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吟》公子绯悠

2、第 2 章

　　文/公子绯悠
　　第二章

　　林霖觉得有些缺氧。
　　她起身，慌忙中脸色略显僵硬，“是我。”
　　木椅轻微的摩擦声仿佛掩盖了如雷般的心跳。
　　林霖看了一眼又匆忙移开视线。
　　无意间，她注意到李唯右手上的蓝色护腕，情绪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以极缓的速度踩下刹车。

　　男人苍白的脸上透着几分肃冷，他伸手，自我介绍，“李唯，木子李，唯一的唯。”
　　林霖下意识回握：“你好。”

　　李唯的右手珍贵又漂亮，微微热，手掌比她大的多，能明显感觉到被紧紧包裹住的温柔和稳重。

　　白皙的肤色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部肌肉因为长年累月的训练显得特别明显，不禁令人想起他认真时暴起的手背青筋，性感迷人。

　　“久等了，不好意思。”
　　李唯看她，眼神疏离淡漠，语气没有起伏，平静如水。
　　林霖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没有很久。”

　　林霖坐下。
　　两人面面相觑，老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李唯看林霖比自己还不自在，清冷的眼尾微弯，问：“喝点什么？”
　　林霖的内心世界正在神魔交战，面上还维持着女神的矜贵。

　　要礼貌，但不能冷漠。
　　要优雅，但不能做作。
　　要……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她矜持的说。

　　李唯问：“水果茶？”
　　林霖颔首。
　　李唯唤来侍者，点了份百香果茶。

　　见侍者离开，林霖的眼神变得飘忽。
　　她其实想喝咖啡。
　　果茶微甜，容易放松；黑咖啡味苦，能振奋精神。
　　不过……
　　这是唯神点的茶。
　　林霖伸手押了下嘴角的笑。

　　“我27周岁，你呢？”
　　“23周。”
　　“差四岁。”
　　“是的。”
　　“……”
　　“………”

　　真的尴尬。

　　幸好店内上茶速度快，稍微缓解了些。
　　侍者给两人倒了茶，安静的离开。
　　手上有了东西可以分神，对话再次继续。

　　“你是主持人？”他握着茶杯问。
　　“对，小主持。”她盯着茶杯答。

　　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善言辞？

　　林霖也抛出一个话题。
　　“你是职业选手？”
　　即使是明知故问。

　　李唯掀起眼皮，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嗯，”说到这，他的眼神暗了几分，“不过成绩不好。”

　　林霖莫名想起春季赛前的一个采访。
　　主持人提问他——
　　——如何评价自己的职业生涯。

　　被镜头锁定的李唯面色泰然，语气坚定，“还有很多不足。如果可以，我希望做到更好。”

　　林霖很纳闷。
　　更好？
　　还要怎样才算更好？

　　LPL夏季赛三连胜；
　　世界总决赛三座奖杯；
　　世界级赛事四大满贯；
　　七座FMVP的专属奖牌；
　　连续十年获得最有价值选手奖项.......

　　放眼整个电竞圈，有谁比他成绩好，又有谁比他更谦虚、更看得透彻。
　　只是近年来战队成绩不佳，网络上出现大批水军，劝他巅峰退役保名誉。
　　他明明还可以打，不管是从团队考虑还是个人对线方面，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凭什么要用舆论裹挟他、逼他退役？

　　林霖端起茶杯，敛目收起情绪：“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再不聊点别的，她的愤懑可能要藏不住了。

　　李唯平静道：“训练。”

　　林霖不由笑了。

　　她生得好看，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更像自带柔光滤镜，明亮得耀眼。
　　有句诗形容她很适合：
　　水光潋滟晴方好。

　　李唯垂眸，浓密的眼睫毛下，墨瞳凝视着指尖。

　　至此，两人又无话可说。

　　坐了好一会儿。
　　茶壶里茶水渐渐减少。

　　李唯抬手看了眼时间，主动告辞。
　　“我还有训练，先回了。”

　　林霖握紧手机，话在嘴边呼之欲出。
　　“……好，路上小心。”
　　她说。

　　正懊恼着，忽见李唯脚步一顿。
　　林霖抬头，茫然的看他。

　　李唯说：“留个电话？”

　　即使是说这种话，李唯依旧像平静的湖水，毫无波澜。

　　林霖绷着脸，反问：“加微信吧，号码我发给你。”
　　李唯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林霖动作迅速的打开二维码。

　　——‘叮’。

　　通讯录列表里多了个陌生头像，黑底白字的花体字L，正对应他游戏ID的首字母。

　　林霖没有车，李唯也没有，两人都是在店门口打了车离开。
　　“再见。”李唯说。
　　林霖客气的点点头：“再见。”
　　计程车尾灯消失在路口，林霖凝望着，久久才叹了口气，有点微妙的情绪低落。

　　关掉打车软件，林霖看了眼天边稀疏的星星。
　　走路回家吧。

　　中央公园的小道上人烟稀少，路灯暖黄的灯光悬在头顶，飞虫与浮尘交织起舞。
　　微风拂过树枝，发出稀稀疏疏的轻响，枯黄树叶旋转落在草坪上，青草香与泥土的气息顺着初春晚间的冷意闯入鼻息。

　　“我想好了，我要去LPL。”
　　她自顾自说：“来相亲的是李唯。”
　　听到耳边变粗重的呼吸声，林霖打了个寒噤，呼出一口稀薄的白雾，风拂过脸颊，将她面上发烫的温热微微驱散。
　　“Levail，李唯，国产第一中单的大魔王。”
　　“乔侨，今天我们去买彩票，指不定能头奖。”
　　林霖轻轻蹭了下脸颊，眼角泛着微微的红，是羞，也是怯。

　　虽然相亲过程尴尬得难受。但此刻再回忆，似乎在那片昏黄灯光下、幽静琴声环绕中，只有他冷清的眉眼，偶尔落在她身上时的视线。
　　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除了变得不想自己的她。
　　被教授称为最伶俐缜密的人，偏偏变身锯嘴葫芦。

　　许是她的话信息量太大，良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乔侨的惊叹声：“林小霖，你这运气，今天出门踩着狗屎了吧？”

　　“瞎说什么。”
　　细细的倾诉完，那股在胸口轰轰烈烈闯荡的情绪才逐渐被抚平。
　　林霖离开公园，慢慢走上天桥。

　　天桥正对购物商城外的大屏，正放到LPL春季赛的宣传片。

　　乔侨问：“你真决定好了，不是冲动？”
　　林霖轻声低叹。

　　大幕五彩绚丽的影音倒映在她的瞳眸之间，那么多选手群像中，李唯的身影她捕捉地最清晰。

　　“谁知道呢……”

　　这样的心情不难理解，乔侨有类似的经历。其实并没有太自私的想法，是飞蛾扑火，对光的追逐。

　　“你考虑好，就去做吧。”乔侨笑道，“反正你不论在哪里，都能表现得很出色！”
　　林霖闷声笑笑，不由自主挺起胸膛，骄傲的抬头：“当然。”

　　回到住所，订的外卖已经放在门口。
　　她拎起袋子进了屋，先去洗澡。
　　热水的腾腾雾气让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出了浴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林母周清安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林霖放下盘发的手。
　　双丸子头前功尽弃，歪歪扭扭的顶在侧边，几撮碎发调皮的缠在皮筋外。
　　她敢肯定，母亲是来问关心相亲的事。

　　事实和她猜的一样。
　　起初，周清安还只是关心林霖的工作和生活。
　　聊到后面，才终于提起了李唯。
　　周清安不知道李唯的名字，她用‘那个男生’来称呼对方。

　　那个男生。

　　林霖咬着筷子，抿嘴轻笑。

　　絮絮叨叨的说完李唯的家境背景后，周清安一直没听到林霖的声音，有点生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清安知道林霖不喜欢听这些，语气下意识僵硬。
　　谁知她闺女语气轻快。
　　不仅轻快，仔细听，还带着雀跃。

　　“我认真听着呢，所以我想清楚了。”
　　好像有戏？
　　周清安问：“你想清楚什么。”
　　林霖说：“我决定去接师姐的工作。”
　　她说到这，微微晃头，脑袋两边的小啾啾顽皮的抖动。

　　周清安一听，思考片刻后忽然笑了。
　　林霖的导师和师姐都给她提供了新选择，周清安是高中老师，对电视台了解不多。
　　她与林霖父亲同梁教授吃过饭，双方真心实意的交流过，心里也赞同教授给出的意见。
　　只是周清安已经在相亲这事里插了手，择业上，她决定让林霖自己选择。
　　她为什么笑？
　　据她所知，那个男生是职业电竞选手。
　　林霖去接她师姐的工作，两人必然有所接触。

　　“既然你决定好了，不要忘记告诉他们，别让人久等。还有，天气虽然开始热，晚上气温还是很低的，你出门别嫌麻烦，多带件外套，别感冒了。你说你，住家里和住市中心有什么差别，又不是很远，在外面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好饭。”

　　只要不提对象，周清安就是最疼女儿的妈妈。

　　林霖乖乖应着，聊到手机发烫才结束通话。

　　她先给教授和师姐发消息，告知决定。
　　随后退到微信主页，盯着李唯的头像，忍不住发起了呆。

　　听妈妈的意思，李唯应该也是拗不过父母才来的。
　　赛场上叱咤风云的电竞男神，也会被父母逼着去相亲的“那个男生”，这反差，越想越可爱。

　　林霖点开他的头像。

　　李唯的朋友圈没有设限，却一片空白。
　　地区魔都，昵称Levail，页面干净的像个新号。
　　他当初起这个作为ID，纯粹是念起来和他真名很像。
　　Levail
　　英文在她唇齿间打转，最终被笑意悄无声息的掩下。

　　‘叮！’
　　一条信息突然弹出。

　　【Levail】：你好

　　送信人头像白底黑字，花体L优雅又粗狂。

　　林霖揉揉眼睛。
　　再定睛一看，并不是她眼花。
　　她的拇指已经黏在键盘上反复敲打，又反复撤销删除。

　　回什么比较合适？
　　也回个你好？
　　再加个猫猫表情包，可爱一点，不会显得太冷淡？

　　她刚下定决心，屏幕上忽然跳出语音通话。
　　来自师姐李滟秋。

　　像是被人发现了小秘密，林霖慌忙之中按下了接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