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女大公今天被刺杀了吗》左十右

2、第2章

　　齐勒在接下那个巨额悬赏，决定去刺杀维努斯大公的前夜，做了一个梦。

　　也许是因为面临着巨大又充满着挑战性的任务，神经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又或许是因为在筹备刺杀阶段收集了太多有关维努斯大公的信息。

　　总之，在那天夜晚，齐勒梦到了维努斯大公。

　　一个年轻气盛的半精灵少年的梦里出现在了一位身份高贵的女性，这话说出去总让人浮想联翩，叫人联想到年少慕艾、少年玫瑰色的心事，白日可望不可求的暗恋对象让人只敢在荒诞的梦境里亲吻她的指尖。

　　但齐勒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毕竟，他此前从未见过维努斯大公，更遑论对这位高不可攀的女性抱着什么叫人害羞的心思。
　　他甚至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帝国唯一一个女大公呢。

　　为了生存费尽心思的半精灵对于人类津津乐道的女大公的好奇心还不如对公会里那些根据行情变动的怪物赏金的敏感程度来得深厚。

　　但齐勒的确梦到了她。

　　梦境里维努斯大公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神光——毕竟二人从未谋面，齐勒不知道她的五官也是理所当然的。

　　齐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本是个极少做梦的人。
　　也许精灵的脑袋和人类的构造并不相同，在齐勒得到的知识里，对魔法有极高亲和度的精灵的梦境大多数都是对未来的一种预兆。
　　半精灵或许也如此吧。

　　‘所以，这就是我未来刺杀的先行演练了。’齐勒想。

　　因为做梦这件事对齐勒来说实在是个稀罕事，所以齐勒便借这难得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在梦里打量起了这位帝国最高贵的女人——毕竟等到真的去刺杀时，齐勒应该也不会有闲余去看看女大公的容貌，或者品品她死在自己手里的模样。

　　虽然面貌辨认不清，但从形体上看依然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齐勒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女人纤长的脖颈上，轻轻揉按着女性并不明显但同样致命的喉结处——梦境里的他并没有随身佩带他的匕首，只能用最原始粗鲁的方法实施这场谋杀。

　　齐勒此前从未杀过女人，但他能猜到那种感觉。

　　就像是在那个百年难遇的雪天，他轻轻抚摸着倚靠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暖烘烘的柔软小羊羔的耳朵，摸着摸着就将手揽在了它长着柔软微卷毛发的脖颈之上。

　　羊羔拿那双仿佛盛满圣泉的黑润眼睛注视着齐勒，在齐勒抱歉的微笑和一句“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的话语中，被年幼的半精灵轻而易举地扭断了喉咙。

　　它当时还那么小。
　　所以也那么好杀死。
　　反正当时又累又饿的齐勒记得，自己并没有花多少功夫，就将羊羔咸涩的血液吞咽进了喉咙里。

　　就算是再怎么位高权重，再怎么威名赫赫。
　　维努斯大公也只是个柔弱的、不精魔法的人类罢了。

　　齐勒见过人类世界里的那些身份尊贵的大人们，被人称为“老爷”、“夫人”、打扮得富贵奢华、在仆人们的重重保护下出行的柔弱的大人们，在齐勒的眼中，并不会比一只小羊羔难杀上多少。
　　只是可能会比他沉默乖顺死去的小羊羔多上一些挣扎与尖叫。

　　而像维努斯大公这般——
　　这般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对于逼近的杀意毫无所觉……这般叫人同情的境地。
　　让齐勒无端想到了那个雪天，倚靠在半精灵怀里、又被半精灵依靠，最后无声无息死去的那头羔羊。

　　所以像是昨日重现那般，齐勒很自然地对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女大公轻声道歉，就像当时对那只目光柔软的小羊羔道歉那般说道。
　　“对不起，我要来杀死你啦。”

　　在齐勒的手指随着这句话瞬发使力、即将捏断“维努斯大公”的脖颈的刹那。

　　半精灵惊讶地发现，梦里的“维努斯大公”竟然在那瞬间睁开了双眼，直直看向了他！

　　在极近距离之下，齐勒在“维努斯大公”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打扰她安眠的赤眼睛的罪人，
　　一个自不量力、表情滑稽可笑的，
　　刺杀者。

　　***

　　齐勒就是在那个时候醒来的，简直像是被梦里的维努斯大公吓醒般的结果让他挫败地怀疑了好一会儿人生。

　　最后他用“一定是自己本该就要醒过来了”的借口说服并安慰了自己，并开始按照计划开始收拾行囊。

　　只是因为这个梦，到底连原本激情准备刺杀任务的劲头都淡了些许。

　　披上兜帽挡住精灵血统给予的那双过于引人注目的尖耳朵，还有那双更加招人眼球的红眼睛之后，齐勒坐上了前往维努斯大公领地的商队随行马车。

　　只是马车的速度实在太慢，总让躺在车里，名为养精蓄锐，实则自闭发呆的齐勒难以自控地回想起那个稀罕又奇妙的梦境。

　　齐勒躺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将自己的手高举在头顶，打量着这双自己熟悉每一条纹路的肢体，在梦里，他就是用它们来杀死维努斯大公——

　　不。
　　也许是即将杀死。

　　梦境是没有触觉一说的。
　　因此就连经验丰富的半精灵刺客，都无法确定，在“维努斯大公”突兀睁眼的梦境最后，自己是否成功地直截了当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在这个也许是在昭示着未来的梦境里，
　　究竟谁才是最终的“赢家”呢？

　　***

　　在前往维努斯大公的领地前，齐勒一直以兜帽神秘人的身份示人，隐匿在人类的商队里假装一个古怪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类旅行者。

　　但等真的到了维努斯大公的领地，齐勒却快速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换下了身上风尘仆仆的衣物，取下了在外从不离身的兜帽，露出了经常被掩盖在黑暗里的璀璨的金发，还有那双被大多数人忌惮的赤色眼眸。

　　等到齐勒以这样一个在瑟格雷特帝国的其他任何领土上都十足十惹人注目的形象走在维努斯大公的领地上时，目光扫过他的路人们却只是短暂地将注意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见怪不怪地移开了。

　　齐勒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圈周围，仅仅只是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不下七八双“红眼睛”——
　　人类与兽人混血的半兽人坦坦荡荡地展示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身躯，在街头畅谈欢笑；
　　外表如稚童的矮人血统持有者精明老道地同客人推销自己的作物；
　　齐勒甚至见到了一个同样的半精灵，只是并没有发生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人剧情，对方就像一个真正的精灵一样无视了齐勒，与他擦肩而过。

　　而旁人对于这些“混血”们见怪不怪的态度，更让齐勒确信聚焦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应该不是因为他的混血身份，而是他优异的外貌。
　　真是有够奇怪的感觉。

　　齐勒知道，这样一副在瑟格雷特帝国独一份的罕见场景，全都归功于那位他正要前去刺杀的维努斯大公。

　　维努斯大公做过许多“离经叛道”、为旁人所不能理解之事，其中就包括她对于混血们的接纳。

　　在她的领地上，混血可以和人类一样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行走，而不遭受任何偏见的目光。

　　正是因为这样简单却出格的政策，维努斯大公的领地才成为了混血们的“天堂”，接纳并吸收了来自各族的不同文化，文化与经济实力都蒸蒸日上，繁荣发展。成为了其他人眼馋得不行却又无法复刻其成功性的特例。
　　就和维努斯大公本人一样，仅此一案的特例。

　　而这一切，在齐勒收集而来的资料里，据说只是源自维努斯大公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混血有什么不好？你看他们的眼睛，多漂亮啊。要是我能有这样颜色的宝石作首饰，此后我便再也不要其他庸俗的矿石上身了。”

　　虽然难以辨认这句话的真假，但它的确像是维努斯大公能说出来的话。

　　毕竟这也指示了齐勒此行的目的地。

　　***

　　混血带给齐勒这些人的，除了一双被人忌惮的赤色眼眸，还有格外出众的样貌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也许是维努斯大公早就慧眼识珠，知道融合了两个种族之长的混血们的优势，早早就如同阴谋家们猜测的那样将混血们吸收为自己的势力；
　　也许就仅仅像是传闻里那样，能说出“混血们的眼睛像漂亮的宝石”这种荒诞话的维努斯大公，只是单纯地喜欢混血们优异的外貌，觉得他们赏心悦目；
　　总而言之，维努斯大公麾下常年慷慨无私地向混血们提供岗位。

　　哪怕是在据说维努斯大公已经倒下不省人事的现在，大公府却依然招聘着优秀的混血。
　　当然，能进去的总是最优秀的。

　　尽管不是没觉得在现在这个紧急关头大公府还光明正大招人，是不是有太过心大的嫌疑，但齐勒想到也许这是大公府的人做给领地上的居民们看、让他们安心的一种手段——你看，我们大公还想着年轻漂亮的小鲜肉混血们呢，不省人事什么的绝对是误传。

　　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齐勒就直接跑去大公府应聘了。

　　其实哪怕被刷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只是齐勒的一次尝试。
　　就算不能以雇员身份进大公府，他也有其他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这座巍峨宅邸的中心，触碰被重重保护着的，那个他在梦境里已经杀过一次的维努斯大公。

　　只是似乎连神明也难得地眷顾着他。
　　连个简历都没带的齐勒，在经过一套标准的面试流程之后，竟然就直接被录取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齐勒感觉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都跟着雀跃的心热了起来。

　　更离谱的事还在后头，齐勒本以为自己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期和人事主管的磋磨才能转正，一步一步接近自己心中的目标。结果却在刚刚换好衣服后就被通知，今天他就将被调去大公身边伺候。

　　齐勒：不是，这也太快了吧？！

　　难道……
　　难道他能在三章内就刺杀成功顺利大结局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啊，剧情已经把刺客送到大公身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