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期如梦》清粤

5、约吗

　　从羊腰到韭菜、生蚝，这算公然的调戏还是对他某种功能性的鄙视。

　　贺期自觉见过的女人并不算少。

　　莺莺燕燕，燕肥环瘦，浪荡或是娇纯，却唯独没有像眼前人一样；明明铆足了劲儿想要把你泡到手，还要处处逞口舌之快，揶揄的你如鲠在喉，不能痛快。

　　贺期用手里的签子敲了下谢沂川面前的酒瓶，直白且锐利的打量她。

　　“你想睡我？”

　　谢沂川一块肉卡在喉咙里，向来都是她耍嘴皮子噎的别人目瞪口呆，这会儿竟也轮到自己了。

　　她使劲咽下嘴里的还没嚼烂的肉，似不慎在意的伸手拨弄不锈钢盘子里的肉串，说：“我觉得吧，这句话男人说不合适。”

　　“不想睡？”男人点着酒瓶，继续问。

　　她还是不抬头，用筷子立刻夹了个生蚝递到他碟子里，说：“也不是，我这不是请你吃饭呢吗？”

　　“到底想不想睡？”

　　谢沂川被他如炬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索性放下筷子，再次抬头的时候贺期看到了她染了抹落日颜色的耳廓。

　　“要是，能睡的话——其实也行……”

　　她是贺期见过最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女人。

　　他以为按照她嚣张放荡的做事方式，在自己问：你想睡我的时候，会立刻假意含羞，然后妖娆娇媚的贴上身来。

　　可是这个女人却没有。

　　她撒谎撒的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但她不在乎，不在乎被戳穿，不在乎在自己面前暴露她的谎言，甚至还有点享受其中。

　　吃完一顿饭也不过是刚过了晚上八点，谢沂川鬼使神差提出要去逛商场。

　　她脑子里一直绕着贺期刚才那句：到底想不想睡？

　　想不想睡呢？‘替身情人’纯属突发事件，所以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急想。

　　按理说，自己砸钱又陪时间，是个正常的都不会只想修个金身供起来吧。寻个新鲜，想睡是不是也无可厚非？

　　可她转念就想到了姚程；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男人都在浴室洗澡了，她猛然就烈女上身，狗狗嗖嗖的背着自己用意念搭建的贞洁牌坊，一路遁逃，丧家犬都没她跑的快。

　　但这次面对是贺期，一个侧脸拥和姚程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哪怕不干什么，是不是就静静的躺在他枕头边也是一种满足呢。

　　她这么想着就又不自觉的侧着头去看他；算了，不要想了，反正也没到那一步，到时候再说，就享受当下及时行乐吧。

　　贺期的眉眼攻击性很强，不说话的时候还能有几分冷淡莫辨的美感，但只要他一张口，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就扑面而来。

　　所以谢沂川只爱看他的侧脸，但又苦于两个人的身高差，她这一路侧头侧的颈椎病都要犯了。

　　“欢迎光临乐高。”

　　门店小姐姐的声音透着讶异的惊喜。一句就将一直在神游太虚的谢沂川拉了回来。

　　刚才只想着要多跟他待一会，竟然忘了自己名字容易穿帮的事。

　　她和苏纪苗都是万晟的黑金会员，不消说进入停车场，就是商场的柜姐也没有几个不能叫出她名字的。

　　所以她从进了乐高的门，就有如过节的老鼠，畏首畏尾，生怕被人认出来。

　　不过好在他们进的门口的第一家店，而且又不她常逛的品牌，谢沂川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抬头，一面遇见熟面孔，揭了自己的老底。

　　因为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点，偌大的乐高专门店里偶有闲逛，也都是和他们俩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说实话，乐高这种东西在谢沂川眼里一直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红红黄黄绿绿，搭个房子、摆个小车，不就是拼个积木吗？至于一大群成人跟着追捧，安慰奶嘴吗？致敬缺失的童年。

　　所以，当贺期逛进这里的时候，她哪怕心有不被当场揭穿的侥幸，但也多少显得有点不耐心不足中带着丝不屑。

　　“请问是送人还是自己拼？”

　　女店员热情的再次开口，谢沂川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硕鼠一般躲到了另一边，生怕与人对视。

　　“先生，需要我为您介绍介绍吗？您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您详细介绍的。”

　　女店员并没有尾随过来，等到谢沂川瞄出一眼的时候，就只见那店员似乎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跟在贺期的身侧，甚至挡在了谢沂川和他的指尖，早把她排挤在两人之外。

　　“随便看看。”

　　这次他到礼貌，虽然仍旧让人听上去冷冰冰的，但至少没有像对自己一样不回话。

　　“欢迎随便看看。”

　　女店员眉开眼笑，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一盒递到贺期面前，完全忽略掉了一同进门的还有另一个人。

　　“你可以看看这款，全岐海只有我们店还有存货，如果您要是喜欢收藏的话，入这款，肯定会升值。”

　　谢沂川远远的偷了一眼，是迪士尼系列。

　　还真是个小弟弟心性，画风都还沉迷在卡通世界里。

　　她不自觉的的哼了一声，不想才转身去看四周，原本走在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了下来。

　　她五感不通，只顾着用余光注意对方的动向，眼神不济的迎面撞到了一组铁艺的货架上。瞬间疼的她鼻子发酸。

　　动静不小，注意的人却不多。一直跟在贺期身边的店员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连上前询问都没有。如此冷漠的服务太多，她这个黑金卡持有者在万晟还是头一次碰到。

　　倒是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男人回了头。他用眼睛下缘瞟了她一眼，对她的惨状也只是停留了一秒，转头就又继续往前走。

　　谢沂川觉得莫名其妙，干脆捂着鼻子，头抵着刚刚被自己撞上的货架不走了。

　　贺期在门店里绕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展示架前停了脚步。

　　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展示柜，里面是辆蓝色的布加迪威龙和辆绿色的兰博基尼跑车模型。

　　他看的很认真，旁边的小姐姐更是介绍的起劲。

　　“我们这款布加迪Chiron是安装了全模拟真车的W16缸发动机，就连发动机的工作原理、缸体活|塞曲轴一个都不落，甚至每个活|塞都是可以真正运转的。而且，模型上的方向盘也可与车轮联动，变速箱可实现换挡模拟操作，前备箱里的全球唯一编号、甚至真车附赠的手提购物袋也被悉数还原。”

　　小姐姐对着贺期的俊颜，唯恐说的不够具体：“这款模型随车还附赠了一把钥匙。虽然用它没法真的将模型启动，但却可以通过拧动的方式将车辆的尾翼升起。让您拥有它就好像拥有了一台真的布加迪，体验感超棒。”

　　谢沂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难怪这小子要带自己逛这里；布加迪威龙，自己刷了20万都买不到个笑脸，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是自己看上去足够人傻钱多，还是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才让他有勇气跟自己暗示价值两千多万的车呢？

　　谢沂川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就这么个填不饱，养不熟的白眼狼，到底哪里值得自己拿对待姚程的耐心对待他。

　　“这款也是限定款，最后一辆今天刚好被卖出了，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您调货。”

　　店员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耳廓绯红的望着贺期：“我加您个微信吧，您喜欢哪款，我都可以提前给您预留，不方便过来，我给您送家里去也行。”

　　啧啧啧。

　　怪不得喂不饱，就是身边总有这种跃跃欲试的女孩不断满足他膨胀的虚荣心。

　　脸长的好嘛，这就是资本，奈何欲壑难平。

　　贺期认真看东西的时候额头上的碎发垂下来一点，眼眸低垂，颌骨藏在在纯白灯光的影绰间，明暗交叠，反倒柔和了几分。

　　谢沂川斜着脑袋看了半分钟，败下阵来却是瞬间，她走上前，问：“你喜欢这个？”

　　男人没说话。

　　一旁的小姐姐殷勤的很，不过好像自动将她过滤掉一半继续说：“需要我帮您预定吗？或者您在网上查一查，有需要过关进口的，我也可以联系圈内的朋友帮您订货，我们加个好友吧。”

　　“这车几年前就停产了，我地库有一辆红色的，一会儿跟我回家，拿钥匙。”

　　她的口气像极了富婆引诱小鲜肉的惯用腔调。

　　说到底，她还是坚信像贺期这种人没拿下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果然，她才说完，一直站在展示柜前的男人把目光终于再次落回了她身上。

　　倒是他身后的店员小姐姐，一脸愕然，竟比贺期还要不淡定。

　　贺期问：“你要送我？”

　　谢沂川想送他个大白眼。

　　上千万的限量版车，给你开还不够，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就要啊。

　　“你想要吗？”

　　她还没傻透，吊着对方反问。

　　贺期：“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能送？”

　　谢沂川被他有此一问，深感与小男生谈恋爱的幼稚。

　　心里说，这种话有人说还真有人能信？你要是说想要月亮，难不成我还架个梯子去给你摘吗，真够异想天开的。

　　她面上维持着笑，挑眉，不置可否。毕竟现在拿下他是第一要务，这种老掉牙式的情话说两句就当助兴了。

　　贺期点头，嘴角似乎还不可抑制上的扬了扬。

　　他伸手拉住谢沂川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出口方向走。

　　距离是怎么从一臂之遥到现在肢体接触的谢沂川不知道。

　　她只知道钱真是个好东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就看钱面，这不就主动拉上小手了嘛。

　　她被贺期拉着往外走的时候身后的门店小姐姐还跟了两步，脚步零散，慌乱，完全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

　　“你说的，我想要什么你都会送？”

　　两个人还没走出店门，贺期就在门口站定了。

　　他像是确认似的重复在谢沂川看来无比幼稚的问题。

　　谢沂川开始哄小孩，抿着唇、勾着嘴角，爱怜的微笑点头。

　　这种被人无限无求的感觉也不算赖。

　　尤其对上面前人好看的侧脸，她又头脑抽风般不自觉的加了一句：“好好好，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你。不只这些玩具，这屋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挑中了，我送你个真的。”

　　贺期的笑在一点点的放大。

　　算起来这还是谢沂川第一次见他真真正正笑起来的样子。

　　双眼皮，眼角很深，有自然的轮廓阴影，右眼眼睑下还有一颗微乎其微的痣；弯起来的时候整个眼睛都绒绒的，让她竟然联想到小狮子。

　　“要这个。”

　　他手落在架子的最上一排，强调了两个字：“真的。”

　　谢沂川从小狮子的脸上回神，母性泛滥在看他指的东西之前还慈爱的笑了笑。

　　可当她看见架子上东西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贺期确实是狮子，不过不是小狮子，是大开狮口。

　　灰色三菱体，样子不算奇特，模型价格也只比刚才那个跑车贵不了多少。

　　要实物，要真的？！

　　谢沂川注视着名签，有种如堕冰窖的荒凉感。

　　他——想——要：【帝！国！歼！星！舰！】。

　　布加迪还只是钱的问题，这个简直就是宇宙问题。

　　谢沂川突然就想明白了。

　　这人似乎从始至终就是在耍自己。

　　她说要让他当自己教练，他就连诓自己充了20几万。

　　她说请他吃杭帮菜，他偏偏就把她带到了路边摊吃烤腰子大鱿鱼。

　　她说自己可以送他辆车，这人竟然管自己要个【歼星舰】……

　　再好看的侧脸此时都成了映射她愚蠢的佐证。

　　谢沂川很想跳脚，偏偏对面的人若无其事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贺期：“小姐姐，今晚，我还跟你回家吗？”

　　谢沂川气极反笑，咬紧下唇，说：“回，姐姐好好给你把脑子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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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治脑子，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