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十二月生

31、大悟

　　一直嚷嚷着给要阿湘找个小女婿，然后让她跟着那小女婿滚的远远的，别成天的在我面前叽叽喳喳的叫的惹人心烦。
　　那时候可以随口就说，说多少遍都可以，只是因为这事离我太远了，远的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远的可以为所欲为。
　　可只是转瞬之间，这一天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冲到了我的面前，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么快呢？不是昨天她还登鼻子上脸的说我做的菜不好吃干脆喂猪算了，怎么今天就家有儿女初长成了呢？
　　对于阿湘，我一直护着的，但这种感情却一直说不上来是什么，小时候觉得是妹妹，我是哥哥，长大后让她叫主人叫的有了那么一点生份，我就正经成了主子，而现在，他找到小女婿了，我恍然才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老父亲。
　　万般的不舍加万般的无奈，总觉得把她托付给谁都不放心，总觉得这世间就没有人能配得上她，总觉得她还太小应该多留两年……。
　　突然就明白了那些个戏文里哭哭啼啼的嫁女儿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心境，忐忑不安心乱如麻又提心吊胆，不知道女儿嫁出去了会不会受人欺负，不知道别人家的饭菜可合她的胃口，不知道她会不会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大概我现在就跟天下所有的老父一样，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又不得不把这小女儿送走，就怕她有一天老在家里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归根结底，我是怕了，阿湘告诉我人鬼殊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就仅有那么几个，所以我就千般万般的希望他们好。
　　别说是人鬼殊途，就算是老天爷来了，我也会豁出性命去护你周全。
　　可我也明白，感情之事不可强求，嘴上说的圆满的不得了，可实际在心里，我一点底也没有。
　　这丫头从小在我身边疯惯了，我教她的全身杀人放火的勾当，现在想来是一万个后悔，怎么当时就没找个老师好好的调教调教她呢？就算琴棋书画不通，那“献酬交错，礼仪卒度”最少也全吧！
　　可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晚了，我现在是恨不得把满肚子的之乎者也扒拉出来塞到她脑子里，临时抱佛脚让她光光也成啊。
　　阿湘，不是我不要你了，只是不敢要了，我走的是条无法回头的黄泉路，你本就是误打误撞进入鬼蜮的迷路游魂，眼下有机会还阳重生，好好在人间享受阳光吧！
　　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孝顺我养我终老，我只求你过的好好的，以后人生，把以前全忘掉，能跟平常人一样，平安喜乐，安稳踏实。
　　一直以来老觉得是自己救了你，是自己一口粥一口水的把你抚养长大，中间顾全不顾自己来的时候，也曾无数次想过把你这个累赘扔了算了。
　　可每次看到你的笑容，看着你摔倒爬起来接着对我笑的样子，那颗如磐石的心，总是不经意的跳动几下。
　　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嘴都烫伤了，依旧对我呲牙咧嘴的笑，唯恐我扔下你。
　　明明只有一半的饼子，你还会分成两半，把大块的给我！
　　……
　　如果当初没有这么一个小家伙跟在身边，日日夜夜的靠着我依着我，没事在我耳边聒聒噪噪，小小年纪端着那碗已经洒的只剩碗底的已经并不热的那点水放到我嘴边，暖着我心头最后的那股子温热劲，现在的我，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我想我应该早就疯了，走火入魔疯到不可一世。
　　我又怎么会遇到阿絮，遇到成岭，又怎么会过上几天一生都想过的清清白白的日子！
　　纵使舍不得，我也只能豁出去舍得。
　　阿湘，你听到了吗？你这小女婿当着我面指天盟誓，他说从现在到死，每一天每一刻都算上，绝不会有片刻做出辜负你的事，如有反悔，鬼神共弃！
　　我想，他是动了真心了，我是对这傻小子有一千一万个的不满，但只要你喜欢，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那我，放手了！
　　我相信，就算有一天她知道了你本来的样子，知道了你的过去你的不堪，他也不会负你，因为他对我说，看一个人，又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他见你第一眼，就知道这辈子应该护着你！
　　倘若他真的负了你，你也别怕，我们也不必委委屈屈的过下去，我会第一时间劈了他然后带你离开。
　　阿湘，哥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做鬼也会护你一生平安。
　　“蔚宁，你这个老泰山要是欺负你，我管得住他，你只管对阿湘好便是！”
　　能在我面前说出这番话又不被我一脚踹到八百里之外的，除了阿絮再不会有其他人。
　　看着他对我那便宜小女婿东叮嘱西叮嘱的，一股子踏实感突然就袭了上来，戏文里的丈母娘不都是这样罗里罗嗦的吗？
　　果然，阿絮在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没，我们的周大庄主竟然变的如此的婆婆妈妈，把我说不出口做不出来的事全都变成了现实。
　　我想，这世间的老夫老妻大抵是这般的，我爹娘就是如此，晚辈面前，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不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我抬头，轻风微抚，白云攒动，这岁月当真静好。
　　真没想到，我温客行竟然也会有这么闲事话家常的这么一天，心中满满当当，就希望这日子能慢慢的一点点一寸寸的过。
　　阿絮什么都懂，他知我心中所想，知我心中所忧，但他从不表露出来，他只会插科打诨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转移着话题让我不至于那么沉重。
　　看着他一脸的翩翩笑意，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就化成的绕指柔，脑子里有个声音开始叫嚣：“老温啊老温，你当真要跟那些无关紧要之人拼个你死我活？你当真不要眼前之人了？”
　　我愣在那里，一时如醍醐灌顶，这座山就这么咔嚓一下压到了我的身上，我站都站不稳。
　　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现在才懂？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但眼前人都在面前呢！ 你难道要让眼前人也成为过去吗？你难道生生世世都要沉浸在过去这道坎里出不来吗？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阿絮，阿湘，成岭，还要刚得到的那个小女婿，这些人哪个不是在你面前说着笑着闹着？
　　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喜有悲。
　　他们爱你护你敬你！
　　温客行啊温客行，你难道真的要等到这些都成为过去才能知道这些都是珍贵到无法再来一次的人吗？
　　你难道再像现在一样再一次的把自己封进这道门里一遍一遍的重温回忆然后无法自拔吗？
　　你舍得吗？你愿意吗？你忍心吗？
　　我踉踉跄跄，头痛欲裂，不，不，不是这样，我不舍得！不愿意！！不忍心！！！
　　我怎会舍得？怎会愿意？？怎会忍心？？？
　　他们都是我的命啊！
　　命都没有了，你拿什么过下去？你还过的去吗？
　　我不允许！
　　我怎会允许？！
　　我不能等阿絮没了才后悔没有陪他走一走这大好河山，我不能等阿絮没了才想起还没有陪他喝他爱喝的酒，我不能等阿絮没了才想起没有陪他吃爱吃的菜！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不舍，我怎么允许把这仅有的光明放之任之？
　　他爱的朵朵寒梅，我现在就要摘下来送给他！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浑浑噩噩的过了半生，我终于醒悟过来，我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非得跟天下人作对呢？
　　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全浪费在那些无关之人身上呢？
　　我为什么不能多些时间陪陪我应该陪的人呢？
　　阿絮，你是对的！
　　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现在，我听了！
　　谢谢你，从头开始，一直都没有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