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吻》中肆

3、第 3 章

　　闻溪活了二十一年，虽然不能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她，但却也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让她滚。
　　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地呆愣在了原地。

　　可是看着少年脸上尚未处理的伤，她不自觉就想起他刚刚岿然不动地站在自己身前的样子。

　　虽然闻溪不知道少年究竟是不想躲，还是躲不掉。
　　但无论哪一种，没有他，她现在不可能好端端站在这。

　　想明白这一层，闻溪心底的那点儿难过与挫败感，顿时就被她自己给抚平治愈了。

　　她没再纠结那一句‘滚’，提着裙摆往后退了退。
　　直至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才脾气很好地说：“你好，我叫闻溪。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沈肆眸光一动，眼睫轻抬，意味不明地看着闻溪。
　　闻溪一愣，慢半拍才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涨红了脸，“你的伤我也有责任，加微信是为了方便处理后续医药费。”
　　“不需要。”沈肆一秒钟没迟疑地回答说。

　　“…这样啊。”
　　闻溪有些挫败，却还是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弥补少年。
　　但这时，刺耳的警笛声却猛地划破天际，由远及近地传来。

　　闻溪想起自己刚刚报的警，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后就见少年皱着眉头望去，下一秒便作势要离开。
　　脑子一懵，闻溪不知怎的就叫住了他：“等一下——”

　　沈肆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少年黢黑的眼珠子比周遭的夜色更浓，浓的像晕不开的墨。但是冷白肌肤却在灯光下流转着淡淡暖色光晕，把他身上浸入骨髓的疏离与冷漠冲淡了些。
　　也多了几分柔和与亲近。

　　惊鸿一瞥，惊艳众生。

　　闻溪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这么八个字。
　　她呆愣了一瞬，等再回过神时，少年孤傲清冷的身影早已逐渐远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闻溪收回眼，心下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惜就是这感觉太浅，还没察觉到就悄然湮灭无踪。

　　-

　　沈肆离开之后没两分钟，警察就赶到了现场。
　　闻溪跟花臂男他们一起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等结束一切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折腾了一天，闻溪早已困极倦极。因而进门后，灯没开，澡也没洗，直接先把自己摔进沙发。
　　正昏昏欲睡之际，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闻溪眼皮沉的厉害，眼缝半眯，连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都没看清，就含糊地接通了电话。
　　下一瞬，秦淮予温文尔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小溪，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
　　闻溪眼皮缓缓掀开，顿时没了睡意。

　　她听着电话里秦淮予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眼睫微垂，遮住眼睛里的思绪：“什么事。”
　　一开口，态度冷淡。
　　与以往大相径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便传来一声叹息。
　　秦淮予对自己微信被删好友的事闭口不提，只避重就轻地问：“小溪，你发消息说‘我们算了吧’，这是什么意思？”
　　闻溪听着男人温润清朗的声音，半晌，丹唇轻启。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秦淮予沉默了片刻，“小溪，如果你是因为生日聚会我没到场的事而生气，那么我可以向你道歉。至于其他的——”
　　他语气微变，声音低沉而哑，带着淡淡的威慑与警告。
　　“最近公司正在交接项目，我也挺累的。”

　　言下之意，适可而止。

　　如若搁在以往，闻溪定然会立马毫无底线地服软认输，一昧地低声下气讨好秦淮予。
　　但是现在她真的累了，也倦了。
　　不想再这么卑微下去了。

　　“我没闹。”闻溪用力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真的还是算了吧。”

　　闻溪说完之后，不等秦淮予反应过来，就将他的电话挂断，接着还拉黑了他的号码。
　　仍旧觉得不够。
　　她挨个打开手机上的每一个软件，将里面有关于秦淮予的东西，一点不留地通通删掉。
　　生怕有遗漏，生怕断的不干净，生怕自己还存着念想。

　　直到手机没电了，黑屏了，闻溪才停下疯魔似的动作。
　　她失神盯着黑黢黢的手机屏幕，鼻尖传来尖锐的酸涩。
　　下一瞬，眼泪‘啪嗒’一声就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闻溪小时候第一次接触杜牧的这首《泊秦淮》时，虽然懵懂不解其意，可仍旧还是觉得这诗写的好美，好有意境。

　　后来在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中，闻溪偷溜去庭院散步时，遇到一个身穿白色燕尾服的清隽少年沐浴在阳光下弹钢琴。
　　干净温润，不似凡人。

　　她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恰好取自于她最喜欢的那首唐诗。
　　——叫‘秦淮予’。

　　少女青春期懵懂的暗恋，就像暮冬初春的第一场雨，来的猝不及防，而又让人无力招架。
　　等闻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满满一本日记本写满了‘秦淮予’三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于是闻溪在十八岁成年礼那天，做了个疯狂的举动——
　　向秦淮予告白。

　　结果却意外的成功。
　　两人竟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闻溪细细回想着，当时她是真的欢喜，欢喜地能开出花来。
　　可惜此后的三年，她便再没有像当时那样欢喜过…

　　-

　　翌日，闻溪回澜大上课时，发现总有人在偷看她。
　　闻溪作为澜大百年一遇的‘最美古典校花’，跟时下流水线生产的网红脸不一样，骨相完美，气质古典，非常具有辨识度，平时走到哪都不乏有人偷看。
　　但今天，闻溪明显察觉到别人看她的眼神跟以往不同。

　　不知道这节课第几次被后排的同学小声议论了，闻溪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第一反应是捂着手机，接着才心虚地埋头看教材。
　　那模样，简直跟鹿小遥吃瓜被抓包时如出一辙。

　　闻溪心下怪异，可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只能皱着眉头，将目光重新放回到讲台上。
　　不过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昨夜她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今早起来有点不舒服，浑身提不起劲儿。
　　原先她以为没盖被子受了凉，囫囵咽了两片感冒药了事。

　　但是现在，阵阵抽疼的小腹却告诉她。
　　她不是感冒，大概率是昨夜淋雨受凉，生理期提前了。

　　闻溪悄悄将手伸到课桌下，轻轻揉了两把坠痛的小腹。

　　下课铃响。
　　闻溪三四节没课，原本打算去厕所处理一下，然后买早点看望翘课在寝室躺尸的某位。
　　结果一出教室，竟然就跟鹿小遥迎面撞上。
　　她刚想张口叫人，对方却先抓着她的胳膊，紧张兮兮道：“溪宝，你哪里没怎么样吧？”
　　“…啊？”闻溪目露茫然。

　　她哪里应该怎么样吗？

　　鹿小遥看她一脸晕乎乎的表情，松了口气，接着咬牙切齿道：“溪宝你都不知道，计棠那个傻逼玩意儿又特么作妖了！”
　　乍一听到这名字，闻溪顿了下，“她又做什么了。”

　　鹿小遥翻到学校论坛的界面，把手机递给闻溪。
　　“她发帖把秦淮予昨晚上没去party的事捅出来了。”她磨牙嚯嚯道，“这就算了，关键是她竟然还公然造谣，说秦淮予跟你在一起只是迫于家里压力。”
　　她‘呸’了声说：“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这么会编，怎么不去晋江写小说啊她！”

　　闻溪一目十行地将在首页上飘红的‘hot’爆帖浏览了下。
　　接着抿嘴沉默了三秒，才轻声道：“其实也没错。”
　　“……啊？”
　　“他和我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家里。”
　　“……”

　　鹿小遥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正抓耳挠腮地组织语言，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矫揉造作，让鹿小遥几欲呕吐。
　　她喊：“姐姐~”

　　姐你妹啊姐！

　　鹿小遥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转身望去，就见计棠被一群人拥趸在大厅正中央站着。
　　不知为啥，她今天画了个‘林妹妹’妆，脸色惨白。
　　鹿小遥目测，脸上的粉底至少得有半尺厚。
　　看着跟吊死鬼似的。
　　妈的，真晦气。

　　鹿小遥暗骂一声，不动声色地站到闻溪身前，接着才抱着胳膊，冷笑着怼了计棠一句。
　　“大白天的，你叫魂呢你。”

　　正值上下课之际，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
　　听到这火.药味很重的话，纷纷驻足观望。
　　尤其一看当事人还是闻溪和计棠，顿时就想起昨天半夜吃的‘她爱他，他爱她，她她她…’的豪门三角恋瓜，露出吃瓜专用眼神。

　　计棠当众被怼，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霾，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鹿小遥，索性略过她，直接看向闻溪。
　　“姐姐还在怪我是吗？”

　　她努力挤出几滴鳄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对不起，昨天予哥哥非要留下来陪我，我应该拒绝的。毕竟昨天是姐姐的生日，不应该让姐姐一个人…”

　　她很聪明地话说一半，给人留有想象空间。
　　众人果不其然两眼放光。

　　卧槽卧槽卧槽！
　　论坛的那个匿名帖szd！秦淮予真的为了计棠鸽闻溪！！？

　　但是吧——
　　有男生看向计棠。

　　不可否认，计棠的确很美，但她无论穿衣风格还是发型举止，都跟闻溪有点‘撞型’。
　　一个人的时候，姑且可以做到艳压群芳；但现在跟闻溪站在一起吧，就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众人，尤其是男生，索性便接着机会偷拍闻溪。

　　鹿小遥看不下去了。
　　她让那些人别拍，接着怒怼计棠道：“为了秦淮予那种狗男人，至于想方设法陷害我们家溪宝吗？当然，你要是真喜欢秦淮予，那就尽管拿走不谢。只要别出现在我跟溪宝面前，寒碜我俩就行。”
　　她哼哼：“倒胃口。”

　　“你——！”
　　计棠气得脸色铁青。
　　她说不过鹿小遥，只能故作委屈地看着闻溪：“姐姐…”

　　“别叫我姐姐。”
　　闻溪突然出声打断她，“我们闻家的女儿，都姓闻。”

　　至于你，你不配。

　　沈肆：所以我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