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大佬是个辅助》明倦

3、第三章 凌灵

　　伍一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别人的裸|体，是一个要杀了自己的人。
　　时泣把伍一带到一个树洞里，脱下了上半身的工装。

　　他的上半身瘦骨嶙峋，甚至能看清肋骨的起伏，然而就是这样的身体，不仅惨白得吓人，而且有两道狰狞的缝合线。
　　伍一看着时泣身上的缝合线，说不出话来。

　　“啊，这个啊，最近被人砍了两刀。”时泣满不在乎道，“不要紧，缝上就好了。”

　　伍一：“疼吗？”
　　时泣：“还行。”

　　时泣：“你过来给我缝上，我少一只手，不方便。”
　　伍一：“我怕你疼。”

　　时泣笑出声来。
　　“只要活着，疼痛就是不可避免的。”时泣说，“我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

　　伍一拿着针，手抖得厉害。
　　他从来没觉得缝个东西这么痛苦。

　　皮肉的触感跟布料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微凉的，柔软的，有弹性的，厚重的，皮肉骨殖，是活着的。
　　伍一觉得每一针都像是捅在自己的皮肉上。

　　好不容易缝完了，伍一满头大汗，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时泣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坐在伍一旁边，拍了拍伍一的头：“缝的不错，还挺好看的，你会绣花不？下次可以在上面个缝一个花之类的——”

　　伍一看着他，没说话。

　　虽然时泣的头发遮住右眼很奇怪，但是不得不承认时泣白发绿瞳很漂亮。
　　翠绿色的瞳眸清澈纯粹，是一种乍一看就天真烂漫的颜色。

　　他说自己是不死不老的怪物。

　　伍一好奇道：“时泣，你活了多久了？”
　　时泣眨了眨眼睛，随即皱眉思索好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反正很久很久。”时泣打了个哈欠，在伍一旁边躺下来。

　　伍一坐起来，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了啊？”
　　时泣似乎真的很困，他闷声闷气的说道：“心情好，不想杀人，或者你自己随便编个理由，都行。”
　　伍一：“……”

　　伍一不依不饶的追问：“那你能带我离开这个死亡立方体吗？”
　　时泣沉默片刻，说道：“看心情。”

　　伍一还想问，时泣背过身不再理他，说道：“再问就杀了你。”
　　伍一：“……”

　　伍一只好闭嘴。

　　时泣身上有太多谜团了，伍一很好奇。
　　他为什么不死不老？为什么遮住右眼？为什么要杀了自己？为什么又不杀了？

　　伍一绞尽脑子也想不明白，于是躲到树洞的角落里，确定自己说话不会吵到时泣睡觉，蜷缩成一小团，小声道：“影，影你在吗？”
　　影盘着腿飘在空中，撑着脑袋问道：“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吗？”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啊！”伍一据理力争。
　　“我不知道。”影摊了摊手，“我哪儿有那么神通广大？”

　　伍一刚想吐槽影是个废物神灵，时泣突然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伍一以为自己吵到他了，心里发怵，不敢说话。

　　“我会带你出去。”时泣说，“心情好。”
　　伍一：“啊，哦，好的！收到！您辛苦了！”

　　莫名的，伍一总觉得时泣望向的方向，是影的方向。
　　而且刚才，时泣左眼里的“X”又亮了。

　　因为有时泣，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伍一没有遇袭，然而时泣也不跟伍一说话，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是又没有杀死伍一。
　　伍一搞不懂时泣到底想干什么。

　　离开死亡立方体的那天，伍一是被时泣提溜着后衣领扔出去的。
　　“你不出来吗？”伍一茫然问道。

　　伍一出来以后才明白“死亡立方体”的真正含义。
　　整个原始森林都是人造的，被灌注在一个巨大的立方体空间里。

　　时泣依旧笑眯眯的，但还是没说话，转身走了。

　　伍一觉得他有些孤独，想叫他跟自己一起走，还没叫出口，就被人抱住腰。
　　“哥哥！”伍拾的声音响起，“哥哥！伍拾好想你啊！”

　　伍一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伍拾？”伍一低头，果然看见伍拾抱着自己的腰。
　　伍一连忙蹲下，上上下下把伍拾检查了一遍，问道：“心口痛不痛？”

　　“不，不痛的呀。”伍拾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一塌糊涂，“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伍一猛地抱紧了伍拾。

　　“哥哥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伍一把脸埋进伍拾的颈窝里，大口的呼吸来自伍拾身上的奶香味，眼泪控制不住的沾染在伍拾的皮肤上。
　　“哥哥你别哭呀。”伍拾大人一样拍了拍伍一的后背，“妈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妈妈。

　　伍一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站在不远处，泪流满面。
　　伍一嗓子哑了。

　　妈妈。
　　这里的妈妈还活着。

　　伍一抱起伍拾，跑向妈妈的方向，然后猛地扑进她的怀里。
　　“妈。”伍一声音颤抖，“我好想你。”
　　伍泯抱进了伍一和伍拾，哭着说：“妈妈知道。”

　　“你不知道！”伍一哭喊，“你不知道……”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你死了啊。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你。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伍一啊。

　　“我们回家。”伍泯说，“我们回家了，伍一。”

　　伍一点点头，终于还是昏睡过去。
　　他提心吊胆那么多天，早就撑不住了。

　　伍一发了三天三夜的烧。

　　他做了个梦。

　　梦里妈妈还活着，伍拾没有心脏病，爸爸没有离开，他也没有死。
　　他们从未分离。

　　伍一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
　　伍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管怎么样，现在妈妈和妹妹都在自己身边，这回不会再失去她们了。
　　伍一走出卧室，确定家里摆设跟以前一模一样以后，突然发现伍拾和伍泯不在家。

　　不在。
　　哪里都不在。

　　难道一切都是梦吗？妈妈没有活过来，妹妹也没有变好。
　　不会吧？千万不要！

　　伍一猛地冲出门去，开始沿着老旧筒子楼散发着烂菜叶味道的街道一点一点的找。
　　在他找到第三个筒子楼前的小巷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伍泯和伍拾。

　　伍一一下子脱力，跌坐在地。

　　太好了。
　　不是梦。
　　这个世界里真的有妈妈和妹妹。

　　“哥哥！”伍拾看见他，急忙跑过来抱住伍一，脆生生的喊道，“那里有一个哥哥找不到家了！”
　　伍一立刻跑过去，把伍泯挡在身后。

　　这个世界有异能啊！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然后伍一沉默了。

　　伍一觉得这人不可能是坏人，坏人没有这么蠢。

　　少年坐在一个纸箱里，纸箱上写着“好狗勾，求收养”。

　　他缩成一团，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酸臭味，黑色长发散到箱子外，拖在地上好远，粘腻的打结粘连。
　　他的脸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肤色，但是一双眼睛却闪亮亮的，乍一看还真的……

　　像一只被丢弃的狗。

　　伍一沉默片刻，打算拽着伍泯和伍拾离开。
　　“孩子，你家在哪儿啊？”伍泯蹲在那人面前，温柔问道，“饿不饿？阿姨这里有面包，你要吃吗？”

　　少年想要伸手去拿面包，又缩回了手。

　　少年开口道：“我是狗。”
　　伍一：“……”

　　哪有人说自己是狗的啊！？

　　伍一拽着伍泯就想离开，说道：“走了，妈！他有毛病的，咱们联系警察不就好了吗！”
　　伍泯完全没有听伍一的话：“你怎么会是狗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主人不要我了。”少年委屈巴巴的垂下头，抱紧了膝头。
　　“那跟阿姨回家吧。”伍泯伸手去拉少年的手，温柔道，“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少年亮了眸子，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可以养狗吗？”
　　伍泯愣了一下，耐心道：“我们养你。”

　　于是少年站起来，兴高采烈的想要抱伍泯，但是又发现自己身上脏，所以有些局促的把手收了回去。
　　伍一沉默。

　　这人站起来比他还高。
　　装什么可怜呢？！

　　“妈！为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住进不灭城，干嘛多养一个神经病啊？！”伍一把伍泯拽到一旁，小声抗议。

　　“小一，你要看着他饿死吗？”伍泯问。
　　伍一说不出话来。

　　伍一试图做最后的反抗：“他不会饿死的，我们联系警察不就好了！”
　　伍泯不再温柔的笑，严肃道：“如果他没有不灭城的居住证，那他属于擅自闯入不灭城，属于非法入侵，他就只能被销毁，你知道销毁什么意思，对吧？”

　　是杀掉。
　　伍一知道的。

　　伍一沉默了。
　　伍泯知道伍一不忍心了，又说道：“小一，你忍心放任他去死吗？”

　　良久，伍一气呼呼的走到少年身前，咬牙切齿道：“名字！你叫什么？！”
　　少年挠了挠头：“凌灵。”

　　伍一：“玲玲？怎么写？”
　　少年摇了摇头，把自己项圈摘了下来，递给伍一。

　　伍一一看，上面有一个狗牌。

　　但是磨损太严重了，项圈也磨掉了皮，狗牌上的名字早就看不清了。
　　伍一叹了口气，耐心问道：“怎么写？”
　　凌灵茫然道：“我不会写字。”

　　伍一：“？”
　　伍一：“你说什么？”

　　“主人说，狗不需要识字。”凌灵满脸写着理所应当，“所以我没上过学。”
　　伍一：“……”

　　伍一：“那你会什么？别想着吃软饭！”
　　凌灵咧开嘴笑了。

　　“我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