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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秘谋曲折,此生清明 ...

  •   “王蒙?”白芪听了也大为震动。
      “不错,就是王蒙。”李敬安确定道,“周王向来不问政事,只是每月按例会进宫给他母妃请安。王蒙整日都在宫里守着,自然知道该何时去找心月。依照那丫头的话,我那晚见到的那个佩剑之人,便是王蒙。我早该想到的,能配那样剑的,长安城中除了王蒙,还能有谁!他杀了心月之后,便想将此案顺势推到之义身上,所以叫老板让那丫头将真相掩盖了下来,却又怕那丫头走漏了消息,所以便要斩草除根。可那丫头机灵,立刻逃了出来,才被我救下了。”
      听了这一番话,几个月来的所有事都在白芪脑海中翻腾着。冬日的飞雪,春日的飞絮,夏日的乱风,原来皆出自同处。
      “如今,就我们知道的,来长安途中,要杀我的,是王蒙。如今嫁祸之义的,也是王蒙。”白芪心绞痛如麻,“王蒙必定知道我的身份,或许也知道我与之义的关系。”
      此话一出,屋内五人内心都颤动了起来。
      陈之义看着面前幽暗的烛火,脸上风云变幻莫测。他开了口,坚定地说道:“如此看来,王蒙是留不得的,得想个法子除掉才行。”
      李敬安眼中亦是寒光。他自然与他是一心的,可他说出了比除去王蒙更重要的事:“可是,如今最应该查清楚的,是王蒙究竟是听从谁的命令,究竟是皇帝,还是另有其人。”
      说到这儿,白芪想起一件事来。那件关于后宫的事。
      她缓缓说道:“我之前以为,后宫以皇后为尊,那么后宫在处置关于桂宫的事时,也应该听命于皇后。可是,近日我才听说,桂宫,原来是听命于太后的,是太后用来制衡皇后的棋子。”
      陈之义听了有些震动:“此言当真?”
      紫烟点了点头,代为答道:“就说这选秀一事。皇后善妒。若后宫是听命于皇后,那才人这般的美人是绝无可能选进来的。是太后,为了制衡皇后,特意选进了贵妃等这般美人,避免皇后独大后宫。”
      “此话不假。”阿喜确认,“奴才也听说了,太后虽然平时不见人,但后宫实际上还是听命于太后的。”
      太后……陈之义想了一番,依旧不太明白:“既然如此,依照太后的行事,为何不直接废掉皇后再立新后呢?”
      白芪听这话,猜他是想起了她的生母小文的遭遇。
      紫烟依照白芪的眼色,将前几日对白芪讲过的桂宫秘史又跟他们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陈之义叹到,“当年与函国交战,我爹也还年轻,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曲折。函国当年是我们的盟国。但最后朝廷最查出函国与其他藩国串谋,意图攻掠我大周,所以朝廷抢占先机,出兵灭了函国。”
      李敬安亦曾听闻函国过往,联系了这前因后果,他缓缓道:“当年太后为了巩固新皇帝位,不惜铲除所有皇子。为了求得函国的帮助,想必是与函国达成了结盟的契约。只是谁料到,当新朝巩固之后,她怕消息透露,或是遭人威胁,便找了借口灭了函国!”
      白芪忽然心中一动:“依你之见,当年的太后是否可以绕过皇帝直发诏令?”
      李敬安不与否认:“依照当年的形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皇帝年幼登基,实权必定旁落太后之手。可是如今朝中风气已与太后掌权时期全然不同。曾听闻,皇帝当年为了亲政,也是与太后做了好一番争斗的。”
      白芪听了,心里浮现了一些猜想。
      陈之义见她神色凝固,便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芪的手在案下的黑暗中轻轻抖动:“有无可能,王蒙实际上也是听命于太后?”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半晌,陈之义背后的杀气凝结为草原上常见的飞鹰,以大地之主的傲慢缓缓道:“若是王蒙是听命于太后,那就更不能留了!”
      李敬安周身的杀气亦渐渐腾起,仿若一张图腾高悬于他身后,以死亡之神的气势俯瞰众生:“若是王蒙听命于太后,那便是太后知道锦华的身份,想要在入宫之前除掉锦华。可是你们逃过了那一劫,而王蒙也受了重伤,太后一时无法找到更强的杀手,只得作罢。又或许,在选秀时,太后见了锦华的画像,便又计谋,让锦华入宫制衡皇后。如此一来,她不但不会再加害于锦华,或许还会帮助锦华。因此,虽然在来长安的途中你们遭到了袭击,但是进了宫,似乎还算顺利。但至于她能帮到什么份上,或者说她愿意让锦华走到哪一步,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时阿喜仿佛大梦初醒:“所以,当日驿馆北楼起火,也是太后所为?”
      李敬安浑身一震,到还未想到此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紫烟想到了别处:“若太后有意扶植我们才人,王统领还留不留?”
      陈之义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王蒙是绝不能留的,无论他最后会站在哪一边。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迟早会对我们不利。”
      陈之义此刻显露出的身为武将的杀伐果决令李敬安心生敬佩:“如今之义为皇帝的贴身护卫,除掉王蒙,那禁军统领的位置自然是由副统领接任,而之义也会顺势调任禁军副统领。这样一来,只会对我们有利。只是锦华,你可撑得住?”
      那边塞乌云压城的庞大气象再次出现在张锦华眼中:“我是将军的女儿,桂宫斗争的那些招数,有紫烟助我,不足为惧。”
      她很明白李敬安说的“对我们有利”是何意思。若是将来皇帝察觉了她的身份,对她起了杀心,那只要陈之义控制了禁军,她便有一线生机。
      可是紫烟偏问道:“若是王统领并没有听命于太后,而依旧是听命于皇上呢?”
      “若是听命于皇上,”陈之义的眼中立刻滚起了乌云,那情景同白芪一模一样,仿若他二人便是坚固的城堡,其余人等只能在城下抬头仰望,“那便是皇上知道了阿芪的身份,是皇上下令阻止阿芪入宫。若是这样,我们还要清查当年的冤案的话,迟早有一天,皇上是会对阿芪起杀心的。”
      “王蒙依旧是不能留。”李敬安缓缓说道。
      若他是听命于皇帝,那么王蒙,以及王蒙的禁军,都不能留。
      一时五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气氛焦灼之际,陈之义注意到白芪脸色苍白,便有意岔开话题,开口说道:“只是如今皇上令我巡视阿芪居处,并且让德妃娘娘暗中留意皇后那边的动向。”
      “为何特别留意皇后?”紫烟不解。
      陈之义无奈摇了摇头:“应是查了出来,阿芪中毒,乃皇后主使。”
      “啊!”阿喜惊呼了一声,却又立刻明白了:“所谓的皇后善妒,太后制衡,原来如此!”
      紫烟亦如梦中惊醒:“若是没有太后,后宫不知还能留下几人!”
      白芪不自觉地将手绢缠在手心里,问道:“德妃娘娘,如何?”
      陈之义与德妃并无太多交情,回忆起来也只是道:“那日一见,亲切纯厚,稳重周全。最重要的,是皇上信任她。想必她也是十分忠心皇上的。”
      李敬安点头,亦回忆起来:“幼时随爹进宫,见过德妃娘娘几面。容貌不是一顶一的美人,但为人极为亲厚体贴。其实她究竟如何,只消看看赵王与鲁王便知了。赵王虽然终日溺于享乐,却行明哲保身之实,立场分明。就拿之义来说,如今长安城中各皇子都意欲拉拢之义。而前几日心月的案子,若他愿认那玉,事情便简单许多了,他也落得之义与我的一个人情。可是他就那样清清楚楚将事情讲分明了,半分袒护都没有。再说那鲁王。鲁王热爱诗书。听邦王讲起来,无论是家国天下,还是奇闻异趣,鲁王都能侃侃而谈。这一回犒赏沿海驻军,也是邦王荐了鲁王去的。可见,邦王是信任鲁王的人品的。从这两位皇子来看,德妃势必也是一位极分明的人。”
      “如此便好。”白芪思忖着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陈之义想起另一件事来:“那日你见了邦王,如何?”
      白芪回想着那日的情形,缓缓说道:“我也正想与你们商议邦王之事。那日我见了邦王,觉得他仁爱慈孝,是一位贤王。而若想查清当年的案情,就必须有人潜入刑部,或者文渊阁,看到当年的全部案卷……”
      “那大理寺……”陈之义提到。
      “大理寺是不中用的。”李敬安不屑一顾,“当年大理寺卿高岭大人突然暴毙,皇帝对大理寺的信任大为削弱。这等重案的案卷,都只存于刑部与文渊阁。刑部的卫允是皇帝最为信赖的六部大臣。而文渊阁除了皇帝和皇子外,无人能进入……”李敬安一顿,忽然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想……”
      “不错。”白芪肯定了李敬安的想法,“刑部不依附于任何皇子,所以潜入刑部查阅密卷可能性不大。对我们而言,能够做到的,便是进入文渊阁。进入文渊阁有两个法子,一是让皇上带我进去,二是请某一位皇子带你们中的任何一人进入。”
      陈之义也明白了过来。他轻声说道:“所以你是想,既然邦王将来也能成为一位贤主,那我们就可以真正扶助邦王,助他入主东宫,然后请求他带我们进入文渊阁。”
      “不错。”白芪目光如水。
      李敬安眉眼一挑,微微一笑:“若我们真的要扶助邦王,锦华在桂宫或许可以顺利一些。”
      他话里的意思是要白芪倒向皇后,陈之义反应过来后立刻驳斥道:“若阿芪真的倒向皇后,或将失去皇上的宠爱。若失去了皇上的宠爱,那阿芪对皇后自然就是一颗无用的棋子了。我们这个皇上,心思之周密,非我们能及。依我看,在后宫,阿芪不能倒向任何一方。皇上的宠爱才是对阿芪最有利的保护。至于立场的选择,就让我们在前朝来做好了。”
      李敬安看了陈之义一眼,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将要说的话吞下去了。
      说了这些,外面的梆子突然又敲响了。
      那梆子声落在阿喜心里,如战鼓忽然被锤响。他看了眼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小姐,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命运的分别再次出现。白芪忽然抓紧了陈之义的手,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李敬安见状,即便心内再痛,却仍旧站了起来,招呼其他三人先出去了,只留得白芪与陈之义二人在屋内。
      站在院中,李敬安望着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的天空,鼻头一酸,眼泪也落了下来。
      他终于又见到了心心念念多年的爱人。她的眉眼,她的柔情,她唇角的泪痕,都是他梦里的模样。可是他的爱人不再属于他,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这是命运的作弄罢。他无奈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变故,如今陪在白芪身边的,当然就是他了。
      他不愿去想这一盏茶的功夫里,那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因为无论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知道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知道陈之义等了白芪十年,可他何尝有没有等呢!就算是他误以为白芪已经不在了,可他依旧思念着她。多少次的梦里,他见到长大成人的自己,还有依旧是小女孩模样的张锦华。
      所谓的撕心裂肺,便是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他人的心如刀绞。
      李敬安又摇了摇头,看着陈之义从屋内出来了。不知为何,他微微一笑,柔声对紫烟说道:“锦华日后,就拜托姑娘了!”
      紫烟看见了他眼泪的泪光,轻声应道:“我自当全力护卫才人,李大人和陈护卫放心吧!”
      李敬安得了紫烟的承诺,心里便安定了些。他点了点头,转身便与陈之义和阿喜匆匆离开了。
      紫烟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淹没在浓重的夜色里,也就转身进了屋。
      灭灯前,她问白芪:“今日才人可有些话还是没有对李大人讲。”
      白芪轻轻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烛火,淡淡说道:“我后来想,在查清真相之前,这些话是无用的,因此也是不必说的。”
      紫烟想了想她这话的意思,微微笑了笑:“李大人应是懂才人的意思的。”
      这夜,便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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