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十二月生

39、绝望

　　成岭篇：
　　“成岭，你听师父说！”
　　不，不，师父，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不听，我什么也不听！
　　当初爹爹最后一次跟我讲话就是你现在你这个表情，那时候我只是张家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公子，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也不行的窝囊废，我就那么天真的听了，结果只是一转身，爹没了，娘没了，哥哥没了。
　　整个镜湖山庄成了一个血的城，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只留下一个我，孑然一身，飘飘荡荡，如一只孤魂野鬼，不知应该飘向哪里。
　　我好不容易碰到师父，碰到温叔，你们对我那么好，救我性命，教我武功，什么也不图的一路照顾到我现在。
　　我本以为这一辈子注定孤苦无依流离失所，却没成想又会再有一个家，有师父，有温叔。
　　只是没想到，我只享受了这么短时间的幸福，我还没有相信这幸福会是真的，师父竟然又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您觉得我会听吗？
　　您觉得我还会再当一次窝囊废，眼睁睁的看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个再次倒在我的面前，然后再一次的背负起穷奇一生都无法脱下的枷锁吗？
　　师父，这种噩梦这一生一次已经让我不堪负重，我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那不是噩梦，那是生不如死的轮回啊！
　　师父，您什么也不必说，我宁可跟你们一块死也绝不会偷生。
　　师父，你告诉我不会再有人死了，你说他们这些人只是请你回去的，师父，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您觉得这话我还会信吗？
　　枪林箭雨，这是他们请人的态度吗？师父，我已不是三岁稚子，您真的不用哄我！
　　今天是万家团圆的除夕，是我们三个人的第一个大年夜，我们为了今天忙了那么多天。
　　我们贴了那么多的对联，挂了那么多的红丝带，我们把山庄打扫的那么干净，还有这一桌子的饭菜，那是温叔从早上一直忙到了晚上，他甚至都还没有吃完，就已经躺在那里生死不明。
　　师父，您真当我傻吗？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张成岭，这一年我认真练功努力学习，我比以前壮了好多，也比以前厉害了好多，师父，不要再让我躲到你的背后了，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保护温叔，保护我们的家。
　　就算结果注定会是一个死，我也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生又何妨死又何惧？黄泉路上我们也不会孤单，我们怎么能分开呢？师父，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只求您，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也不要再让我独活！
　　我不能没有你们，不能没有这个家！如果连你们都失去了，我留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用？还会有谁爱我护我如亲生，还会有谁传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
　　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师父对我说温叔内力消耗过度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重，甚至还有可能没了性命。
　　他说他把温叔交给我了，他没把我当成小孩子，他交给我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个家，不仅仅是四季山庄，还有比他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
　　家我们可以重新再有，四季山庄我们可以重新再建，可如果没了温叔，他会活不下去的。
　　就算他能活下来，也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说：“成岭，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这是第一次，师父对我如此郑重的交代一件事。
　　这也是第一次，他是如此认真对我毫不隐瞒的说出了他与温叔之间的关系。
　　师父越行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面前，我却连挽留跟哭的权利都没有。
　　我得留下，我要护住山庄，护住温叔，护住我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恨过自己，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笨？我为什么学东西就是比别人慢？如果我跟别的孩子一样聪明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我所有想保护的人了？
　　失去爹娘已经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可没成想，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竟然会再次经历一次轮回。
　　上天这是在磨砺我吗？温叔曾告诉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可我真的不稀罕，我不想当什么“大任”，我只想周围的人都好好的，我只想有个家。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这个愿望很难满足吗？如果不是，为什么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会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我想，我就是一个窝囊废！
　　山庄我没能护住，家我也没有护住，那些恶人，不止带走了师父，还一把火把整个山庄烧没了。
　　我们费劲了所有心思，我们付出了所有的勇气，我们抱有了全部的希望，战战兢兢一点一滴的抱着惶恐不安的心建起来的家，就这样毁之一炬了。
　　我却只能藏在密室里，眼睁睁的看着这火一点点蔓延，最后，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掉。
　　师父为我做的梅花桩，温叔为我修补的打坐垫，太师父那张寒梅图，还有过年我们做的新衣裳，一把火，全变成了灰烬。
　　风吹来，烟灰漫天飘飞，整个山庄全浸在了一片灰暗当中，我的一颗心，也沉沦成了这烟灰的颜色。
　　牙齿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滑落，跟泪水混合在一起，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我的心，竟然连恨都没有了。
　　我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哥哥，想到了高伯伯，当初的他们是不是也跟我此刻一样的心境，争不过打不过，所有的一切全没了希望，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决绝的不给自己留一丝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是好人，却都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为什么却能登高临主万人崇拜，难道只是因为那些死了的人不够坏吗？难道那些人就该死吗？
　　就在不久前，温叔为了救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韩大哥，内力全失脉象沸乱至今生死不明。
　　而我的师父，就为了三文钱，接下了我这个累赘。
　　就算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坏事，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不可为，难道他们就不能浪子回头吗？
　　我们的初心都还在啊！
　　爹娘曾告诉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您就是这样好生的吗？
　　看着坏人恶人越走越远，却让我们这些怀有初心的人连一个生存的旯角都没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不想哭的，我也知道不能哭，可泪水就是不听使唤的蔓延出来，我突然觉得好累。
　　今天的，昨天的，以前的，镜湖山庄的，四季山庄的，笑着的，哭着的，时光幻影，全在我脑中炸了开来。
　　我抱住了脑袋，筋疲力尽一败涂地的跌坐在地上，师父，温叔，爹娘，我求求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