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楔子·二·瑶花 ...
-
是夜别后，月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见着心月狐，更不消说“谢恩”了。只想起来时会恨恨暗骂一声“死狐妖”，日子倒也清静。
一日，天后云生遣了仙婢来，说是霓珏池荷绽，帝尊聚众仙赏花饮宴。月落暗笑，天界无趣的紧，平日大约只有寻个赏果赏花的由头，办办酒会权做消遣。也罢，久不出门，恐怕连路都要不认得了，不若就去会会众仙，菡萏小仙、清涟小仙约莫已经巡凡归来，同她们唠唠也是好的。便道：“烦请带路。”仙婢亦浅笑吟吟：“上仙请随我来。”
霓珏池离雀屏宫不远，晃过片繁花林也就到了。抬头正遇上清涟小仙，一袭翠色烟罗裙，嘴角含春，冲月落招手：“月落姐姐。”
仙婢知趣的先行退下。清涟性子活泼，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就去捉月落的手。
月落素喜清涟，捏捏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大约又在凡间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巴巴的就想来现，瞧你这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清涟冲月落眨一眨眼，道：“姐姐真晓得我，什么都瞒不过姐姐。”于是掏出一对正红色缨络，塞给月落。
“这缨络打得怪别致的。”月落啧啧赞道，“你倒是会拣东西。”
“那可不。”清涟见月落语带褒扬，颇有些得意神色，“这是我盗了那月下老儿的几根红线，趁着下凡巡水的机会，跑去最有名的珍宝阁打的。那匠人说了，这是凡间最时兴的样式，唤作七宝同心缨络，男女各佩其一，便可天长地久，白首不离。”
月落神情一黯，道：“天长地久，白首不离，意思倒好，可于我们这些仙人是没有机会的罢。这九重天上只得有帝尊天后一对夫妻，旁的神仙是万万不可动情的。”
清涟见月落沉了脸，忙说：“姐姐别这么讲呀，天上日子无趣，姐姐又不得下凡。妹妹打了这对缨络为的是给你把玩把玩，寻个开心的，你如今这么一说，倒是妹妹的不是了。”说罢小嘴一瘪，眼中浮光闪动。
“好妹妹，是姐姐的错了，姐姐谢过妹妹这番心意便是。”月落见清涟泪眼迷蒙，急急劝道，“姐姐喜欢的紧，只是无意说了些诨话，妹妹别放在心上。”
清涟这才拿丝帕拭拭眼角，复又笑道：“那姐姐一定要好生收着哦。”
“自然。”月落应声，心下暗揣，这对缨络待回了雀屏宫要好生收起，不然恐生事端。私携凡物虽是罪过，但这等小事帝尊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若被诬动了凡心那就糟糕了。
正想着，已至霓珏池边，众仙席地而坐，男女各居一侧。有五色彩云环绕其间，一派欢乐祥和。
云生高居凤位，遥遥向月落举杯颔首示意。云生虽打心眼里疼爱月落，但身在其位，不得已时时端着样子，月落心里明了，也含笑举杯。
菡萏小仙姗姗来迟，着淡粉色轻衫，紧挨着清涟和月落坐下，眉头轻颦，一语不发。
清涟扯扯菡萏衣袖，轻问：“菡萏姐姐你中邪啦？”
“什么？”菡萏方才回神，恍若从梦中惊醒。
月落拣一块仙苓膏塞进清涟口中，笑说：“清涟只是许久没见着你，有些念想。”然后素手拾壶，淡泠的酒水徐徐落进夜光杯，“这是今年新酿上好的仙果酒，菡萏妹妹且尝尝罢。”
菡萏接过酒杯，嘴角动动，勉强挤了丝笑：“菡萏谢过月落姐姐。”又重低首。月落也不再多言语，只抬头去赏霓珏池上十二仙子盈盈起舞。清涟拿眼看看月落，再看看菡萏，一时被这诡异的气氛镇住。
推杯换盏，酒过几巡，清涟微有些醉意，便别过月落与菡萏，先打道回了碧波斋去。不多时，菡萏亦起身告辞。月落思度几番，终究放心不下，便尾随了去。
两人并肩行至雀屏宫外繁花林中，因得霓珏池设宴，众仙皆往，林中一片寂寂。
“究竟何事？”月落见四下无人，便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月落姐姐……”菡萏神色凄楚，“菡萏以后怕是再见不着姐姐了。”
“却是为何？”月落大惊。
“菡萏此去巡花，动了凡心，被百花上仙得知，百花上仙不日将禀明帝尊，将我交由天刑堂处置。”菡萏低低几句，却如五雷轰顶。
月落怔怔看住菡萏，半晌才道：“妹妹怎得这样傻……”
菡萏神情中多了坚毅，道：“姐姐，我不傻，我也不曾生出悔意，我并不畏受刑，只是舍不得不见姐姐，更舍不得不见宋郎……”
“宋郎……就是哪个他？”月落问。
“是的，宋郎。”菡萏提及这个名字，面上绽出一朵微笑，握住月落的手，“姐姐，今夜我想私下凡间一趟，只是我等小仙居所每日会有督夜官来查问，求姐姐替我掩饰。只要天上一夜，我和宋郎便可在人间多相处数日，了了这个心愿，菡萏别无所求，哪怕灰飞烟灭亦无憾了。”说着便要向月落跪下。
月落扶着菡萏，心间不经湿了几分，也有些凛然：“妹妹不必行礼，姐姐允你便是。”
菡萏喜极，还欲再说什么，月落却轻拍拍她的手：“良宵苦短，妹妹快去罢！”
菡萏点点头，提起裙角，走开几步，回头道：“姐姐此恩，菡萏无以为报。唯愿姐姐一切珍重。”说完急急奔着天门而去。
又一个恩德，月落摇摇头，不知为何忽地想到了心月狐和那身红衣，也不知那恩他何时来报。月落揉揉眉心，叹自己这时候尽想些有的没的，还不若先为菡萏打算下，如何替她掩饰过去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