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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水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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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水底下的齐思贤憋着气耐着性子任木繁在船上面一声比一声着急地叫喊,就是不出声,由心里没底到心里美滋滋,等听到木繁一头扎入水中找他的时候,齐思贤早就开心得心花朵朵放,已经展开了四肢朝落入水中的木繁游过去,打算把木繁当作根竹竿子往上爬。哪知道木繁根本不会游泳,整个人像个旱鸭子一样,四肢在水里胡乱挣扎,扑腾扑腾往下沉,那水咕咚咕咚的从他口鼻里冒出来。
齐思贤刚以为木繁是在跟他开玩笑的,便憋着气像个河豚一样浮在水中,忍着笑摆手,看宽衣广袖、红衣缓带的木繁在水中打着筋斗缓缓往水下沉。
木繁在从水中见到齐思贤安然无恙地躲在水中,心里还没大松一口气就马上感觉到整个肺部都被四面八方的水给挤得又酸又辣,似要爆炸般,心脏也窒息般紧缩,难受异常。
脑海中不其然想起了五岁多快满六岁的那年,爹爹和娘亲为了保住他们四兄弟四个,百乱之中急匆匆将他们藏入准备了吃食的小小的地下洞里,那地下洞仅有一个仅见一丝星光的缝隙。
那时的木亮只半岁,木明还不会走路,两个小弟弟性子都很乖很讨喜,不哭闹折磨人,吃饱了就整天睡觉。而他和木星一人抱着一个弟弟捂着他们的耳朵,听着外面的各种恐怖的声音,则被吓得想哭又不敢哭,一直牢牢记住爹爹和娘亲的叮嘱:我们舒儿是哥哥,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的。无论听到什么,舒儿要带着弟弟们千万不能哭,一定不能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发出叫声。舒儿要做个坚强的好榜样,待在洞里带着弟弟们乖乖等着爹爹和娘亲回来。
可是,直到那红通通的血水就像洪水一样涌入他们兄弟四人藏身的小地洞时,两个仍吃饱就睡的小弟弟仍然乖乖的,他和木星也乖乖的听爹爹和年轻的话,抱着小弟弟吓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敢哭叫,眼看着血洪就快要无情的把他们淹死,最爱他们的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回来带他们出去……
木繁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那片血海里了,整个人难受得如同浑身的筋脉揪成一团把他紧紧捆住,而他除了紧紧闭眼死死咬住嘴唇外什么都做不了,生生死死、浮浮沉沉他都无法掌控。
“??!!”他可以为了木繁抛头颅洒热血,也想试探试探木繁可以为他做到什么地步而已,也想逗逗这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阴阳人玩玩罢了,哪里知道在地上横得目中无人的家伙一到水里就变成柔弱可怜的水货了?!而且在老家的所有同龄人跟他一样夏天就爱往水里钻着玩,潜水摸鱼,抽藕带,捉弄人,各个锻炼得水性都非常好,在水里憋个半刻钟是没有问题的,哪里想得到差不多年龄的木繁居然是个旱鸭子?齐思贤看着木繁紧闭着双眼、缩着身体正急速下沉,心里慌得不行,赶紧撒开了四肢朝往下沉的木繁游去,捞起满头乱发,身体变得像水草一样柔软无比、毫不动弹的木繁往水面游。
等把木繁捞上岸后,齐思贤把木繁半抱在怀里,一边拍打木繁的双肩,一边大喊木繁的名字,判断木繁是否还有意识。
木繁又想起了在生死一线之间,是满身带血的舅舅带着光来了。
“舅舅,舅舅我要活,我要报仇。”木繁紧闭着双眼紧紧揪住齐思贤的前襟低声呢喃。
齐思贤没听清木繁在说什么,快速检查了木繁的口鼻没有异物,也不知道不懂水的木繁到底喝了多少水,便只得把木繁翻个身垫在他大腿上让他的头朝下,拍着木繁的背部大喊:“木繁,醒醒,木繁醒醒!”
木繁接连剧烈咳嗽几声,然后哇哇吐出几大口喝下去的河水,还是意识昏昏沉沉,只感觉闯了万鬼众舞的鬼门关一趟,每一个鬼刚开始都是人样,可最后却都变成了夺魂嗜血的恶鬼,迷迷糊糊听得齐思贤一声声喊他的名字,但实在是无力睁开眼睛。
齐思贤等木繁不再吐水了才把他反转过来,盯着怀里双眼紧闭的木繁,又转移到木繁那张扎人眼睛的假脸皮上去:想不到木繁的假脸皮居然那么耐水,在水里泡了也不掉!!!!有了木繁堪比神仙一样的好脸在前,这张假丑脸扎得齐思贤眼疼。齐思贤想也不想,伸手就一把扯掉木繁那张假丑脸皮扔入水中。熟悉好看的脸又重现在眼前,齐思贤终于眼睛舒服了,又看了两眼木繁那两片又薄又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木繁自己把水咳出来了,心脏也还微弱的跳动着,不然真犯难。
齐思贤赶紧把木繁平放到平坦柔软的草地上,又趴在木繁身上听了听那渐渐更强有力的心跳声,又跪坐着摸了摸木繁手腕间跳动的脉搏,摸了摸自己被木繁吓得仍还很七上八下的心跳,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把怀里的两小坛桃花酒、两朵莲蓬、四个小罐子、荷包、火折子、软鞭、短刀、用丝巾帕子好好包着的贴身软甲像掏百宝箱一样掏出来放到地上,然后跑到一边的树林里捡来一捆干柴。
齐思贤拿火折子把干柴点上,感慨幸好火折子密封性好,不像木繁那样遇水就成水货,不然就得学古人那样钻木取火了。
齐思贤把火生好,又拿来六根大一点的树枝搭个简单的烤衣架,把自己湿漉漉的外衣剥掉搭在烤衣架上,然后又跑去摸木繁怀里带的宝贝一一掏出来,木繁怀里没有齐思贤怀里那么多宝贝,只一个苍松绣对小梅花的荷包,一把水墨折扇和一个小酒壶都放在乾坤袖里。齐思贤把木繁身上的宝贝一一掏出来放在地上,才把仍旧人事不醒的木繁湿漉漉的外衣像剥笋一样剥掉。
齐思贤忙前忙后,把一切都弄停当好了,见木繁仍静静无声地躺着,自己那颗心还是跳得七上八下,便又不放心地趴在木繁身上听心跳,又摸摸木繁的脉搏,见得一切更加好转又再次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把自己和木繁的湿鞋子脱掉放到火边烤干,然后让木繁枕在自己的腿上。
等木繁元气全部回归,慢慢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一身雪白的齐思贤横七竖八地躺着,还把一条腿搁在他的胸口。
再反观自己身上也只剩一身雪白的里衣,头上的发冠不知所踪,脸上假面皮被扒了,脚上鞋子也没了,就差点被齐思贤这个家伙给剥个精光了,没被淹死的木繁对睡得毫无防备的齐思贤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愤怒了。
旁边火堆里的柴快烧完了,木繁不轻不重地挪开齐思贤的脚想爬起来添柴火,但看见一边草地上的一小堆放着自己的折扇、荷包和小酒壶,而另一大堆不用说都知道是齐思贤的了——两坛桃花酒、两朵绿莲蓬、荷包、小罐子,还有木繁从来没有认真看到过的一条青黑色软鞭、一把木槿花刀鞘的短刀、一方丝巾帕子什么东西。
木繁最先被齐思贤的短刀给吸引,看着那熟悉的木槿花图案便坐起来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细细端详。
“这么喜欢我的短刀呀?聚精会神的,都要看出花了。”
身后不其然传来齐思贤讨打的笑声,木繁收起百般心思,平静道:“你这么多宝贝,只有这一件适合当凶器的,我当然要好好看看,琢磨琢磨怎样拿它来把你大卸八块。”
齐思贤一听就气得翻滚着到木繁面前咋呼道:“哎,木繁,我刚救了你耶,我很胆小的,好不容易睡个觉干嘛拿这话瘆我?要是我以后都不敢睡觉,缺觉性死亡你得陪葬负责!”
木繁不理齐思贤的跳脚,把刀子扔回他,条理分明道:“那你也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落水,我不会落水,就不会让你救,所以说到底还是恶有恶报,你得自食其果。”
齐思贤接住短刀,笑望着盘腿而坐、披头散发、一身白衣、面容如玉如仙的木繁,想到木繁为了救自己连命都可以不顾跳下水,现在木繁又好端端的嘴毒,心里便如含糖一样,冲算后账又口是心非的木繁一笑,抱着木繁的双腿道:“舒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不会水!我只是想逗逗你在水里玩而已,我真的不知道你不会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算积了大福了,就原谅我了好不好?不原谅我,你就白吃苦了,功亏一篑不值得。舒哥哥,好舒哥哥,我真的错了,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着这个嬉皮笑脸又伶牙俐齿还不长记性的泼皮,木繁又笑又气,伸脚便踢:“让你乱叫!”
齐思贤赶紧识相改口:“我真的是错了繁大哥,你就原谅我吧。”
木繁看着识相的齐思贤,心里的那点小气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知道错了就赶紧将功抵罪。”
齐思贤殷勤地道:“那繁大哥想小可怎么抵罪?小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木繁盯着伏低做小卖乖的齐思贤,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里扔水漂道:“老子差点被鱼吃了,大难不死,老子要吃鱼。”
齐思贤油腔滑调应道:“好嘞,繁大哥你等着,小可这就去给你捉鱼。”
齐思贤丢下短刀就屁颠屁颠地往河里跑,木繁笑看着齐思贤跳下河了,便收回笑,继续捡起被齐思贤随手丢在地上的短刀摩挲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