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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番外二:白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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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中明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好不容易从晕死中醒过来,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和尸体,可想而知,在他被二山主弄晕死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多么惨烈的厮杀,而山中暂时的形式已被何谦望带着人控制住。得知何谦望带着昭雪的那两大老叛徒去找山主,他便小心翼翼地躲在山石之间跟着找山主。不曾想,在半路上碰到个样貌清俊、身手轻快的年轻人也悄悄跟着何谦望和那两大老叛徒。
沈中明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便更加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等他再跟上的时候,只见满身是血、站都站得不太稳的山主正提着把嗜血的剑与何谦望拉开对战的阵势,他正要冲上去。然而,还不等他拔腿,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真的是在眨眼的功夫,那个年轻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解决了那两个老叛徒,也控制住了何谦望,但很快就放走了何谦望。接下来就见那个年轻人满心着急为昏死过去的山主运功疗伤……原来这年轻人叫齐思贤,武功深不可测,极有侠义,是阿月小姐的救命恩人,与山主出生入死过,与山主四兄弟都熟……
第二次见面,是在山主的姑舅弟未来弟媳七人的葬礼中——阿月小姐跟着三山主一起去了,伤心的齐公子面色憔悴得近无血色……
而这次再见面,齐公子竟是满头白发……
因为木繁的规矩,也因为齐思贤嘱咐他暂时先管昭雪,昭雪余人要去则由之去,要留便由之留,满心自责内疚与不敢轻易到后山的沈中明因有事请示才来后山找齐思贤,在门槛处看到齐思贤为木繁运功疗伤,头顶上白气蒸腾,那满头乌黑明亮的青丝慢慢转变成银丝,沈中明被震惊住了。等齐思贤满头大汗的虚弱的收了功,沈中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忙扶着木繁躺下,待帮木繁掖好被角,沈中明才站起来,还是震惊地看着疲惫地靠着床头休憩的齐思贤,好半晌才嗫嚅的开口:“齐公子……”
齐思贤微笑道:“我不碍事的,你坐。”
沈中明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小心的开口道:“齐公子你的头发……”
齐思贤见沈中明支支吾吾的指着自己的头发,心下奇怪,便拿手从背后顺一缕来看,待看到满手霜华时大为吃惊了一下,但想到应该是真气耗得太多造成的,心里很快就释怀了,打趣着笑道:“少年白头,老来不愁。”
为山主付出如此,还这般豁达,沈中明心中说不出具体什么滋味,看着齐思贤面色疲惫,便把事情按下,关心的道:“齐公子,我扶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山主由我来照顾。”
沈中明是一个忠厚却过于循规蹈矩的人,而且心内似乎极其内疚自责,若不是有事情,他绝不敢轻易踏足后山。齐思贤看出这个忠厚人对自己和木繁由衷的关心,不想这老实人拘谨得难受,摆摆手示意道:“我无妨的,中明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齐公子……”
沈中明还想劝齐思贤先去休息一下,齐思贤直接道:“中明,你有事直说无妨。”
沈中明只得直说:“温深静在山门外求见,说是来给何如小姐上支香。”
齐思贤沉吟了半晌,才慢慢说道:“那你就直接带温前辈去吧,等她上完香,就派人送她下山,我这副样子就不去见她了。”
沈中明得到指示便退了下去,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不去见的人倒自个来见了。
今时已不同往日,再见面恍如隔世,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都不复初见时那般精神。
温深静打量满头白发靠坐在床头闭眼休憩的齐思贤,又看看床上那形容枯槁的木繁,心上有说不出来的感觉,率先开口,不冷不热的道:“你跟木繁本就不是一路的人,何必把自己弄成这般呢?”
说话还是这般不讨喜。齐思贤睁眼皱眉看一眼不请自来、仍风姿绰约的温深静,就从床上跳下来想把床幔放下来挡住温深静打量木繁的目光,道:“温前辈,我和你也不是一路人,你要是专门上门来说话刺我的,原谅我要送客了。”
说一下就要炸毛。温深静无视齐思贤的话,截住齐思贤的手,道:“不急,待会我会自己走的。你叫人给准备一桌好酒菜吧,当初我们虽一起吃过一街的东西,也同在一家酒楼吃过饭,但我们还没有同一桌吃过饭呢。”
有什么好同桌吃饭的呢?而且他也没有胃口。齐思贤讨厌温深静那副自说自话的脸大样子,抬起另一只手就朝温深静手腕抓去。
来来往往过了大概三十来招,温深静双手像老鹰爪一样紧紧抓住齐思贤的双手,然后顺势把齐思贤往旁边榻上推,很快的点住齐思贤,有点得意的道:“我承认,你的功夫很好,招式很快,若是你没有白白耗费大量的真气,我这个老太婆不一定打得过你,但你都这样了,是打不过我的,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说罢,温深静就不去管齐思贤,一跃到木繁的床前,伸手把了一下木繁的脉,然后极快的把床上一动不动的木繁从床上拎起来。
落败的齐思贤只能口动不能身动,若是这时候温深静把他们都杀了都行,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赚得丫环和沈中明都没有声响。齐思贤突然想起江湖门派当初用在山中的阴谋诡计,说实在的,他是一点点都不了解温深静。齐思贤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惊恐,脸色大变,着急的大叫道:“你要做什么?!”
那副样子就像她要吃了木繁似的。温深静也不管齐思贤突然的又惊又急,掐着木繁的脖子,不轻不重地道:“我要杀了他给我徒弟陪葬。”
“你敢!”齐思贤又气又急,咬牙切齿着紧攥拳头想要冲开身上的穴道。
温深静还是不轻不重的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个伤了自个,免得这木头人还没断气,你就先暴毙身亡了。”
身上的真气所剩无几,就算拳头攥到指关节直响、全身筋骨毕现,一阵腥甜往喉间涌,还是无济于事。
一向恃武强快而狂傲的齐思贤此刻尝尽了千般的无可奈何,只能横眉怒目地瞪着温深静破口大骂道:“你!你趁人之危!你这老而不死的老贼婆快放开木繁!你真是卑鄙无耻,木繁都这样了,你还下得了手!而且,你徒弟的死,说到底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你!是你有眼无珠交了那江清月为友,那江清月是以你的脸面来赚取木繁的信任开山门厮杀的,你徒弟的死,木繁姑舅弟五条人命,还有木繁这样……还有你的心上人,说到底都是因为你造成的!你才是杀人凶手!你才是最该下地底陪葬的人……”齐思贤还没骂完,就气急攻心得口吐淤血。
温深静却悄悄松了一口气,松开木繁,走到齐思贤面前解了他的穴道,趁齐思贤不明所以之际,轻轻笑了一下:“你这蠢小子还真够牙尖嘴利的,骂得我的老脸皮都没处搁了,句句往我这老贼婆心里捅。我这老贼婆也不记你这蠢小子的过,调息看看吧。”
口吐了心中淤血,这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齐思贤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温深静激怒他是为了逼出他心中那股无法排解的逆行之气。齐思贤被气得吐得涨红的脸更红了,歉然的道:“晚辈确实是一个蠢物,竟把前辈看得那般不堪,请温前辈见谅。”
温深静点点头,边往床边走边不客气的道:“你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物。”蠢到以自己周身的真气去维护与抵抗床上那人破碎的心脉与心魔而耗尽真气与熬成白头,还落得个被反噬都不自知的后果。大概是,关心则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