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船一梦》糯耳听闻

2、天之骄子

　　俞慕心情很糟糕，到这里就有点水土不服。江南太潮湿了，连空气都感觉是黏腻的。

　　“这什么乡野地方，空气这么潮湿都难以呼吸。”俞慕终于发话了。

　　“回王爷，这几天是江南的梅雨季，平时不这样的，这唯城也算富甲一方，天气好的时候，风和日丽，可以跟皇城媲美。”身边的青年随从毕恭毕敬道。

　　“要你多嘴！”说着，俞慕看着楼下的苏清鹭，朝身边另一个女子问道：“下面这是谁？”

　　“回王爷。属下也不知，您来这里半个月了，晚上都会清场看戏喝茶，我以为没人会敢坐右边客堂的位置，不知今天为何来了一个新面孔.......”被问话的沈琉璃躬下身小心翼翼的回道。

　　“罢了，”俞慕给了刚刚那个青年眼神示意，“陈岚，你找人把楼下的那个，打一顿。”他平时也算对娇柔的美女怜香惜玉，楼下的那个长得确实眉清目秀，遗憾是个男子。俞慕对男子可没什么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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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鹭没想到他难得偷溜出来就惹到一尊大佛。

　　即使右侧客堂人满为患，也影响不到楼上包房的视野，奈何对方是天之骄子，我们的俞慕王爷就是要清净、高雅的氛围。今天的唱戏本身就比较闹腾，加上突如其来的苏清鹭过来碍眼，再加上这些时日的烦躁。总之，苏清鹭就是撞枪口上了，俞慕王爷不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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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鹭看戏看得畅快，喝茶也喝得畅快。这感觉跟在船上就是不一样，连脚下的大块青砖都这么的安稳结实，不像船儿，有时候会风里雨里飘摇。

　　这时，门口小二急急忙忙过来了，他像是被吓坏了，跑到苏清鹭身边就躬身想要扶他起来：“这位爷，这位爷，哎呦！是的我的错，我忘了右边不能坐人的，你行行好，挪步吧，这顿茶水钱就不付啦！”

　　苏清鹭不明就里，环顾四周，果然只有他一人在右侧。既然小二让他走，还不要茶钱，他也乐得自在——主要他喝茶喝多了，正好想要去茅厕。

　　苏清鹭哼着刚刚戏台上的曲调，走在灯火掩映着的后院小道上，他步履十分轻快，难得的上岸机会让他很是快意。他走走停停，一路观花逗鸟，悠哉悠哉地走到了茅厕门口。

　　这茅厕其实建造得相当高档，门前几棵两米多高的栀子花正开的繁盛，浓郁的清香净化着茅厕周围的空气，也算静雅。

　　但是俞慕在栀子花下已经踌躇了一会。陈岚去找人打苏清鹭了，沈琉璃是女子也不便跟来，他平时并不会留意这后院哪个一间是自己的休憩间，如今人有三急，只有眼前公共茅厕，他并不想进去。养尊处优的人都有些洁癖。

　　苏清鹭走近了栀子花丛，看到了俞慕。只见俞慕左手开纸扇掩着鼻子，右手负于背后，长发束冠，站在栀子花下衣袂飘飘。

　　真是个翩翩贵公子。

　　“兄台......请？”苏清鹭不知道在这大俗大雅的茅厕门口应该怎么让他让让道，见着俞慕不为所动，真的是天灵盖怎么个一闪，脱口而出毕生最为后悔的话：“那.......一起？”

　　俞慕脸上淡定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纹，眼前这个睁着大眼的少年真的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恼火。

　　对于俞慕来说，今天一整天让人心神不宁。在这样糟糕阴湿的夜晚，这样庸俗的茅厕门口，这样浓郁刺鼻的栀子花香，还有这样一个让人冒火的少年，让俞慕正要发作——突然他左手折扇举起，甩开，挡掉了一支暗箭。

　　苏清鹭只会粗浅的拳脚功夫，哪里见过这阵仗。瞬间躲在栀子花的灌木丛中，暗中观察。

　　“纳命来！”电光火石间，第二次攻击已经来了，只见一黑衣人举起长剑就要从俞慕背后攻来，俞慕左手反手摇扇就是一个抵挡，右手正要抽出腰间软鞭回击，前面又攻来另一位黑衣人。

　　“兄台！前面小心呀！”苏清鹭清脆而又少年感的声音，友情地提醒了下俞慕，俞慕反而分心了，鞭子抽出卷起对方的长剑，但是慢了一拍，锐利的剑头从上到下划破了俞慕的衣服。

　　衣服从外到里破开，俞慕瞬间觉得胸口有点清凉。

　　苏清鹭发现自己反而让对方分了心，连忙捂住嘴巴，默默地躲在丛中，心里给他助威。难得上岸就能看到这样的大场面，这就是恩怨江湖吗，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暗杀吗。苏清鹭还有点小激动，双眼堤溜溜看着。

　　但是也没让他看多久，俞慕左手挥扇右手甩鞭，几招就让对方二人负伤，黑衣人见势不妙，跑了。俞慕也没想着去追，此时他中门大开，衣服都快挂不住了，几块腹肌若隐若现，露出的人鱼线深刻有力。

　　这位兄台身材真不错。苏清鹭暗中摸了摸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肚子，有点羡慕。

　　“兄台好厉害！让小弟好生佩服！”苏清鹭也学着江湖套话一本正经的捏着腔夸赞，默默地灌木丛中钻出来。

　　“哎呀，你的底裤都要掉了！”说着苏清鹭从袖子里面拿出他今晚换下的腰带，把俞慕的衣服笼了笼，先帮他大概的系上了。

　　俞慕：“...........”

　　系完了，苏清鹭拱了拱手就进去如厕了，人有三急，刚刚这么一拖，他尿意更急了。

　　陈岚和沈琉璃赶到的时候，看见俞慕正在捡起地上的暗箭观察，他衣衫不整，一条粗劣的腰带歪歪扭扭的系在身上，有点狼狈。陈岚还是尽职地连忙走过去，接过俞慕递来的暗箭。
　　“查一下这是谁的箭。这两个宵小并没有什么本事。应该只是过来试探，往西南方逃走了，你派人去追。”

　　“还有，叫你打的人，你打错了，罚！”，说着，俞慕甩了下袖子走了，沈琉璃跟了上去，留下陈岚一脸凌乱地处理后事。

　　苏清鹭放松完后，再出来已经找不到那个栀子花下的金贵男子了，他撇撇嘴，无所谓的走了。今天真是刺激的一天。他准备继续街上散散步，再溜回船上。

　　而此时沈琉璃正骑在马上，她偷偷观察坐上马车的俞慕，只见他手抵额头十分不耐烦。
　　俞慕确实觉得糟糕透了。他此次下江南是为了主持纠察最近江南的抢劫大案。
　　江南一带有一批水上的贼匪，不止强抢过路的商船，连官家的船也敢抢，更是闹出不少人命。加上近年来，红船帮等大型水上帮派的蠢蠢欲动，朝廷很是重视。
　　这次，他也只是先伪装成普通官员，来体察下民况。其实他就是个挂名主理人，真正办案的有陈阁老等兢兢业业的文官。即使这样，他也这么快就被盯上了。还弄的这么狼狈。
　　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这根灰色棉麻腰带，心想，今天又是糟糕的一天，如果半个月前，半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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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
　　当...当...当...东南角的大钟敲击声回荡在皇宫的前殿，官员们陆陆续续进了前殿——永定殿上朝。

　　俞慕破天荒的行进在这队伍里面。他甚少来早朝。此刻，他还没睡醒，朦胧中抬头看了一眼渐渐透出云层的朝阳。

　　昨晚跟着李建他们在汀仙楼厮混的太晚了，又喝了多么多的酒......今天起来有点头痛欲裂。

　　偏偏这个时候他瞄到了他斜前面的死对头——国师姜杨修，也不知道不知从何起，他两就互相瞧不上对方。见面就会暗讽一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姜杨修也注意到了他，他回头瞟了一眼俞慕，并未多做停留，又转头继续前进。

　　俞慕懒得搭理他。

　　早朝。官员们在议论纷纷，俞慕在偷偷打呵欠。

　　“江南............抢劫............需要官员.........排查.........”

　　俞慕迷迷糊糊的听到些细枝末节，不甚放在心上，他现在很困，脑仁突突的疼，有点神不附体。

　　“慕亲王，你觉得如何？”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朝他看来，虽然双鬓斑白，但是精神尚可，神态慈祥。

　　俞慕根本没听清他们在商议什么，他正在魂游天外，只想着早朝快快结束，他要回府休憩。此时被点到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能默默的吐出几个字：“........臣附议。”

　　“那就劳烦慕亲王，不辞劳苦下江南，主理这桩案子了！”对面的姜杨修突然对他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杨修言行举止让俞慕后知后觉，他果然被套路了。

　　“那就让慕亲王带领，组一众官员，去江南吧！”皇帝开口了，一锤定音。

　　“臣.....遵旨。”俞慕低头接旨，暗中咬牙切齿。

　　就这样，俞慕被逼下江南，苏清鹭偷偷溜上岸，两个毫无交集的、无论身份地位都不匹配的人，就这么机缘巧合的有了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