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入红尘》枕闲书卧

40、兄弟夜话

　　戌时，日晚时候，河边一处偏僻的小角楼里，烛光摇曳，室内半明半暗，茶香氤氲，余烟袅袅。
　　“大哥，手下人已经打听清楚了：迷津派爆破案中，死者共两百七十八人，其中大大小小的掌门共十一人，有领头三大派中的鹿门派掌门余平，听说还是为了保护江清月而死的，这余平英雄救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还有五湖四海九派中的巢湖掌门张潮，洪泽掌门罗洪，鄱阳湖掌门潘阳，东海掌门蓝潇，渤海掌门谭江。其他五个掌门都是名不经传的小门小派小丑，不足挂齿。”
　　木星喝了口茶，继续巨细地向木繁报备白天情况：“生存者，皆心有余悸退离迷津废墟五十丈外安营扎寨，可笑的是，生还的这些人恨不得把楚云孤挖出来鞭尸，又恨不得楚云孤死无葬身之地且之永无超生之日，迷津派废墟被插上了密密麻麻的阴旗，又泼了很多的狗血，兼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皆放了四朵九瓣阴莲，现在的迷津派就像是镇压恶鬼之地一样阴气森森。”
　　木繁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点点头，并无喜怒之色，亦未多言。
　　木星见自家大哥眉宇深沉，少言寡语，神色如常便继续道：“之前是我海口妄言了，大哥才是料事如神。就算生还者众，也做了很多置迷津派于死地的事情，可楚云孤那老贼早就带着他的迷津派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就金蝉脱壳去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先我们埋下了火药，我们的火药只是让他们的火药如同火上浇油罢了。这楚云孤真是够狠的，连自己祖宗创下的基业都舍得付之一炬，又让自己祖宗死都不安生。幸好大哥让我早早把木亮叫走了。”
　　木繁似笑非笑地道：“楚云孤不狠，这世上就没有狠人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到底呢？”
　　木星也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不屑道：“确实，为了一个掌门之位，杀妻，杀父，杀兄，杀同门，无所不用其极，跟玩弄男人上位的江清月真是天生一对的绝配，可惜，到头来绝配也成了死对头。”
　　“还是不可大意，需步步小心谨慎。”烛光摇曳，让木繁拿了假脸、俊美无暇的真脸在半明半暗中看起来不真切。木繁提醒木星道：“这一切看似都在掌握之中，却又不在掌握之中。陈允张岩这两个叛徒找到了吗？”
　　在木星心目中，自家大哥一向料事如神，运筹帷幄，如今却听得自家大哥这般如此说，木星整颗心立马紧张得都提起来了，小心翼翼地道：“那两个叛徒依然还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销声匿迹了。”
　　木繁心中有数了，便叮嘱木星道：“江湖各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来了，就他清越湖派没来，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一定要紧盯住何谦望那边，千万不可大意。还有，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老叛徒给挖出来，确定死透了再给他们埋下去，绝对不能让他们逍遥在外。”
　　自家大哥不是啰嗦之人，如今再次旧话重提，这就意味着非常重要，重要到关乎着他们全家人的性命安危，木星全然不敢大意，一一谨记在心，认真答道：“都记住了哥。”
　　木繁看着对面这个日益稳重谨慎而独当一面的二弟心有欣慰，一向心疼怜爱，目光柔软。
　　木星见自己大哥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便不确定的小心问道：“大哥，真打算就回家了？姑姑的鞭子早就在家等着了，不怕吗？”
　　木繁转着茶杯，轻笑道：“在外面那么久，也找到了霁月，是该回去了，总得要回去的。姑姑好不容易把我们兄弟都养大，我们又不听她的话，挨她打两顿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躲着姑姑一辈子。如果姑姑不怕手疼，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姑姑打得动我，说明她身体还是健朗的，就怕她打不动。”
　　木繁又喝了口茶，缓缓道：“也回去看看昭雪。”
　　木星知道自家大哥是回去对蠢蠢欲动，各有各的小算盘的昭雪众人有账算账，有功按功行赏。木星佩服自己大哥的雷霆手腕，想到自己又将可以跟着哥哥好好学着来管好昭雪，便高兴的点点头，认真看自己大哥的神色，没看出什么，便又笑道：“可是我们霁月大小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听木明说，她是舍不得齐公子，大哥你呢？”
　　木繁垂着眼吹茶，顿了一下，把茶喝下去了，才缓缓道：“霁月爱闹小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有木明甘之如饴地哄着，烦不到我们。齐思贤多次救她于危难中，我们霁月除了有点小脾气也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好姑娘，舍不得他也是正常的，说明我们霁月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大哥从来不会忽略任何问题，如今却轻飘飘的避开与齐公子的话题。木星捧着茶杯忍不住看了木繁两眼，又看两眼，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又想到怏怏不乐的小弟被大哥棒打鸳鸯，今晚是难得的兄弟夜话时间，木星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真的不喜欢木亮与何如在一起吗？”
　　木繁放下茶杯，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道：“好了，你多派人手在暗中守夜，保护好那两个弟弟和霁月，今晚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快马加鞭赶回去。”
　　木星不放心的追问：“那大哥你是要去哪？”
　　“木星，你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木繁留下这么一句话，人已经从窗户跳出去没影了。
　　木星站在窗边朝木繁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才打算去看看木明木亮和霁月三人，正走到走廊，便撞到了神色匆匆的木亮。
　　木星上前，明知故问的温柔问道：“木亮，都到亥时准备安歇了，准确去哪里？”
　　木亮看着木星那明了却不道破的柔和眼神，窘迫地拉着木星的手，央求道：“好哥哥，好二哥，你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吧。”
　　木星还是柔声的问道：“木亮，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那姑娘吗？”
　　木亮松开木星的手，垂着头低声说道：“二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回家前一定要去见她一面，不然我无法开心起来。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这次大哥也一起回去，那我就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才肯放我们下山一趟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到阿如了。”
　　“叫得倒亲热。”木星还是不为所动道：“可是见了又能怎样？大哥的态度你也已经看到了。见了终究还是要分开的，何必呢？见了就像又去揭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只会让伤口难以愈合，还不如不见，留些念想，让伤口尽快愈合的为好。”
　　木亮还是不死心，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的被打发回去睡大觉，看着学得有如大哥般十成十却比大哥婆妈的二哥，追问道：“那二哥有喜欢的人吗？有遇到过让你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姑娘吗？”
　　木星没想到木亮会这样问自己，有一瞬间的张口无言地思来想去，没找到一个人，便无言以对。
　　木亮见自己问倒了二哥，仿佛看到了希望，便喜道：“二哥说得这般分明，可是你却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对不对？”
　　木星不得不点头承认。
　　“所以，二哥你会说，但你不会真正懂得那种心情的。”木亮便又拉着木星的手低低央求道：“二哥，好二哥，二哥哥，我的好二哥哥，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去见阿如一面吧。”
　　木星头疼地抽回自己的手，打断木亮唐僧念经似的撒娇央求，心软道：“让你去见她一面可以。”
　　木亮闻言，双眼一亮，眉飞色舞起来，嘴甜甜地道：“谢谢二哥，我知道二哥最疼我了。”说完，木亮迫不及待就跑。
　　木星抓住木亮，拦住他道：“现在这世道不安全，我陪你去。”
　　木亮想也没想，就道：“二哥，我一个人可以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木星板起脸来：“再啰嗦就不用去了。”
　　木亮极快地识时务，拉着木星，堆着笑，讨好地说道：“我都听二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