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酒馆》小宇vs阿瞒

2、第一章 钗头凤（一）

　　“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清冷的月光下走来一位女子，只见她身着一套宋制汉服，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模样，边走边念着那首钗头凤。

　　此时夜已深，路上早已没了行人，也不知道这位女子怎会出现在这里，看行头或许是某个剧组拍完夜戏归家的演员吧。

　　“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深更半夜，一美丽端庄美丽的女子念着词句，闲庭散步般游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怎么看都透着一分诡异。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念完一遍，女子又从头开始继续念，一边念一边朝前走着，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走着走着，在路过一条巷口时，女子仿佛心有所感，停住脚步看向巷子里，看着里面的景象，女子不禁有些疑惑：“此处，为何......”饶是心中充满疑惑，脚却不受控制的走进巷子。

　　看着眼前的青瓦小屋，女子喃喃自语道：“此处何时多出这样一间小屋？嗯，有间酒馆......”

　　仔细打量完房舍后，手不受控制的推向紧闭的木门，本以为厚重的木门会纹丝不动，不成想只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门后的景象更是让女子为之一惊，原来小小一间房舍内竟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一处花园中，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正在修剪花枝，只见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头乌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一根镂空银簪，即便是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也难掩她仙子般出尘卓绝的气质。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一边，莞尔一笑：“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客到。”说罢便放下手中的工具，朝拱门走去。

　　走进小屋的女子，初时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不过很快便稳住心神，知晓自己今日定是有一番奇遇，只是深感自己贸然闯入，已是于理不合，便停留在原地不再四下走动，以免不小心闯入不该去的地方惊扰到此间主人。

　　“让客人久等，真是失礼失礼。”

　　女子正在思索是否该退出去时，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闻声抬眼便见一位身着齐胸襦裙，气质出尘卓绝的女子款款而来。赶紧上前见礼道：“是小女子误闯贵府，唐突了贵主人才是。”

　　“今日是我这酒馆开业第一天，姑娘是有缘才能到这里，何来唐突一说，此间不是说话之处，姑娘请随我来。”

　　说话间二人已到一处雅间，落座后酒馆主人说道：“我姓顾，名菀青，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唐，单名一个婉字，小字蕙仙。”说话间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露出一丝苦笑：“不怕顾姑娘笑话，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与人说过话了。幸而今日有此奇遇，误入贵府，方才有幸能与顾姑娘交谈几句。说起来，我每日都会路过此地，从未见过巷子里有这样一间府邸，斗胆问上一句顾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说完顿觉自己失言，赶紧起身赔罪道：“抱歉顾姑娘，是蕙仙多言了，实在是，实在是，太久不曾与人交流，如今得见姑娘，忍不住便话多了起来。”

　　顾菀青笑道：“唐姑娘不必如此，我能理解，快请落座。”

　　唐婉闻言松了口气，福了福身方才落座：“多谢顾姑娘。”

　　看着眼前略显不安的女子，顾菀青忍不住柔声安慰道：“有间酒馆，只接待有缘人，唐姑娘能来到此处，又是第一位客人，自然是大大的有缘人，所以还请不必拘束才是。”

　　“只接待有缘人？”唐婉略带疑惑的看着顾菀青。

　　顾菀青点了点头：“唐姑娘在人间飘荡很久了吧？”

　　唐婉先是一震，不过很快也就了然了，对面的姑娘并非常人，若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想清楚后便淡然一笑：“是啊，久到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了。”

　　“可是不管过去多少年，你依旧记得那首《钗头凤》不是吗？”

　　尽管知道对面的女子并非常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唐婉还是吃了一惊：“顾姑娘，你......”

　　不等唐婉说完，顾菀青便接过话说道“来吧，说出你的故事，也许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帮我？”说话间唐婉不由自主地取下头上的一支精美无比的凤钗，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凤钗，眼神无比眷恋：“那便从这支凤钗讲起吧......”

　　“我的第一位夫君，便是大名鼎鼎的词人陆游，也是我的表哥，我与表哥自幼便感情深厚，待我及笄之年，陆家便是以这支凤钗作为信物，与我唐家定亲。表哥十九岁那年，我俩成婚，婚后表哥待我极好，感情更是亲密无间。因为感情深厚，表哥不愿与我长期分离便歇了对仕途的进取之心。正是如此，婆婆大怒，怪我让表哥不思进取，加之我嫁入陆家久不曾有孕，这一点让婆婆更加不喜，便让表哥休妻另取。迫于孝道，表哥不敢不从，休了我之后，表哥并未再娶，而是悄悄寻了别院将我安置，可惜好景不长，最终还是被婆婆察觉，甚至以死相逼让表哥另取了一位温柔本分的王氏为妻，自此我与表哥的缘分算是彻底断了。”

　　说到此唐婉顿了顿，一声叹息后继续道：“如果故事到此倒也罢了，我便不会负了他，终究是我负了他呀。”想到那人的付出，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后来，家人将我接回，觉得陆家欺人太甚，一气之下便与陆家断了来往。他知道我被休弃后，便不顾世俗的目光依然到唐家来提亲。那时我才知晓，原来他早就钟情于我，只是知道我自小便爱慕表哥陆游，才将爱意埋在心间，哪怕我已嫁做他人妇，他也不曾娶妻。赵士程，我的第二位夫君，堂堂宗室宗亲，想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啊，他却顶着家族的压力，世俗的嘲讽，不在乎我是否能生育，甚至不在乎我是否真心爱他，毅然决然的聘我这个被休弃是妇人为正妻。”

　　“想来他一定是爱极了你。”听到此处，顾菀青忍不住说道。

　　“是啊，他真的爱极了我，对我真是好到极致，婚后我与他亦是相敬如宾，可我却时常郁郁寡欢，我心里终究是放不下表哥，他亦知道我的心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我更好了。见他如此，我不禁一次次想着，得夫如此，夫复何求，这一生就这么好好和他相守下去吧。直到那一天，他为了带我散心，去了沈园，却与表哥不期而遇，一时间我思绪万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唯有面面相觑。这时他却借故离开，独留下我和表哥，我知道这是他故意给我们机会谈话，也许他想解开我的心结吧，片刻后他竟还差人送来了酒菜，可是七年了，我与表哥七年未见，况且也有妻有子，我还能说什么呢？唯有与表哥对饮一杯，便离去了。回去后他什么也没问，他真是傻的让人心疼。我以为与表哥也就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可以好好与他相守了。不应该的我不应该再去沈园的，如果不去便不会看到表哥提在墙上的那首《钗头凤》见到那首词，万千滋味不由得涌上心头，放不下啊，果真还是放不下表哥啊，于是我亦和了一阙：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此番归家后，想起曾经与表哥的山盟海誓就如昨天一般，声声在耳，如今却只能形同陌路，不禁悲从中来，从此一病不起。即便如此，他也不曾责怪我一句，还为我寻便世间名医，只是我是心病啊，心结难解，药石罔效，不久便病逝了。”

　　讲述完这段三人间的爱情纠葛，唐婉歇了歇见顾菀青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我病逝后，不是为何，魂不入地府，只能在人间飘荡，见到了表哥有妻儿陪伴，享受天伦之乐，而他却未再续弦，为我守墓三年后，南下从军，最终战死沙场，看到他倒下那一刻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仿佛空了一块似得。我想再见见他却无法靠近，他很快便入了地府，而我便在人间飘荡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今日有缘进到这间酒馆，才能再讲讲我们的故事。”

　　听完唐婉的故事，顾菀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道：“你的故事我不做评价，但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唐婉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心愿都可以吗？”

　　“当然。”

　　唐婉似是下定决心般说道：“我想补偿他，补偿赵士程，可以吗？”

　　顾菀青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挥，桌上便出现了一杯酒，透明的冰冻琉璃杯里装着红色的酒，绚丽夺目，颜色说不出的好看。

　　唐婉有些疑惑：“这是......”

　　“一个故事换一杯酒，喝下去吧，去完成你的心愿。”

　　唐婉端起酒杯说道：“多谢。”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便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顾菀青对着空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客气，只要你不后悔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