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吟》公子绯悠

29、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文/公子绯悠

　　林霖也弄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是不敢承认，还是怕被误导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现实。
　　于是她开始频繁的来诊所。

　　她真的没有在借口靠近李唯！

　　可林霖也不敢真的打扰到李唯，只能在诊所大厅忙活。
　　官方没有透露过李唯治疗的消息，要么就是官方要瞒着，要么，就是连官方都不知道。

　　有一天，李唯累晕了从诊室出来，看到林霖在眼前走来走去，看到她眼底不知何时染上的淡淡青色，直接喊住她：“你别忙，坐会儿。”
　　林霖抱着几床被子，犹豫了一下：“我先去把这个放一下。”
　　她才要迈开脚步，又折返身看着李唯：“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眼睛眨巴眨巴，也不走人。
　　李唯没什么力气的睨了她一眼。
　　林霖默默抱紧被子，试图用这个遮挡他的视线，虽然被看得心虚，却还是杵着不走。
　　犟不过她，李唯只得出声保证。

　　得到肯定答复，林霖笑得有些忘形，连忙把被子抱去放好。
　　折返回来后，李唯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等我回答。”
　　他又不会跑。

　　林霖坐在他身旁，轻轻揪着自己的手指：“你老是不回我信息，我在想你是不是讨厌我。”
　　李唯皱眉：“我什么时候——”
　　不，他确实有。
　　无法把缘由道明，李唯直抒结果：“我没讨厌你。”

　　林霖还想追问，既然不讨厌，为什么不回消息。
　　可是李唯苍白无力的模样，让她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很累？”
　　“还好。”
　　“胡说，那个我也试过，超级疼的。”

　　李唯问她：“你为什么要试这个？”
　　“为了感同身受。”
　　这么说起来好像有点傻，林霖怕李唯再追问她，急忙转移话题：“唯神，你打算这次治疗好后，参加夏季赛吗？”
　　“你觉得我能上场？”
　　他语气不知为何，听着有些冲。
　　林霖现在滤镜极重，不论是什么情况，只要是李唯在，那他就是正确的代名词。
　　“你不能谁能？难不成是你们队那个叫豆芽菜的中单？还是那个叫可乐还是可卡的替补？”

　　李唯：……
　　“他叫豆芽。另一个叫口乐。”

　　“管他叫什么呢。”林霖有点赌气的瘪嘴，这又令她响起李唯被疯狂带节奏的那晚，“论实力论状态论凝聚力，你比他们强太多，换谁也不能换你。而且这个赛季又不是只有你出问题，是全员的状态都不好，上单上单拉垮，打野打野逛gai，下辅天天上头送分。我还听说，OVG的教练组也有问题……”

　　耳旁林霖的细语声声入耳，李唯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李唯问她。

　　“你不觉得，我这个年纪该退役了吗？”

　　那两个字如惊雷，让林霖浑身一僵，张着嘴无话可说。
　　好半天，林霖才回过神，眼睛红了红，低落的说：“如果你觉得是时候了，那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李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弥散在空气的粉尘，再次问道：“我这个年纪该退役吗？”

　　林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语调沉闷，显得有气无力：“我是不信‘什么年龄该做什么’这种话的，难道活到100岁，我就该去死了吗？”
　　李唯呼吸一窒，转头看她。
　　她继续闷闷不乐的反驳：“你只是年龄上比其他选手们大，又不是说打得比他们差。谁都有状态差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揪着你不放呢？难道垫底战队的选手们就很厉害吗？打得那么菜，还不是有那么多人支持，还不是继续比赛。凭什么就要逼你退役啊……”

　　说着说着，林霖就觉得胸口闷得慌。

　　最恐英雄迟暮。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感受到了。
　　说她幼稚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她就是不愿看到从小崇拜的英雄成为别人故事里被打倒的反派角色，不愿意接受李唯的存在成为过去，更不愿意接受李唯不再强大，不再
　　虽然她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酸胀的感觉涌上心头，泪水不知何时凝聚在眼眶中。林霖低垂着头，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消失在空气中。

　　“我不会退役的。”
　　“只要我还能动，我会一直打下去。”

　　挣扎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支撑不住，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面。

　　“别哭了。”

　　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手，温柔的轻轻拍着，带来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林霖一怔，抬头看向李唯。
　　只听见他的嘴一开一合，那道声音直接钻进她的心里。

　　“我不会退役的。”
　　他重复着说。

　　林霖抿嘴，无声的落泪变成小声的啜泣。

　　.

　　季后赛决出最后两支队伍，比赛将于4月第3周的周日晚，在市中心竞技场举办。
　　竞技场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进行现场直播的布置，就为了等待上半年这场电竞盛事的召开。

　　这日，李唯按以往的时间去诊所治疗，刚到门口就接到了经理宋勉的电话。

　　“你有空来基地一趟不？”
　　“什么事。”
　　“关于你的合同，我们是时候坐下来谈谈了。”

　　李唯神色微沉。
　　待他要说些什么时，余光里闯入一个亮丽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小道上的少女冲他挥挥手，漾着笑容小跑过来。迎着春天灿烂的阳光，她像乳燕一样向他靠近。
　　他冷清的脸色缓缓变得柔软，说出的话却很漠然：“合同到期不是还早？我最近有点忙，有空再说。”
　　语毕，没等对面再说什么，李唯直接摁断了通话。

　　正好，少女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清澈见底的眸子满满是他。

　　“好巧啊，你刚来吗？”
　　“嗯。”
　　林霖脸上微微泛红，她平复了下呼吸，问道：“那我们一起进去？”

　　李唯轻轻颔首。

　　两人并肩走进诊室。
　　林霖偷偷观察李唯的表情，犹豫了下，试探的问：“你今天治疗的时候，我能旁观吗？”
　　李唯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狼狈的样子，拒绝：“不能。”
　　林霖叹了一声：“哦，好叭。”

　　她似乎心情很好，那声遗憾都显得莫名的少女。

　　李唯顿了顿，又道：“不好看。”
　　林霖好奇地问：“难道你会疼的叫出来？”
　　李唯脸色一变：“不会。”
　　“那为什么不给我看。”

　　她嘟囔着，嘴唇微微撅起。

　　李唯在诊室门口顿足，低头看了霖霖一眼。
　　是他的错觉吗？
　　今天的林霖好像一直在撒娇。
　　李唯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
　　他收回目光，松口道：“你想看就看，治疗过程很枯燥。”

　　“我不会觉得无聊！我就是想学习学习。”
　　林霖眼睛一亮，见李唯看过来，胡乱编了个理由：“如果以后有朋友当上电竞选手，我也有办法帮他缓解缓解。”

　　李唯皱眉，不再理她，敲门走了进去。

　　“外公。”
　　“外公～！”

　　低沉和上扬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周平安抬起头，看到进门的俊男美女，微微眯起眼。
　　“来了啊，稍微等我一下就开始。”

　　今天治疗的流程和往常一样。
　　或许是李唯的错觉，过程似乎比以往更痛更难熬。
　　他的脸惨白如墙，刮刀每刮一次，他额角的汗水就变多一些。

　　林霖在旁边看得揪心，除了给周平安抵工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心疼。

　　周平安瞥了眼林霖，直言：“傻愣着干嘛，去给他擦擦汗。”
　　被点名的林霖连忙走起来，从微波炉里拿了个微烫的小毛巾，挤出一个角，小心翼翼的靠近李唯出汗的地方。
　　周平安催促：“他是手痛又不是头痛，你这要擦到何年何月？麻利点。”

　　林霖动作一顿，看向李唯。
　　李唯点点头：“没关系。”
　　林霖这才将小毛巾叠成方块，按压在他额角，将汗水擦拭。
　　那副亲昵的模样，看着就扎眼。
　　一声轻哼从周平安鼻间喷出，他念念有词：“不通则痛，你这问题还挺大，忍着吧。”
　　说着，手心更用力了几分。
　　李唯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看到林霖紧紧攥着毛巾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她在担心他。
　　李唯垂眸，将涌上嗓子眼的呼声沉沉咽了回去。

　　两个半小时的治疗结束，李唯流的汗都快聚出一盆水了。
　　绷带一圈一圈紧紧缠在李唯手上，等周平安剪断纱布，系上一个结，李唯拿起一旁的护腕，仔细带回去。只是纱布缠到他手掌的部位，护腕根本遮不住。
　　幸好天气还没转暖，他穿着单薄的外套，出门的时候把手揣进兜里，倒也看不出什么。
　　“今天的治疗结束，明天也是同样时间，做个训练看看恢复的怎么样，我会根据你的情况再做调整。”周平安说。
　　李唯正盯着手沉默不语，闻言抬头看向周平安，真诚的说道：“谢谢您。”
　　“行了，回去吧，回去后也别玩电脑，要是因为翘尾巴导致恢复效果大打折扣，我可不管。”
　　“我知道了。”
　　他起身，微微鞠一躬，随后离开了诊室。

　　林霖下意识站起来，脚一抬就想跟过去，可又回头看周平安，眼睛巴巴的望着。
　　周平安指着门外冲她挥挥手，满脸嫌弃：“赶紧走，别打扰我看病。”
　　林霖立刻笑开了花，小声的说了句：“外公最好了。”
　　赶紧推开门追上李唯。
　　看着晃动的房门，周平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孩子也长大了。”

　　李唯站在大厅角落的饮水机前，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已经装满了水，却没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空的光线从窗户洒进来，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极长，背光的身影中，有股无法挥散的寂寥感。

　　林霖雀跃的脚步逐渐被沉稳替代。她慢慢走到李唯身旁，轻轻靠近他，也不说话，只是陪他享受这一片刻的静默。

　　忽一刹那，李唯回过神。
　　他端起纸杯凑到唇边，一口饮尽。
　　把纸杯丢入垃圾桶里，李唯侧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霖，寡淡的脸上双眸平静：“有事？”

　　好像忽然又变得拒人千里。

　　林霖微愣，摇着头：“没事….那个，你吃饭了吗？”
　　话一说出口，林霖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的是话题终结者，除了吃难道她就不能说说别的有趣的事吗？
　　李唯肯定会以为她是个吃货，成天就知道吃。

　　李唯也确实误解了。

　　“你想散步？”
　　“啊？也不是……”
　　林霖顿了顿，尴尬的笑笑，“主要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她突然好恨，为什么业余爱好这么少，平时就是单位家两点一线。但凡多点爱好，也能找各种理由带李唯去他没去过的地方。

　　“身份证带了吗？”李唯忽然问。
　　林霖茫然点头：“带了。”
　　“网吧去不去。”
　　听到这，林霖下意识去看李唯的腕，神色中闪过一丝担忧。
　　李唯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出言解释。
　　“我不上游戏，就上上网。”
　　“好，但是附近的网吧我都不太熟。”
　　“跟我来。”

　　他们打车出了老城区，跑到一家拥有三层楼的网咖。
　　林霖观察网咖所在位置，居然离她家只有三公里，甚至马路对面就是本地的LPL主场电竞馆。

　　李唯熟门熟路的走进去，直接去了三楼，在门口用身份证刷了下自助机，带着林霖走到一间靠角落的包厢门外。
　　他用身份证刷开门，打开灯，瞬间的光亮将屋内的布景照得清清楚楚。
　　林霖不适应的皱皱眉，重新睁开看，感叹的睁圆了眼：“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