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砥》苌草

5、第 5 章

　　萧睿鉴五岁入学，按制八岁便要开始学骑射，可是他生于腊月，一出生没几天就迈过年关，虚长一岁。在这方面，对于学文来说，只要有脑子就行，但是学武起码要长得差不多大了才可以，所以便按着周岁给他配了老师。

　　举国上下虽重文轻武，但马上功夫仍是每个皇室子弟的必修课，到了年岁都会由皇帝挑选或者礼部派选老师。萧铎由太子亲选武嗣德校尉教授，都虞侯孙诚宥是圣上钦点为萧铉师傅。至于萧睿鉴，半个月前，刚升任兵部侍郎的沈燮被礼部派了过来。彼时的宁国公萧睿鉴受了寒，所以状态不佳，那次的课最终因为他的昏倒而不得不结束，然后一直以调养为由，到如今已歇足半月。

　　上午的课平平常常的过了，路大人讲课不偏不倚，就是书生气重了些，凡事引经据典，一节课下来，驳杂的东西参了大半。不过好在他尚有自知之明，每次延展开去都会掰回来，没讲完的课会布置下去预习。每次课外普及到的书，都会在课后送到学生手里。路大人那笔字就写楷书还算过得去，萧睿鉴平时窗课就都写正楷，也临过草书帖，不过不给人看，只做消遣。基本上文课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下午的课，萧睿鉴早早的换了衣服，扎起头发，系了头带，绑好护腰。沈燮穿着一身公服进了马场，内侍冯全马上迎了上来，行了一礼，“沈大人，国公爷已经到了。”

　　一进去，八个蓝衫少年站在一起，服饰相同，容貌酷肖，齐齐道:“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沈燮感觉不妙。

　　冯全小跑上来道:“我家主子说沈大人教一个是教，教八个也是教，他便领着些想学的人一起来学，也好有个伴。”

　　“胡闹。”沈燮没想到会有人搞这一出，私人教学给改成了集体教育，这不加大工作量嘛，还能不能好好让人上班了？

　　“咳咳。”沈燮扫了一圈，愣是没认出来哪个是宁国公，一时话也说不出口，“呃，宁国公？”八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不漏端倪。

　　“哪有这样的？宁国公这是要作甚。”沈燮气馁，走到冯全处悄声道:“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国公爷一个人跟着大人学习寂寞，也看不出什么成效，这人一多不光热闹，也好互相砥砺进步，沈大人也多收些门生。”冯全一脸真诚，当然心里满是同情。

　　“那这……”这也太多了吧，我要那么多门生干什么，拿着一份俸禄，干着八个人的活，而且这算不算是结党？“这于礼不合啊。”挣扎。

　　冯全扁扁嘴，一幅我也没法子的神情。

　　“沈大人，您就只管教，左右出不了什么岔子，国公爷说了，为了不让沈大人厚此薄彼，他们不分尊卑，按每个人身上绣着的数识人。”冯全看着沈燮站那兀自思索，不得不给他吃颗定心丸。

　　得，有备而来啊，这样还不好针对人。“那这我怎么知道宁国公在不在这些人里？”沈燮也耍起小聪明旁敲侧击起来。

　　“这点沈大人放心，国公爷在场内，有事会通过奴才传达给您。”冯全努力打消沈燮的顾虑，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啊，主子一心血来潮，忙的都是做下人的。

　　“既然今日由我□□导大家，那我先问问，有谁之前学过骑射，我也好有个了解，给你们分成两队。”沈燮硬着头皮上了。

　　下面八个脑瓜摇得整整齐齐。

　　“都是头一遭？”

　　下面又是一波点头如捣蒜。

　　“那就先从基本功练起吧，扎个马步。”看了一圈，没什么破绽。

　　其中五个张开大步，往下一蹲，剩下三个矜持些，摆了个二字钳羊马。沈燮在心里默默的记下来。

　　“那就先站半个时辰吧。”沈燮负手在后，凉凉的说道。

　　“啊？”一郎忍不住叫了一声。

　　旁边那个二郎立马朝他‘嘘’了一声，一郎马上噤声。其他六个人无动于衷，沈燮不由的着重观察起二郎来。肤白秀挺，偏生几分羸弱，但人看起来有些沉稳。一郎一看就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孩子，但十分听话，长的敦厚忠实，

　　余下的六人，其中三郎皮薄骨削，头角峥嵘，眼有流光。四郎体态匀称，宽肩长颈，模样清秀飒爽。五郎鼻头圆润，明眸有光，虎头虎脑的样子。六郎双颊有肉，顾盼神飞，一看就是个混世魔王。七郎容色肃然，端庄自持，像是世家公子。八郎比其他七人稍高些，看起来最是年长，宽厚端正。八人间虽有差异，但个个肤白秀貌，体形或有胖瘦，但都在不过头。

　　沈燮现在恨不能立马杀去刑部，找到他的那个知己好友徐渭然，看看如何从这一众人的行为举止中判断出其身份。想他半月前怎么不好生看看，看看这个国公爷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不然怎会有此时的骑虎难下。

　　看着八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扎马步，沈燮的心里百转千回，明明是来做老师的，为什么搞得像是要伺候八个祖宗，文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文人？自己明明是个武官啊。沈燮皱着眉头，突然想给自己个耳刮子，这个侍郎做不做的长还不一定呢，大不了到时候还回去干自己的老本行，教八个是吧，老子就教八个，看看你们这些崽子受不受得了。

　　“有多长时间了？”沈燮侧头问冯全。

　　“回大人，有个一刻钟了。”

　　“那就先起来绕场跑个三圈，然后继续扎马步。轮四次结束了同我讲，那个八郎啊，你就做小队长，领着他们。奥。”沈燮现在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说话都有些不着调了。七个人恶狠狠的瞅着他，然后斜斜的剜了一眼老八。

　　“是，老师。”八郎很是欣喜，对着七个弟弟吐了吐舌头，挑了挑眉。

　　第一堂课，上的还可以，跑得一开始还挺整齐，然后就开始稀稀拉拉起来，二郎、三郎、七郎逐渐跟不上，八郎、六郎、四郎在前三，一郎和五郎在中间。照沈老师的眼光看来，国公爷应该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秧，体力不可能太好，刚刚扎马步的时候，二郎、四郎、七郎和其他五个不一样，更端着些。所以前后左右排除后，他瞧着二郎、七郎更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