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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葛翼奇死 ...

  •   天已凉。
      街道两旁的杏树的浓郁稀薄了不少。
      一阵马蹄声穿过长街。
      火光映亮四周。
      陈之义听见远处一阵凌乱的声响越来越近,心中的一块大石慢慢落了地。
      他听见那阵声音在他府前停了下来,有人推开了门。那脚步声停了片刻,又立刻朝他书房走来。
      门被推开,一阵凉风涌入。
      桌上的茶水已凉。
      他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他平静问道:“可是找到葛翼了?”
      卫允没有吃惊,淡淡点了点头,依旧拱手道:“右安县南山村发现了葛翼的尸身,副统领可要……”
      “请大人带我去看看葛翼。”陈之义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只是嘴唇有些干裂,嘴角还结了处血痂。
      原他那日从罗桑回来,便没见到葛翼。第二日,他从皇宫被押回陈府,还是没有见到葛翼,那时他便知道,他失踪了。
      葛翼从小与他一起练剑,剑术虽不如他,但也十分了得,常人近不了身。若没十分的把握,没人会轻易对葛翼下手。
      所以这两日,他一直在等着卫允上门,告诉他葛翼的消息。他坐在那儿,只觉度日如年。桌上的茶水早凉了,可他顾不上喝茶。他只是静静坐着,等着卫允。听见卫允来了,他心里反而静了。
      通常时候,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与其糟糕程度成正比的。
      这么快便找到了葛翼,那葛翼必定凶多吉少。
      陈之义一身素服,拿起放在桌上的剑,慢慢朝外走去。齐复谦卑一侧,让出路来。陈之义没有客气,径直走了出去。
      这两日,因葛翼消失,他已想得很清楚:的确是有人要陷害他与李敬安。可是怎么个陷害法,他还不知道。如今葛翼死了,那下一个要死的便是他。与他的事紧密相连的还有邦王。他死了,邦王也会失势。
      陈之义不发一言上了车,随着他们朝右安县去。齐复却忽然有些惭愧之情,主动与他讲起发现葛翼的经过。
      两日过去,可他们要等的人没有再出现。
      又过了两日,府外跑进一人,呈上一样东西。万青接过一看,原是一小片褐色麻布。
      “在凶案现场旁的一棵树上发现的。”那人道。
      “应是凶徒跳下树时被树枝刮破了衣裳。”万青将那破布呈了上去。
      “可这种布很是常见,一般百姓家都有此类短衫。”齐复摇了摇头。
      可才过了半日,又见人来报:“大人,南山村河滩发现一具男尸。”
      南山村距离此处尚有三十里。待他们赶到时,天色已黑。
      两个衙役点了火把守在尸体旁。还有几个衙役在前方平缓的河流里摸索着什么。周围,几个胆大的村民凑在一起看稀奇。
      未等卫允走进,一衙役便迎了上来。卫允问道:“何人发现的?”
      一衙役答道:“回大人,是一村妇,晚间来河里淘米,见上游缓缓冲来一死尸。由于河流沿岸早已发放告示,命发现嫌犯者皆应报告官府。因此那妇人同其长兄一同前来报的案。”
      “那两人呢?”卫允又问。
      那衙役一指:“就在前面。”
      几人走到尸体旁,万青撩起袖子便蹲下去查验尸体。探鼻息,早已绝。尸体应在河水里浸泡已久,发白发涨,浑身冰凉。其胸前与右臂上皆有刀伤,皮肉外翻,应是生前所致。他将尸身翻了翻,察觉那人的短衫下缺了一块。伸手,一旁的衙差立刻递上了白日里发现的那块破布。一对比,颜色质地还有缺口的形状皆合。万青站起身,问旁边的人:“附近可有发现凶器?”
      衙役转头朝着河面道:“暂时还没发现。”
      万青脸色更难看了,他转过身低低对卫允道:“大人,此事麻烦了。”
      原万青是认得葛翼的。万青平日里除了待在衙门里,便是爱去城西的古玩铺子逛逛。有一回,在一个小铺子上,与另一年轻人同时看中了一个鸟喙做的哨子。两人都年轻,都是好性儿,所以就算结识了。那人,就是葛翼。
      既然是陈之义的亲信,那就必须将陈之义请来好好问一问了。
      齐复面露难色:“此事,是否需要禀告皇上?”
      卫允淡淡摇了摇头:“卫某承蒙皇上信任,出任刑部尚书,当以律法办事。”
      那意思很清楚。
      那意思很清楚,齐复带了人便朝长安城去了。
      右安县衙们一片灯火通明。
      陈之义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大堂,见到卫允,拱手便道:“见过大人。不知葛翼在哪儿?”
      卫允伸手引他到尸房。
      卫允还在同仵作一同检查着,听见背后有人来也未分心。陈之义静静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万青取下了面罩,洗净了手,回过身到:“请陈副统领认尸。”
      陈之义眼中已有寒光,他没有挪动步子,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冷冷道:“此乃我的亲随,葛翼。”
      卫允点了点头,将他又请回了大堂,道:“今日晚间,南山村的两名村名向官府报案,称河滩上冲上了一具男尸。下臣认出是副统领的亲随,便请副统领过来认领。”
      “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陈之义将剑往案子上一放,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卫允的语气还是恭敬的:“五日前,从副统领府中被送走的东瀛浪人野泽在右安县境内被人截杀。官府在命案现场找到了凶犯遗留下的衣料,与葛翼被发现时所着之短衫对比,可确定就是葛翼所留。其次,葛翼身上的刀伤也与凶案现场所发现的几把刀的锋口吻合。”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葛翼变就是杀死野泽的凶手!”陈之义望着他。
      卫允并不躲闪:“经初步论断,确有此可能。”
      “那么大人可找到了葛翼的剑?”陈之义又问,“我们武将从来是剑不离身。可我并没有看到葛翼的剑。”
      卫允答道:“凶犯行凶后,身负重伤,跳入附近的河流。剑,可能逃生时被河水冲走。官府此刻已派人去河中搜寻。”
      陈之义皱眉:“跳入河中?”
      卫允答:“血迹的确是到了河边消失的。”
      “葛翼行凶后,可有人追杀他?”陈之义又问。
      “这,”卫允有些迟疑,“目击者没有提到。”
      “那就是没有了!”陈之义冷冷一笑,“三位大人应该知道,葛翼从小与我一起随军队驻扎边塞。边塞可不像此处还有深河可游。不怕大人笑话,别说我们不会游泳,在边塞就是要沐浴怕都不容易。葛翼行凶后,既然没人追他,他何必去寻死跳河?”
      “这或许是葛翼怕血迹暴露行踪,所以情急之下跳河。”卫允道,“也或许是有人接应,只不过葛翼身负重伤,所以力气不支,溺水而亡。”
      “怕血迹暴露行踪,可血迹还是将大人引到了河边!”陈之义道,“若是有人接应,那接应的人大人可找着了?”
      “这,”万青有些为难,“还没有……”
      “那大人今日请我来,只是为了认领尸首一事?”陈之义问道。
      “并非如此。”卫允挥了挥手,一衙役端上了一盘证物来。
      “副统领请看。”卫允走到那证物旁,指着其中一片纸屑道:“这,是从野泽口中找到了。”接着,他指向另一张字迹已经模糊的证物道:“而这,是从葛翼身上找到的。”
      万青上前:“这两样证物无论是边缝还是材质都吻合。且副统领请看,虽然字迹已经晕开,但是这个缺了一角的紧字,仍可看出是吻合的。”
      陈之义仔细看了看,万青的话无误。
      “所以,”卫允缓缓道,“就目前的证据而言,葛翼,的确极有可能是杀害野泽的凶手。”
      这个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他们要请陈之义来必然不是喝茶话家常的。陈之义此刻心内颇为绝望,既然有人能详细计划如此,那找到葛翼的剑也是迟早的事。
      他抬起头,脸色铁青道:“我要见皇上。”
      卫允略微想了想,道:“卫某同副统领一起去。”
      皇宫这几夜也不能成眠。
      张锦华早已听说宫外之事。她开了匣子,拿出野泽赠与她的珠子,忽然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然逼近。
      陈之义进宫时,已到了后半夜。
      皇帝铁青着脸听了卫允的话,冷冷问道:“葛翼是你的人,他杀了人,你为何不知?”
      陈之义皱眉回答:“野泽之事才出时,微臣回府,葛翼已经消失。也是今日微臣才从卫大人处得知葛翼已经身亡。不过微臣确实与此事无关,葛翼为何会卷进此事,微臣不知。”
      “人是从副统领府上走的。凶手还是副统领的亲随。副统领竟然‘不知’。”卫允道,“难道在副统领自己的府里,还有人敢背叛副统领吗?”
      “那卫大人可有证据证明葛翼是我指使出去杀人的?”陈之义怒问。
      “证据,”卫允道,“并没有。”
      “没有证据大人怎可轻易论断?”陈之义卸剑跪下,道:“微臣恳求皇上召皇后娘娘,丞相,中书令,礼部李敬安。微臣有话要说。”
      虽然证据摆在面前,皇帝心里仍是有着疑惑的。只是这疑惑当着卫允的面不好细说。既然此刻陈之义主动请求了,他便顺势准了。
      入宫的诏令传到了李府,李敬安心中一抖,立刻随同李中仁入了宫。
      此为密谈,且牵涉到张后在南流亡一事,卫允虽为皇帝心腹,却也不得入内。
      几人进入了书房,由安忆怀亲自领了几个得力的小太监守在门外。霍南也被调来,在门外随后候命。
      “皇后,”皇帝开口道,“究竟是如何遇到那浪人的,细细讲来。”
      张锦华所怀身孕已快五月,不便见外臣,便侧卧于一屏风后,由紫烟与阿合带着两个宫女服侍着,将几月前在汕岛所发生的事细细讲了。
      “那一日,微臣忽然接到了城外的一封书信。那信是由罗桑歌姬羽衣所写。信上称,罗桑的船在海口救了一名女子与两名男子,那女子称与微臣相识,因怕被家人责罚,因此请微臣前去接回三人。微臣见那心中所述女子之名带有‘芪’字,便知是皇后娘娘得救。因此立即派人准备迎回皇后娘娘。”李敬安道,“那浪人声称自己是偷听了家主预备谋反的密谈被发现,因此被人追杀。而在追杀过程中,其女主人为了救他中箭身亡。他逃上了一艘发往潮州的货船,途经汕岛,遇见了皇后娘娘。后皇后娘娘遇险,得他所救,因此便嘱托微臣照顾那浪人。而微臣尚无单独的府邸,因此只得将他安置于副统领府中。而后,微臣听从渤州回来的一支杂耍班子讲,东瀛国内的确发生动乱,老将军忽然病死,分家藤田继位。这一切,都与野泽所言符合,因此微臣对野泽便放下了戒心。”
      “而野泽在臣府上的日子,几乎从不外出。整日只在院子里雕刻他女主人的木像。后来李大人的几位朋友要周游大周,劝野泽出去散散心。野泽同意后,微臣与李大人在那一早才一同送别了野泽。”陈之义道,“微臣想,即便野泽真是微臣的亲随所杀,那也一定有他的道理。或是他突然发现了什么,而来不及告诉微臣,只得亲自动手。或是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暗中操作,故意绑走了葛翼,杀害了野泽,然后嫁祸给葛翼。毕竟,人是从微臣府上出去的,葛翼又是微臣的亲随,这二人出了事,微臣的确是脱不了干系。”
      昭德帝之所以被大周百姓歌颂为万世一遇的明君,就在于他的确英明。
      “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了葛翼,可见,若找不出另外的嫌犯,葛翼杀人的罪名是洗不掉了。那副统领自然要遭受连带的责罚。”霍达道。
      “无论皇上怎样相信副统领,这责罚肯定是轻不了。”李中仁缓缓道,“若副统领遭受到了责罚,那么影响最大的,自然就是陈家军。”
      “而陈家军若是受了影响,削藩自然就会困难些。”李敬安道。
      皇帝看了一眼李敬安,嘴角浮起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所以他们找到的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根本不重要。”陈之义道,“微臣看过了,那封信早已被河水泡烂,无法辨认。他们要的,只是拉下微臣。或许,还有李大人。”
      皇帝撑着头,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们都认为之义是被冤枉的。”
      霍达正色答:“若副统领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就根本不会将一个东瀛人安置在自己府上。李大人交友广众,安置一个人还是容易的罢。”
      “微臣知道,此事要证微臣清白的确不容易。”陈之义道,“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亲自找出背后真凶,替葛翼报仇!”
      张锦华在屏风后,忽然有了些困意。
      当她来到太极殿,见这几人都在时,她便放心了。这几人,是全天下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全天下最为拥戴她的人。
      只是在皇帝面前,为了避免激怒他,她无法替陈之义说话。可既然皇帝召见了这几人,就可见皇帝心中对此事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陈全的儿子他都无法相信,那他这个皇帝当得也就太可笑了!
      “此事会否与东瀛和南部有关?”皇帝问道。
      “不无可能。”李中仁眯眼道。
      李敬安脑子中忽然落下了一场冰雨。
      皇帝明白李中仁的话语未尽,唤进了安忆怀,命备纸磨墨:“之义的宅子可有偏门?”
      陈之义立刻会意:“回皇上,有一处小门,平日里从未开过。”
      他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了一道圣旨,交与安忆怀:“卫允还在外面,拿出去念了。”
      “是。”安忆怀恭敬答道,带着陈之义与李敬安便出去了。
      只剩下四人时,李中仁开口道:“皇上,葛翼身上找到的那封信,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老臣认为,为防阴谋扩大,此时,应通知陈全暂守边关,战时再回朝。”
      “不错。”霍达点头道,“既然有人成心要谋害之义,那么他也有可能要对陈全下手。西罗已稳,陈全本就是随时可以回朝。晚一些也无妨。”
      此时阿合出来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困倦,应回宫休息了。”
      皇帝一听,立即令霍南亲自护送张锦华回去。
      可殿内的李中仁仍然皱眉:“从目前刑部所找到的证据来看,根本无法确定葛翼就是之义派出去的。老臣认为,他们定还留有后手。”
      张锦华心中也是如是想。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不会如此草率。可她心中也还没有头绪。只是她此时已经确定了皇帝是信任陈之义的,她便安心。
      右安县衙们内,仵作突然跑去唤醒了万青:“大人,有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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