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出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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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钰从尚书府的后院刚翻墙过来，守在墙角的小厮文才早已急出满头汗：“公子，您怎么才回来？夫人找您有事，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我知道了。”霍钰神色从容，不疾不徐朝前走，“母亲可有说什么事？”
“不曾。”文才跟在他身后，“不过奴才听说，今日梅姨母上门拜访，提起表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三月后将宴请宾客，是特意来送请柬的。”
霍钰脚步一顿，约莫猜出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
他的表弟比他还要小上半岁，就已经定下婚事，想必是他娘看着眼热，又想起催自己成家立业的事来。
纵然千万个不愿意面对，霍钰也不得不前往霍夫人所在的静思阁。
小院僻静无人打扰，脚步刚迈进院门，就能闻见丝丝袅袅沉郁的香烛气息。
闻见这熟悉的气味，霍钰垂下眼帘，自从多年前他父亲霍大将军战死沙场后，母亲便闭门不出，烧香礼佛，常年与青灯古佛为伴，就连整座侯府，也静得像寺庙。
按下心头回忆，霍钰走进厢房之中：“儿子给母亲请安。”
“子玉来了？”案几旁正在描摹佛像的霍夫人停下丹青笔，女人抬起头，脸庞白净细眉如弯月，她温声问道，“好半天寻不着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回母亲的话，是儿子的错，我见今日春.光甚好，在后院竹林寻了块安静的地方练剑，故而小厮未能寻见。”
将军府屋宇房舍，亭台楼阁假山多不胜数，一个人若存心躲起来，寻不见他也不是什么奇怪事，霍夫人不疑有他：“既如此，先喝杯热茶歇歇再说。”
霍钰闻言，在梨花椅上坐下来，任霍夫人给自己斟了杯茶，果不其然，茶水刚端到自己手上，霍夫人开口了：“今日你姨母前来送请柬，说是你表弟三月后即将成婚。”
“嗯。”霍钰颔首，“这倒是一桩喜事。”
自夫君去世后，霍夫人整个人都沉寂了许多，也只有在亲儿子面前流露出几分人气来，她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茶壶：“钰儿，你明知道，娘和你要说的不单是这个。”
霍钰眉心一跳，霍夫人催婚的话已经说出口：
“你年长你表弟半岁，原本应在他前头娶亲，如今他婚事将成，你却连个姻缘的影子都没有，转眼到了明年，你就快要十七，换成别人家的儿郎，娘亲都可以抱孙子了……”
“原本以为等你年纪大些，自会开窍求娶，可眼下你若是再不娶，京中适龄的好女儿都快嫁完了，你老实告诉为娘，可有中意的女子，倘若有的话，娘亲便央媒人上门想看说亲。”
霍钰不知在想些什么，捏着茶盏的手指逐渐收紧，最终还是开口道：“母亲多虑了，儿子并无中意之人。”
“那也无妨。”霍夫人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没有中意的，我让媒人替你挑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女子，等成婚之后相熟识，你总会习惯的。”
“不必如此。”霍钰放下茶盏，“母亲，儿子愿同父亲一样，身为武将，一心报效朝堂，终身不娶。”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夫人面上流露出几分惊愕，“就算是报效朝堂，先成亲也未尝不可，就连你父亲，不也是早早同我成亲，才有的你？”
霍钰抬眸，深深看了霍夫人一眼。
到底是亲生的骨肉，虽说儿大不由娘，霍夫人终究还是看出他几分心思：“你当真没有中意的女子？钰儿，男子汉大丈夫，拖拖拉拉难成大器，倘若有朝一日她嫁作他人妇，你后悔也来不及。”
刹那厢房之中陷入沉寂，唯余青蛾振翅扑向灯罩的窸窣声。
良久，她才听见少年低沉的声音：“儿子不会后悔。”
“为何？”霍夫人不解其意，“莫非是对方门第太高，我们侯府都竟攀不上不成？”
若是连世代功勋的赵国公府都攀不上，那就只能是皇家的女儿们，大公主早已招了驸马，二公主远嫁北疆，三公主……
可就算是皇家的女儿，他们霍家也未必娶不得。
还不等霍夫人猜出来，霍钰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与门第无关，是儿子配不上她。”
此话一出口，霍夫人不禁怀疑自家儿子是练剑是练糊涂了不成，满京的人谁不知道，霍家的后生各个都是人中龙凤，霍钰更是出众，虎父无犬子，他自幼习武，幼时便随已逝的霍将军征伐匈奴。
小小年纪在战场上却从容不迫，拉弓取下敌人首级，直到后来霍将军战死沙场，在众人恸哭声中，霍钰一滴泪都不曾掉，护送亡父棺杦回京。
在他不到十四岁的时候，上门说亲的媒人就差点踏破赵国公府的门槛，最后还是霍夫人不堪其扰，下令不许将这些人放进来，才过上清静日子。
霍夫人自认她绝不是王婆卖瓜——自家儿子在京中贵女间炙手可热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究竟得是怎样的天仙，才会让她儿子自认配不上？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霍钰开口道：“母亲不必知道她是谁，只是我明知自己身为将门之子，将来免不得要征战沙场，届时生死未卜，给不了娇生惯养的她安稳，又何必辜负人家？”
闻言，霍夫人神色微动：“那位姑娘呢，她可知你心中所想？”
霍钰摇摇头：“既然我心意已决，又何必给她徒增困扰，儿子只愿她一生顺遂，无灾无病，嫁给一个敬她爱她之人，二人白头偕老，将来儿孙绕膝便足矣。”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诚恳，显然是肺腑之言。
霍夫人眼眶微红，不知是想到什么，长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为娘又何必强人所难，等哪日你想通，我再为你操持婚事也不迟。”
“谢母亲体恤。”霍钰颔首，神色间没有任何异议。
时候已经不早，既说完正事，霍钰也该回屋就寝，文才照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伺候，心中却泛起嘀咕。
方才母子二人的对话，守在门外的文才隐约听见许多，夫人不知，可文才自幼跟在公子身旁服侍，对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再清楚不过，
他们家少爷，分明是及爱慕隔壁尚书府顾三小姐的，似今日这般私会，二人做过不知多少次，倘若公子存心要娶，侯府与尚书府门当户对，顾小姐也未必会不愿。
虽然外头的人都说顾小姐行事恣意妄为，德行不正，可她长得好看，就像画像里的仙子走出来，待自己这种下人也是极好的，不像旁的贵家小姐都是用鼻孔来看他们这些下人，若是由她来当未来主母，文才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只是听公子的意思，自己恐怕也只能在梦里想想，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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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由春入夏，一晃过去三个多月，顾大人总算不再派人一步不离地看守着自己，顾渺渺终于又可以再偷溜出门。
尚书府与赵国公府之间的墙并不高，中间还有一条夹道，霍钰在墙上朝她伸出手，顾渺渺动作熟练地踩着脚下的砖头，踮起脚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少女手掌白皙柔软，霍钰不由得握紧，在他走神之际，顾渺渺已经借着他手上的劲，脚踩花窗底框爬了上来。
饶是这动作她不知做过多少次，顾渺渺还是难免脚下一滑，踩落一片瓦砾。
底下院子里的丫鬟扶疏看得心惊肉跳：“小姐当心！”
显然有人的反应比她更快，霍钰另一只手当即揽住顾渺渺的腰，像是生怕人掉下去般，将她紧紧揽在怀中，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唯独顾渺渺这个当事人面上不见半分惊慌，反而趴在霍钰肩头笑得花枝乱颤，低头朝院子里看去：“扶疏，我先出去了，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睡觉不许打扰，还有……”
“小姐放心。”不等顾渺渺嘱咐完毕，经验丰富的扶疏已经重重点头，“奴婢一定照做不误。”
既如此，顾渺渺也不再啰嗦，等不急先跳下墙的霍钰接应自己，她便纵身一跃，动作轻盈地落到他面前。
不过到底还是太久没做过这种事情，顾渺渺难免一个趔趄，身躯向前倾去差点摔倒，幸而被霍钰稳稳扶住。
她顺势站稳，还不等霍钰开口唠叨自己，便摊开双手在他面前花蝴蝶般转了个圈儿：“看我近日新做的这身衣裳，是不是很漂亮？”
霍钰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是件往日从未见过花纹繁复的鹅黄色齐胸襦裙。
尽管在霍钰心中，顾渺渺无论何时都是极美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裙子更衬得她肌肤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细腰更是不盈一握，再加上她满头乌发一半盘作分肖髻，余下的用与衣裳同色发带扎起来搭在肩上，衬得少女肩颈修长宛如一只天鹅，整个人在日头底下隐约笼罩着一层光芒。
伴随着她的动作，乌鬓间重瓣莲花银簪的流苏也跟着晃动，泠泠作响，宛如初夏的一缕清风。
“嗯。”霍钰轻笑道，“很美。”
“亏得这条云绫锦做的裙子要了我一百两银子呢，就换来你这么两个字称赞？”顾渺渺显然不满意他这过于简单的回答。
对于哄她开心这件事，霍钰万分熟练：“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至于这大美嘛……自然是字越少越好。”
顾渺渺这才满意地抬起下巴，在前头朝着巷道外走去。
霍家的马车就等在巷子外，此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车夫也是霍钰的人，不用有任何担心。
顾渺渺就是靠着这把戏，偷溜出去过不知道多少回，她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拎起裙摆就进了霍家的马车。
这马车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布置得甚是奢华，座位和中间的桌案都是紫檀木制成，位置上铺着软垫，桌上鎏金铜香炉里散发出缕缕熏香气息，方桌的抽屉里更是暗藏玄机。
顾渺渺一如既往坐到正中间的位置，拉开面前的抽屉，里面有约莫六七个方格，每个方格里都是她爱吃的零嘴——蜜饯，瓜子，核桃，酥饼，花折鹅糕……
桌上琉璃壶里盛满红棕色的液体，顾渺渺不用尝也知道这是酸梅汤。
霍钰这辆马车，全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布置，不过现在顾渺渺的心思不在这些吃食上，而是只盼马车快些，早点去看看琼湖的荷花开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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