其实习惯了这样的荣誉，她的成绩从来都是能让人竖大拇指的程度。

　　邢洛菲习以为常，趁着开学前夕，便在川称逛了逛，爸爸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生活，所以要她熟悉熟悉这里，虽然邢洛菲从小被父母宠大，但父母很少开车去接她上放学，邢洛菲小的时候还会抱怨，长大了也就习惯，因为她发现这样能让她有更多的独处时间。
　　初来乍到邢洛菲本没有朋友在身边，前几日在北城的朋友打电话来，还以为他们家出了多大的事情要全家避难，毕竟邢家在北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中等人物。
　　“白嘉嘉你说什么呢？我们要真有什么事，你觉得你还能给我打电话吗？”
　　“也对，菲菲，你不在我心里空落落的，好想一起上放学喝奶茶，最近因为大雨学也没法上了。”
　　“知足吧，我爸妈给我找了川城的学校，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哎，等我找个时间来看看你吧。”
　　“好，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邢洛菲看着这人多的街道拐了进去，这里比外面热闹，已经快黄昏了巷子之间门店依旧紧凑，像极了以前在北城的老胡同，里面卖首饰的小吃的应有尽有。

　　邢洛菲觉得热了，便去了一个奶茶店坐了坐，她并不抱着好喝的心态，只是进去吹了吹空调，果不其然，奶茶像兑了超多糖精的饮料，她喝了一口就没碰了。
　　之前妈妈就说过要好好修理一番老房子，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在酒店住了快一个月，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学前把房子弄好了，妈妈说让她在外逛一逛，回去给她一个惊喜，邢洛菲倒不觉得什么是惊喜，小时候期望没得到的，惊喜不过是妈妈的喜欢，那就没什么好惊喜的了。

　　爸爸发来消息的时候，邢洛菲刚走出奶茶店，才发现这里依旧人多热闹，各种KTV的歌声和网吧里少年的说话声，邢洛菲突然皱眉，那一刻的感觉就好似千寻进入了汤婆婆的汤屋里。
　　“喂，小妹妹。”
　　一只手臂拦住了邢洛菲，好在也是从小见多识广倒也不至于让邢洛菲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她一抬眼就看见了一个男生。
　　他长得瘦瘦高高的，穿任何衣服看起来都弱不禁风，一头顺毛有些痞气。
　　邢洛菲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借点钱吧，看你样子应该也是学生，哪个学校的？”
　　邢洛菲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毕竟人生地不熟，爸爸说保命要紧。
　　“要多少？”
　　男生许是没想到她那么耿直，随后便低着头打量她说道，“500，不行400也可以，哎呀反正你有多少就给多少！我是六中的，奇怪，我好像从没在青藤后街见过你呢？”

　　男生有些急不可耐，挺直腰板儿站在那儿略显几分不镇定，最后的话又像是喃喃自语，他左顾右盼地生怕看见谁，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衣服领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石头凳上的邢洛菲身上，像做贼一样。
　　邢洛菲有条不紊地从校服里掏出粉色的钱包，再慢慢地打开，男生应该看的清楚，里面几乎全是百元大钞，起码不下十张！

　　邢洛菲沉了口气，面无波澜的从钱包里抽出了几张，正准备递给男生，邢洛菲心底应是抱着一点点侥幸，“我是一中的。”

　　“我知道了，哪个班级？”男生露出笑容，邢洛菲觉得不对劲便没有回答，而是将手再次伸出去的刹那，那几张钱被人抽走了，紧接着那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声朝着男生就踹了一脚，他弱不禁风倒在了地上，随后邢洛菲便听见了声音。

　　“珊姐。”男生见来人顿时焉儿了气。
　　“道歉。”那个女生冷冰冰的两个字让邢洛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男生连滚带爬地滚到了邢洛菲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对不起，你什么也没说，便听见女声碎了碎嘴，道，“就知道欺负女生，滚。”
　　男生夹起尾巴跑了，那人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扇了扇手上的百元大钞，朝着她走了过来，而邢洛菲看得清楚，这个女生也是个银发少女，天已经黑了大半，她站在等路灯下逆光而行，邢洛菲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是闻到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
　　银发少女将钱递给了邢洛菲，“拿好了。”
　　“谢谢。”邢洛菲道，随后那少女耸了耸肩膀，戴着帽子朝街道里走去了。
　　她紧紧攥了攥手里的钱，等到邢洛菲反应过来时，那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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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色梅花鹿系列最后一本《破茧》正式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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