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不喜欢我？》默灰

4、第四章

　　这一夜顾大体委睡得并不是很好。
　　先是大晚上挑灯夜读拼着生死时速写完三张卷子，夜里都快两点了，他在明早早起或不早起之间犯了难，按理来说他都答应了别人亲妈了，但他想到蒋仕竔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块儿脸，想到自己在他那儿出的糗、被人看到后围在一起八卦的尴尬，他就觉得脸疼。
　　他在昏昏沉沉之中犹豫着明早要设几个闹钟时意识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一看，都快七点了，比他平时起的还晚半个小时，腾地一声从床上爬起来三五分钟搞定洗漱，出门路过厨房，把他妈还吓一跳，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顾大体委单手勾着鞋，心说：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同学的儿子害得。
　　到学校一看，还是晚了时间，他们班老刘就站在讲台边上，背着手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底下。
　　他到的时候动静不算大，却刚好到引起注意的程度，老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他了，底下的人也活像在老刘身上安了监控似的，跟着抬起一排排脑袋。
　　顾淮南抬头借着余光晃了眼挂墙上的电子钟。
　　“昨儿您这是半夜上人家家里做贼去了还是今早起床吃饭吃得太饱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老刘背着一双手，语气不算凶，甚至算得上是温和，但他们班同学就怵他这个。
　　“起晚了。”顾淮南冲他直乐。
　　“起晚了还好意思说，你看看咱们班同学，住得比你远的都比你来得早。”
　　顾淮南不吱声了。
　　老刘大概也没想到顾淮南连借口也不找一个，左瞧右看瞅半天，越看越不顺眼，嫌弃的让他搁讲台边上站着。
　　第一排的女生抱着书抑制不住偷偷拿眼神往顾淮南身上瞄，顾大体委拽着个书包，一脸的困相。
　　可能是夜里没睡好，他衣服领口处有些轻微的褶皱，头顶两根呆毛，叛逆的翘起了边，眼皮半耷拉着，下颚却向上抬起，一副要困不困没睡好被人吵醒的迷糊不耐样儿。
　　老刘看见他这幅站没站相的姿势又觉得眼疼。
　　第一排的女生顶着老刘眼皮子底下咳嗽两声给他打信号。
　　顾大体委迷蒙着一双眼，顺着女生的视线下意识扭头往旁边一看。
　　老刘瞪着一双眼试图拿眼神戳他。
　　顾大体委呲着个大牙，调整了站姿，又拽着一张脸往后看。
　　他就站在讲台边，一抬头就看见自个儿座位旁边，底下的状况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蒋仕竔今天穿了一件跟他们班同学一样印有学校名称的校服，蓝白的T恤配外套，一水儿的湖蓝。这颜色显白，乍一看，成功让他跟周围一大片蓝色校服的人一起混入其中，但仔细一看，又觉得这人的肤色和身高成功衬得他有了‘出众’的效果。
　　他就坐在那里，单手枕着一套试卷，右手握着笔，肩背挺的笔直，双眼垂眸看着卷面，笔尖顺着他的动作逐渐收尾，他捏起试卷一角，正准备翻个面。
　　前排闹出的动静没让他抬头看上一眼，座位旁边少了个人也没见他有任何影响。
　　顾大体委盯着这人的头顶，心里琢磨着昨夜他俩在门口说过的话。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太过强烈，也可能是这人写了半天终于觉得疲倦，他看到这人一直低垂的头颅有向上抬的趋势，他心底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下意识就瞥向窗外。
　　等他面对面盯着窗外的树发了半天呆，他才后知后觉悄悄把头又转了回去。
　　他猜想可能会视线相撞的情况没能出现，那人一直低埋着头，专心致志的跟着面前的题较劲。
　　顾大体委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才会站这儿瞎琢磨半天。

　　第三节下课的大课间通常足足有长达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撇开校领导一周一次间接性抽风安排全校师生跑操的行为不谈，在这长达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可以说是所有高三的芊芊学子最为自在放松的时刻。
　　早起没来得及吃早餐的铃声一打一溜烟跑向小卖部，速度刚好卡在老师进办公室后面。憋了一早晨没空去厕所的手挽手拉着同学慢条斯理地不用再追赶时间，坐在座位上实在不想动的，也跟米虫一样慢慢咕蛹着慢吞吞地爬起来伸伸懒腰。
　　顾大体委早起没来得及吃饭，是铃声一打就往小卖部跑的那一拨。
　　第三节下课铃声一响，他紧跟着他们班科任老师的步伐奔出教室，到楼梯口的路线一分，他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小卖部，成功从一并蓝色大军中脱颖而出，别人还在排队选东西的时候，他已经成功选购并买单抱着面包牛奶走上了通往教室的楼梯。
　　路上他正拿着面包正啃着，楼梯口一转角，正好碰见他们班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抱着一摞试卷的英语课代表。
　　他把面包往嘴里一塞，还没开始有任何动作，英语课代表率先开了口。
　　“顾淮南。”
　　顾淮南心说罪过，眼见躲不过，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英语课代表。”
　　袁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她手里还抱着那摞一瞧就看起来特别重的英语卷子，两只手都快脱力了，愣是没吱声。
　　顾淮南有心想帮她，又怕别人会多想。
　　正想着找个借口溜了算了，就听对面的人轻声开了口：“我刚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张老师说让我叫你去一趟。”
　　顾淮南一口气差点儿没噎死。
　　“她找我干嘛？”
　　刚考完试，昨儿又在她的课上又眯了一觉，不用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心知肚明，但袁莹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出来的时候张老师脸色不太好，你...”
　　她看着顾淮南，犹豫着：“尽量别惹她生气。”
　　顾淮南心说迟了，我已经惹她生气了。
　　但这话不方便对别人说，他老老实实的冲袁莹说了声谢，秉持着早死早超生，该来的终将会来的态度，朝办公室磨蹭了过去。
　　办公室里的人不多，老师们大多都出去了，顾淮南刚松一口气心说这次不至于太丢人，余光一瞟，看见角落里缩着的蒋仕竔。
　　顾淮南：“？”
　　他退出办公室的门又进去往里面望了望。
　　人还在，不光在，坐他对面的老刘还满脸的笑容，看样子跟他交谈甚欢。
　　我这得是多倒霉啊，顾淮南心想，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就遇见他了呢？
　　他正琢磨着究竟是当着新邻居面儿被老师训斥彻底没脸的后果严重还是视若无睹就此离开等待老师秋后算账的后果严重，这么一琢磨，一来一回，就耽搁了时间。
　　等他做好决定抬头一看。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停了，一动不动眼巴巴的望着他。
　　顾淮南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张老师，你找我。”
　　张箐‘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好坏。
　　尽管如此，顾淮南还是不敢大意。
　　他进门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张箐旁边。
　　张箐正在批改试卷，顾淮南过来时，他正好看到对方桌上摊着一张满分一百五的扎眼试卷当示范卷批改。
　　桌面上东西挺多，却不显杂乱，叠放在左边的那一打正好把那张示范卷的考生名遮住。
　　顾淮南盯着那抹刺眼的红，心说咱班哪个神人这么牛逼？这次都考满分了，真牲口啊，这是丝毫不顾及他们这些没及格的人的死活。
　　他正琢磨着呢，‘啪’地一声，张箐批改完最后一张试卷，将放在那摞试卷最底下的一张抽了出来。
　　顾淮南一眼看到那抹刺眼的红，79分，差一分及格，是哪个倒霉蛋，第二眼，哦，是我。
　　顾淮南盯着那张卷子开始脸麻。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过了会儿，张箐似乎是气笑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顾淮南对着那张卷子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
　　张箐：“能耐了哈？这次干脆都没及格。”
　　顾淮南嘴皮子动了两下，没吭声。
　　旁边交谈的两人听见动静似乎停了下来。
　　顾淮南低着脑袋，没敢去看。一是因为丢人，二是...主要是因为丢人。
　　张箐：“你到底咋想的？这学期开学，你这成绩陆陆续续是越降越低，越降越低，眼瞧着就滑到及格线下面去了，昨晚晚自习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你当我没看到啊？都高二了，别的同学都恨不得把一份儿时间当两份儿用，你这...”
　　张箐叹口气：“你到底咋想的嘛？还学不学？”
　　顾淮南嗫喏了一会儿，闷声回复：“学。”
　　张箐：“学你就用心学，之前体育老师问你那事儿你也没个定性，前阵子考试结束你妈妈特地发微信问我你近期的学习情况，之后不管你路怎么走，这个学得上，考试得考，英语作为主科都不能落下的对不？”
　　顾淮南‘嗯’了一声。
　　张箐又把那张满分一百五的模范卷子抽了出来。
　　“你同桌的。”
　　顾淮南猛地抬头看向蒋仕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