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年·飞天令 ...

  •   茶馆子里说书的老儿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故事,即使不是所有听过他的故事的人都太把那些事情当回事儿,但也不是很愿意去质疑。
      那老儿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不时被那爱死磕的听客追问道尴尬处,难免随口圆个小谎,要真不假,半假还真。

      当然圆谎也是需要本事的,圆的不好,遭人家鄙夷;圆的好了,那就成了一个真正的故事。
      如今皇城南北三方交好,稳定而诡异的势力。江南的白鹤院,江北的鹭庭,只手遮天的周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关系平衡起来的,实在很难说明白了。
      即使只是故事。

      一方人依一方势力,江南的人认的是白鹤院,天子脚下要看周家,而江北人,却只买鹭庭的帐。
      在江北人看来,莲道的植花者还是亲狐的生意人,都远比不上鹭庭的人来得让人畏惧。

      鹭庭其实很好懂,他们的交易非常简单,金钱,人命。

      说书人在江北的时候吹嘘的是他对白鹤院的所知,花白胡子一抖一抖。
      嘿,你们知道么,那周家的绫罗绸缎,那些胭脂水粉,那些金玉古玩,如何卖得这样远的地方去,匪子劫不到,大水时候也从未听说翻了他们的商船,但那些好货,随需随到,你说周家是怎么运那些钱货的?说书老儿把紫砂壶捂在手里,咂着嘴说:是白鹤院,都是托白鹤院送的;莲道弟子遍布四方,你们知道么,只要有那白鹤院的地方,不管多远,那院里的廊子都是相通的呢。——周家的宝贝啊,从藜洲的白鹤院进去,一柱香不到,就可以从九百里外颍川的白鹤院出来!——喝,那个时候,就连押送宝贝的少年郎都还是同一个哩。

      酒楼里半醉的听客们都哗然,这些神神秘秘的莲道师究竟做的都是什么营生,江北人是不大能理解的,听了心头觉得不可思议,当作趣事传一传,也便罢了,再没有旁的心思。
      接着便有人问:那,他们杀人么。

      说书老儿咽了一大口茶下去,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杀人?
      那人点头:嗯哪。
      斯文人不干那事!老儿支楞起干瘦的手指,不屑地说:杀人,那是强盗才干的。

      那江北的听客正要说什么,堂里小二一声招呼,门口进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人,素色案纹的锦衣,左右跟了两个着曳地白袍的抱花童子,见了迎上来的小二,矜持地略一点头,熟门熟路,径直往楼上去了。

      莲香四溢,又随主仆三人身影的渐远淡去。说书的老儿脸色变了一变,不耐地朝聚起来的听客们摆手:罢了罢了,这些东西,一般人可随便听不得,就当个趣儿,别当真了。散了,都散了吧。

      这层楼陆景蒙在前一天就已经包了下来,说是约了很重要的客人,吩咐一直到今夜子时之前,都不许其他人上来了。连掌柜当时都很奇怪,不许人上去……这公子约的客人要如何赴约?殊不知陆景蒙的客人从来没有走门的习惯。

      陆景蒙让两个怀抱莲花的侍童留在了楼口左右,独自一个人上了去,走过长长的回廊,在绘竹的一处雅间外,略停了停脚步,推门而入。

      他进厢的时候已经有人侯在那里了。
      那个带着冷月刀的江羡月。

      江羡月见得人进来,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继续喝手边的酒。

      陆景蒙在烙花的大桌边坐下,劈手夺下江羡月拿起来的酒壶。
      别喝了。他把酒壶放远,不悦地出声:亏你和我二哥认识了这些年,怎么就没学着收敛。
      是了,他讨厌酒味……江羡月自嘲地笑笑:不过他死了。
      陆景蒙沉默一阵,含糊道:哦。

      江羡月:你已经晓得了?
      陆景蒙:是啊。
      江羡月: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陆景蒙:救你。
      江羡月:连这你都晓得?
      陆景蒙:莲道相通,一呼百应。

      江羡月微怒:陆景池是你二哥不是!
      陆景蒙:要不然呢。
      江羡月:那你怎的就这么定得住?不想砍我?
      陆景蒙:莲道不杀生。
      江羡月:那砍我半死。
      陆景蒙:你惯佩刀,自己动手。

      江羡月颓然坐回椅子里。
      江羡月:陆景蒙,你跟你二哥真不像。
      陆景蒙:过奖。

      雅间门已掩上,却仍可以听见外面长廊细微的风声。

      江羡月:既然不是来找我寻兄仇,你约我来此做甚?
      陆景蒙白他一眼,自顾倒了茶,道:我约的不是你,是你乱闯入来。
      江羡月:这话怎讲。
      陆景蒙喝茶,一左一右竖起两根食指,向两边一拨,掩上的门哗啦张开来。正对着的外廊和门之间,细细地画着一条金线,金线上压着一枚小小的令符。

      这……飞天令?江羡月认出来,这是鹭庭发出去的东西:你有飞天令?
      正是。陆景蒙继续喝茶:飞天令可逆推星盘,此时的此刻,实是昨日的此刻;这间小厢,实是昨日的小厢。我约的,自然是昨日的人。
      江羡月:哦?
      陆景蒙:先莫说我,倒是大侠你,仇寻得怎么样了。

      江羡月挑了挑眉,脸色骤阴。
      哼。摆我一道还害死景池的那两只狐狸么。他冷冷道:我去迟一步,两头畜牲已经殉情了。
      陆景蒙:是了么。
      江羡月:便宜他们。
      陆景蒙:前些天的事情了吧。
      江羡月:你又知道了?
      陆景蒙:这个自然。——我倒听说昨日,有人把那两张狐狸皮从皮草贩子手里买了,送还葛纹狸族的周家。
      江羡月:哪个周家?藜洲周氏?真看不出那畜牲真是大族之后。
      陆景蒙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你方才说……二哥陆景池为救你而死,所以你杀上门去,那两只狐自尽了,是这样么。
      江羡月:没错的。

      陆景蒙微微一笑:不过我听说,那两张狐狸皮,都是白鹤院买下来的。
      江羡月:打什么哑谜,你买的?
      陆景蒙:不是我,是二哥。

      江羡月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又黯淡下来。
      他摇头道:胡说罢,那个时候景池已经不在了。

      陆景蒙又一笑,续满茶杯。
      这个么……兴许是早些年周家当家对他的救命之恩,他报上了才安心罢?陆景蒙缓缓道:我二哥,也有一张飞天令。

      江羡月不禁向看门口,那金线和令符都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又合上了的门掩住了。
      正好,我想起这茬儿,那动星盘的飞天令真是邪物,不过机缘巧合,我也得到过一枚。陆景蒙继续道:我想,要是二哥再有一枚,除了报恩之外,他定会去找你的。

      门外清风细细声音又见响动,似有轻缓足音上楼来。江羡月警觉。
      呐,我就说了我约的不是你罢。陆景蒙饮下杯中最后一口茶:——现在我约的人来了。

      脚步渐近,陆景蒙搁下手中的茶杯,在桌面发出嗒的一声。

      江羡月:你去哪里?
      陆景蒙推门往外走,回头笑道:避嫌。

      陆景蒙走了出去,未掩好的门缝里漏出细细的风声和模糊的光影来。
      脚步终于停住,修长的人影遮住了门缝间的微光。

      门外的人轻轻问:江羡月么?
      江羡月直直地看着那人推门进来,逆光中只觉得那廊外清冷的月光突然那样刺眼了。

      是你……?他嗫嚅着唤道:……池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