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吟》公子绯悠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文/公子绯悠

　　直到李唯补完了所有欠下的直播时长，宋勉还是没有找他谈续约的事。
　　已经有人收到消息，从其他渠道给他发来邀请。并不多，但李唯能理解。
　　他年龄资历摆在这，不确定性太高，大战队不稀罕，小战队养不起，敢在这种时候伸来橄榄枝的战队，不是无所畏惧，就是随便试试。

　　可选择的余地太少，以至于令李唯被一种困惑包围。
　　他是不是除了OVG，便无处可去？
　　他是不是除了退役，再没有其他选择？

　　走到家门口，李唯轻轻推开门。
　　正在播放新闻频道的电视机传来主持人标准的普通话，还有几道轻声的对话。
　　他朝内一看，母亲曹芹坐在沙发上正在和人通电话，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听到声响，曹芹女士第一时间看向门口，见到是李唯，冲他颔首示意，在李唯说话前，先抬手手心向他，制止他出声。
　　“行，我知道了，晚点我再联系你。”

　　李唯换上拖鞋，坐上沙发，先给自己倒了杯水。
　　曹芹女士收起手机，目光仔细从他身上每个细节扫过，才开口说：“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李唯的父亲今晚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吃饭。饭桌上，李妈妈曹芹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他。
　　李唯没有反应，只专心于碗里的饭菜。
　　见状，深知李唯性格的曹芹女士不再委婉等他主动提起，而是自己问：“我好长时间没关心过你，最近怎么样，才没长几斤肉，看你，肯定又瘦了，这次休假在家好好补补。”
　　李唯：“嗯。”
　　曹芹女士话头一转：“之前见的那姑娘怎么样？我看过她的节目，人生得水灵灵的，长得特别标志，我记得她母亲是教书了，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现在主持人和选手的结合很常见，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伴随着曹芹女士的话，李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个看起稳重、偶尔却会显出几分俏皮性格的女生。
　　“我们不合适。”他直言。
　　没有几个女生会喜欢他这样寡淡无趣、人生除了联盟没有第二个爱好的人。
　　曹芹的笑容伴随这熟悉的托词，顿时一僵，但她很快收好，继续用温柔的语调劝。
　　“别说的这么绝对，你们都没怎么联系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加微信后，有联系过吗？”

　　“有。”
　　虽然只有一次。

　　曹芹笑容真实了不少：“朋友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不要想着一蹴而就，没有谁是天生合适的，慢慢相处慢慢磨合。”
　　李唯点头，他低垂着眉眼，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曹芹沉吟了半刻，最终还是再次开口了，只不过这次说话，语调不再像之前那么温和。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合同还有半年左右就到期了，不过你们俱乐部好像还没找你谈续约。”
　　“再过段时间，你就28岁了。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你们那个圈子里，没有选手的年龄比你还大，在役选手的平均年龄在22，但如果去掉你，选手们的平均年龄是在17岁左右，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继续坚持下去，你还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你确定你的存在会是大家所期望的吗？再说的直白些，你的手，还撑得住你这么高压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吗？”

　　她尖锐的视线落在李唯手腕上。
　　一针见血，连右手手指尖也神经质的弹动。
　　李唯放下筷子，手握成拳不说话。
　　曹芹也就这么柔柔的看他。
　　两人陷入僵持。

　　“我还想再试试。”
　　许久，李唯还是沉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曹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头狠狠皱在一起。
　　但她没有继续逼迫李唯，只是转移了话题：“我约了明早第一个号，那医生明天休息在家，你直接去他家里，让他给你看看。”
　　见李唯想拒绝，曹芹的脸色冷了起来：“你如果不想这只手废了，下半辈子当个残废，就听我的。”
　　室内犹如死寂般的沉默。

　　“知道了。”

　　在曹芹女士的叮嘱下，第二天李唯起了个大早。
　　清晨五点，朝阳仿佛也还未清醒，带着些微凉意的光芒从东边照射过来。
　　网瘾少年李唯眯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呆滞的看向远方。他的脸上还带着几道印痕，看似清明的双眼实则是对时间空间的迷惘。
　　他根本不记得是几点入睡的。
　　在漫长的电竞生涯中，李唯就从没起这么早过。
　　五点？
　　刚训练完睡下还差不多。
　　五点起床这种事，中考那阵子也试过。

　　老中医住在老旧小区里，明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但他家门口庭院里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来回走动。
　　李唯报出他亲娘的手机号，第一个走了进去。

　　“周老师。”
　　年过半百的老中医蓄着一头白发，面相看起来红润有光泽，让人猜不出他的年纪。
　　见有人进来，他带上老花眼镜，看向李唯：“名字？”

　　“李唯。”
　　“看什么的？”
　　“手。”
　　“坐下我瞅瞅。”

　　李唯在他旁边的木椅坐下，老中医伸手现在他腕上把脉。
　　他调整好呼吸，没呼吸几下，老中医忽然将指腹贴到他的手掌和手肘处。
　　李唯下意识挣扎。
　　“别动！”
　　老中医中气十足的提醒，手上动作不停，沿着他手心手背的肌肉一寸一寸摸过去。温热的指腹贴在他时常感觉酸疼的地方，指尖不受控制的抖动，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疼痛从不明之处传来。
　　李唯微微皱起眉头。

　　“我以前给你看过吧？”
　　老中医问道。
　　李唯道：“之前来过几回。”
　　老中医沉吟片刻：“嗯，一回比一回差劲。”
　　他换了个动作，拇指微微用力，有韵律的推揉着，从手腕到掌心，再到手背、手臂、手肘，明明看似轻柔，每一下却正好都按在他的痛处。
　　但神奇的是，在疼痛过后，五指那种迟滞的钝感似乎消散了不少。

　　老中医重新坐下，对李唯摇摇头：“最好的方法，就是养。”
　　没等李唯出声，他又道：“但你们年轻人肯定会说，养着就没法工作，不工作就没法赚钱，没法赚钱就没法看病了，对不对？”
　　李唯：“.........”
　　话都被您说光了。

　　“但你这情况，真的得养，不养，这手别要了。”老中医笑过后，又一脸严肃，“以后恐怕连瓶盖都得你媳妇帮你拧了。”
　　李唯收回手，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波澜。
　　“这种职业病，我见得多了，不听劝的，像那个谁谁谁，连带着风湿一起得，下雨天跟要人命似的。”
　　李唯沉默了会儿，问道：“我修养两个月左右，能恢复到最佳状态吗？”
　　“不可能。”
　　老中医直接否定了这痴心妄想。
　　可他随后又道：“不过，你要是从现在开始好好调养，恢复到一年前的状态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运气好，也许能恢复到两年前。”
　　“小年轻，好好想想，毕竟咱们年纪大了，是不可能跟年轻人比的，人要服老，要学会利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你总有比别人强的地方。”

　　李唯离开诊所前，不知为何，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老中医最后的话。

　　在李唯离开后不久，又有人拎着东西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门口负责招待的一见到她，当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老师在里面问诊，你去后房等等？”
　　林霖扬起笑容道：“不用喊他，我就是来给他送点东西，马上就回去了。”
　　“那可不行，老师今儿听说你要来，大早上就念叨着，你要是不去看看他，他铁定要闹脾气的。”
　　林霖听到这，无奈又好笑：“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