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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起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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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更臣这话犯了忌讳,朱雀握了握拳头,然而腰间宣王的手臂紧了紧,甚至还握住了她的手。
“那你还不快派人去找?”秦王佯怒道。
派人去找的话……余下这些人会不会也没有了呢?
罗更臣满头大汗,不敢想这种结果,秦王殿下非要借着醉意硬闯宣王府时,他已经苦苦哀求阻拦不住,眼下这情况看起来,恐怕他自己的项上人头,只能保留到明天陛下降罪之时。
秦王的长史官冯焱微微皱眉,“今日夜也深了,叨扰宣王殿下,倘若惊扰了内眷,更是不美……”
秦王面情不豫,还算是听懂了他的暗示,“废物!我们走!”
宣王似笑非笑地缓缓起身,“怎么,兄长觉得宣王府是什么酒楼客栈,任人来去自由吗?”
“哦?”秦王立即来了兴致,颈上的伤口出血不多,至今还微有疼痛,立即望向了朱雀。
他的近侍七弦立即抢近,谁知道院外极轻微地一点惨叫,只开了个头,尾音似乎被人拧断在咽喉中了。
秦王万想不到一向看似病弱的宣王下手如此狠辣,一点脸面也不给,眉毛也要倒立起来。
“三弟这是何意?”
宣王轻笑,他甚至还作出力不能支的模样,扶上了朱雀的肩膀,“本朝法度里有‘擅闯各宫、王府者,杀无赦’的条令,秦王府不用吗?”
院中已经微有骚乱,秦王所带来的士兵已经集中在院中灯火最明亮之处,竟然已经只余十一人。暗夜里隐约有无数弓弦绞紧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七弦虽然武功高,毕竟年纪略小些,此刻微有茫然,不知道该出去助拳还是守在厅上陪着秦王。
冯焱连忙道:“秦王殿下……”
秦王凝视宣王,满脸尽是不甘心,终于还是咬牙道:“好,我倒要看看三弟是不是把我也杀了。”
宣王的笑容云淡风轻,“岂敢,小弟恭送兄长。”
来时六十余人浩浩荡荡一群,走的时候只有十余人胆战心惊,秦王翻身上马,临去时恨恨看了门前的宣王一眼,这一挥鞭疾驰而去。
宣王扶着朱雀缓缓回去,轻笑道:“想说什么?”
朱雀熟悉前世他府上各种明暗侍卫,知道宣王之能,想来这一世也不会差太多,只是她一直跟在宣王身边,没看到他传出任何号令。
所以到底是宣王早已经安排过,擅入者死?还是另一个中枢人物指挥着宣王府上的防卫调度,比如和她一样突然出现在这个时间线的,另一个宣王?
她静默不语,连宣王把大半体重压在她肩上都没有感觉。
“傻子,又想什么古怪花样了,说来听听。”宣王突然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仿佛在逗一只猫。
前世他要这般轻薄,朱雀早就炸毛了,此刻毫无所觉,“秦王不会善罢干休的。”
“你有愁这个的,不如替我想一想柳玉娘怎么处置。”宣王轻笑,“秦王大锣大鼓做完了整场戏,留她也不好,不留也不是。”
前世的宣王妃柳玉娘啊……朱雀微笑,“殿下心动啦?”
“什么心动,路都走不动了……”宣王凑近了她的耳畔轻笑,“娘子背我回去吧。”
朱雀颇有点受不了他的亲昵,心里也觉得前世那位宣王大概不会和她一样在这个世界,毕竟他那般冷酷残忍的人物,大概是受不了一模一样的脸会这般无赖。
宣王病骨支离,背起来并不重,只是……朱雀突然想到“娘子”两个字,稍微有点心虚。
这一世有无数人和事改变,与她所经历的前世完全不同。
有沈珘在,崔徵至少不会病死。沈瑶杀人替嫁一事也被掀出来朝野皆知,按律杀人未遂流徒三千里,逮到她大概也是生不如死。
宣王病弱,似乎对皇位毫无野心,他的老对头秦王还是那个冒失又嚣张的模样,福王还是隐在暗处挑唆生事,两位倒是变化不大。
朱雀感怀前世,完全没料到宣王突然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疼倒是不太疼,只是身边还有随侍的婢女和侍卫,他这般亲昵也是真够了。朱雀抖手就想把他卸下来扔到墙那边的蔷薇花丛里去,好在宣王勇于自救,立即道:“你是不是在想他了。”
朱雀颇觉无语,“是啊,我在想殿下若是对柳玉娘有意,我是不是就可以……”
下面的话被宣王按进了咽喉里,他甚至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傻子,把我送给别人,你心情很好啊。”
朱雀回首望了一眼,婢女侍卫都十分乖觉,已经远远落到了一丈之外。
“殿下恕罪啊,柳玉娘这般品貌,我见犹怜……倘若殿下不要,只怕将来追悔莫及。”她诚心提建议。
宣王摸索着在朱雀后颈在大椎穴上一按,此穴是手足三阳交会之处,她立即手足麻痹,转眼间形势掉转,她被宣王抱在了手里。
朱雀脸颊埋在他颈窝里,不想抬头看他脸色,“殿下怎么又有力气了,是听到柳家小娘子的芳名,心急如焚么?”
宣王沉默不语,足下一错,就换了个方向,将她抱到院中一角贮水的大铜缸处。
这铜缸两人合抱,贮水之外还养了锦鲤,沉了一大盆莲花进去,再丢进去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说点好听的。”宣王将她置于铜缸之上,“不然就让娘子清醒清醒,回忆一下当初是怎么骗我的。”
朱雀中了他的暗算,此刻手足无力,瞥见莲花近在咫尺,连忙道:“殿下,你你冷静一点,如果柳玉娘不中意,还有杜家小娘子,或者昭明县主买一送一……”
宣王手臂一卸力,她便落入铜缸中,摧残了两枝莲花,还惊得两条三寸长的锦鲤跳起来。
“你再说这些废话,就把你封在缸里养鱼。”宣王轻声道。
空中只有一弯弦月,万籁俱寂,白天的炎热才散,缸里的水温并不算低,可是朱雀冷得发抖,她仿佛又看见曾经的十殿阎罗。
一笑能令人生,令人死的十殿阎罗。
那时候她才从度冷手底下逃出来,潜藏在他的车驾夹层里才出宫,没想到他知道。
到宣王府后,他亲自捉了她出来,拿斗篷裹了她抱回去,当时他似乎心情极好,也是要她“说点好听的”。
朱雀记得当时自己一言未发,待遇也是被泡到缸里,彼时已是深秋,她身上还有无数外伤未愈,冻得浑身颤抖,依然望着他一言未发。
她也没想到宣王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昏迷。
再次醒来后,她躺在宣王外书房内间温暖的被窝里,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好了。侍女说是宣王亲自给她治的伤,她也不敢不信——因为后来直到痊愈,有两三个月都躺在同一张床上,宣王亲手包揽了有关于她的一切。
朱雀后来想解释自己选中他的车驾只是因为巧合,也知道他必然不会信,她这一次伤得极重,发起烧来神智混乱,也知道宣王始终在她身边。
她迷糊中听到有人问宣王,她到底是什么?他说,失而复得的一只雀儿罢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事,训练动物始终有效,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类也一样。
对于朱雀来说,一切只是记在心底恩怨簿上的一笔又一笔。没有因为他的好少恨半分,也没有因为他的恶,减少对他的感谢。
她是到最后盘点才发现,给他名下记录的“恩”已经远远超“怨”。
恨比爱长久,爱比恨炽烈。
朱雀脑中无数旧日画面,对着眼前人都说不出来,垂眸望着缸中,“殿下,埋了我养鱼可以,蝌蚪就不要了吧……将来弄出癞□□就可恶了。”
宣王猛地握住她的后颈,仿佛恨得要将她直接按到水底去,突然又凑近了,“再说一遍,我是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这句话配着暗夜凉风,颇有三分惊怖,朱雀还想再说个笑话遮掩一下,宣王的阴影铺天盖地,熟悉的深吻令她窒息般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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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薛兆算是宣王派系的中流砥柱,一大清早就被秦王长史官冯焱递的状子给吓到。
秦王昨夜夜访宣王,有四十七名侍卫在宣王府上消失不见,疑为有鬼。
薛兆心道“秦王夜访宣王”这六个字,听起来就像是两军对垒,没斩了主将真是可惜。至于有鬼什么的,当然是借此生事,他倒也不会错判形式。
他应付完冯焱,手里还有宣慈寺的惨案,距离陛下给的期限只余九天,立即出门找李阆,想邀他一起去见宣王。
当然他还想再顺便问一问宣王府上的真沈珘,谁知道李阆给狠狠劝阻了他半晌,甚至还把林牧拉来当佐证。
主要意图就是宣王殿下金陵一趟回来,得了一位称心如意的美娇娘,脾气阴晴不定,为了小命计还是不要去见了。
薛兆拈须微笑,若有所思地问,“那你手头的崔家连环案,到底准备怎么结案呢?”
李阆立即闭嘴。
三人整装还未出门,立即就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宣王府后院起火了!
据说草深数尺,深锁良久的后院,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