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极乐》金择松

12、蝴蝶吃掉了猫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黑夜中奔跑。
　　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能回到那一天，告诫那个孩子，不要偷偷溜进密室，去听那个残酷的真相，不要在慌乱中摸到那把剑。
　　她曾以为那才是自己跌落地狱的开始，以为自己在不停跌倒的那个清晨，在跑到那个揭开她眼睛上黑布的人身边时，就已经重获了光明。可事实上，她从那天起就一直在迷雾中挣扎，好像一轮卑微的残月，紧紧抱着一个几乎将它灼烧至尽的太阳，那么痛苦，却又不能放手。那个七岁的孩子，眼上蒙着一块再也拿不掉的布，艰难地在黑暗中咬牙独自摸索了很多年。
　　她憎恶着这颗太阳，又拼命捡拾着它施舍给自己的光亮。总是充满嫉妒地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兄长，看着站在他旁边的不再属于自己的父亲。兄长是耀眼的太阳，而她就是一滩烂泥。
　　但她还是一直在笑，小心翼翼地对每个人笑，对着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婢女笑，对着看她如垃圾想置她于死地的父亲笑，对着拥有她羡慕的一切全浑然不自知的兄长笑，讨好般的，像狗一样乞怜，却换不来任何人的一眼。即便快要被迫害至死，也没有人发现，她只能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把眼泪和恐惧用微笑的方式呈现。
　　但到底为什么，父亲会要她死？
　　明明每天都见面，她就要被害死了，可阿娘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听不到她的呼救声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能不能让她快些醒来呢？
　　为什么，没有人听我说话？
　　她努力向人群跑去，伸出手纵声疾呼：“我明明就在这里啊——”

　　她惊叫着醒了过来，眼角还留着泪痕，像是久违地大哭了一场。
　　“是你……救了我吗？”她愣愣地看着坐在床边守着她的魏无羡，神情还有些恍惚。
　　魏无羡看她这副模样醒来，连忙乐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语气慈祥如哄孩子吃饭的老祖母：“喏，你买的包子还没吃呢，都凉了，快吃吧，饿一天了。”他联想到之前金凌见到自己拔腿就跑的情状，还以为他被自己扒光了衣服必定要大闹一番，谁知竟然如此安生。
　　“谢……谢谢你，真的……”她看到那包子，心里一暖，不知怎的眼眶就红了，泪水彻底淌了下来。接过了包子，她别过头，没有动口的意思，而是低声喃喃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好了好了，你这不是已经没事了。”魏无羡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被刚才困在石堡里的经历吓着了，连忙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嘿，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难怪刚才含光君问灵问出你是个女孩子，我还笑他问错了，怎么你还真跟个小姐似的。”
　　听到这句话，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神经顿时一绷，刚才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问灵……问出我是女孩，眼前这人可能不在意，但蓝忘机一定知道自己没有问错！该死的，自己就不该去那破堡！那条贱狗！
　　但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难道在金凌的身体里呆太久了，也染上了这个笨蛋爱哭的毛病吗？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起疑，看着眼前大大咧咧同他开着玩笑的魏无羡，她像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一边穿着又泥又皱的家袍，一边道：“莫公子，之前大梵山上多有得罪，我舅舅他实在太恨魏无羡了，至今已经残害了不少鬼修。您今天救了我的命，我正好代他向您道歉，也请您谅解一下他，毕竟我爹娘和他家里人都被他害死了。”她刻意加重了“恨魏无羡”和“害死家里人”，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想看他作何反应。不出所料，魏无羡一听到这里，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像被一根毒刺扎进了心里，神色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明朗。于是她彻底确定了他的身份，此人果然就是魏无羡！
　　“莫公子，其实我有些事想要请教您——”“金凌，你其实醒的太早了。”魏无羡突然止住了她的动作，又把她裤腿撩了上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整条腿都变成了黑色。
　　恶诅痕。而且还是极厉害的那种，若是不赶紧妥善处理，自己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她看着还在往上延伸的瘀痕，忍不住皱眉，抿了抿唇。
　　“我正要想办法要替你除去它，可惜我试了几种法子，好像都不管用。”魏无羡难得正色道，“不过我倒是还有一种办法。”说罢他又神色复杂地扭头看向她，好像是希望她不要再看下去。
　　若是能转移到别人身上，那自然最好。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暗暗地想，谁知立刻就听到魏无羡说出了同样的办法。
　　她先是有些庆幸，继而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脱口而出一句：“那你怎么办？”
　　哼，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好容易遇上个冤大头，赶紧转移走！她又对自己说。按理说自己只是被迫在客套，但刚才那番话却似乎是动了真情，她当真感觉到自己是在替他担心。
　　怪了，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软弱？
　　但想完又觉得好笑，对方可是夷陵老祖，区区恶诅痕可奈何不了他，哪里用得着她来担心。她不知这么想是在宽慰自己，又或许只是单纯得觉得没有必要，心里甚至默认事情已经解决了，又不知怎的想到了刚才吃人堡的事。聂家有秘密，并且已经害死了人，暂且记下这一笔，以后有需要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正想着，就听到魏无羡故作轻松地说了句：“不碍事，我自有办法。”接着腿上的瘀痕就变戏法似的消失的一干二净。
　　走到了客店门口，她神色有些忧虑地时不时瞥一眼他的腿，不愿承认自己产生了一丝疑似愧疚的情绪，于是七分假装三份真心地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没事吗？何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没事啊，小小妖邪，哪里是我的对手！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魏无羡动作有些滑稽地指了指自己，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暴呵打断，一回头正对上江澄凶神恶煞的脸。
　　“金凌，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