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伴风生 教主和小师妹的故事》莫知识君

15、第十五章 试探

　　蜀州城，人间三月。
　　任芳菲慵懒地斜靠在三楼的栏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里的团扇。她目光看似望向大厅中众人推杯换盏的景象，又好似是望着别处。厅堂上吟诗作对的人声和管弦琴乐的乐声混在一起，杂而不乱，泾渭分明。称不上刺耳的热闹，丝毫没有引起任大老板一丝的关注。
　　片刻，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动静不大但频率掌控得极稳，来人功底可见一斑，且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声音逼近耳边，任芳菲仍然眉眼不搭。只一息时间，脚步声就停在她身后三步处，一身着青色短打衣衫的男子停立住，身材修长但绝算不上挺拔，略略地垂首站着，没有开口说话。这人长相平凡，气质普通，眉眼间甚至带了些风尘仆仆，好似是个赶了漫漫长路的镖师。他背着一把古朴长剑，剑鞘不带装饰，头发则简单的帮了个马尾，只有额间一抹灰白发带缀成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
　　任芳菲深知身后这人的尿性，叹了口气，头也不回，懒洋洋地启唇问道，“如何？”
　　“那少年还在，去过一次城门前的茶摊，之后再没有离开过客栈。他问过叶姑娘的去向，但没有过分纠缠。”玄衣男子回答，声音平平无奇。“萧如风的人也跟着，暂时没有查到这少年的来历。”
　　“来历？”
　　“还没机会。没出过手，看不出来。”
　　“机会？嘿嘿，这个可以有啊。哎呀，客栈是萧如风家的吧，好久没有翻新了，我给她个机会翻修一下。”任芳菲以扇掩面，轻笑出声，“阿久，今晚~咱们去帮萧大教主拆客栈。”
　　“……是。”
　　虽然还不知萧如风何时会带着叶小柒来，任芳菲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是真的很好奇。虽欣喜于挚友对自己的信任与坦白，但她也实在担心萧如风这初历情场的菜鸟搞不定佳人。且不提人家这俏生生水嫩嫩的小青草看不看得上你萧大教主这老么卡尺眼吧，单就一个女子身份，就够把人吓跑的。估计人小姑娘吓得连夜跑出蜀州城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姑娘身边还跟着个摸不清底细的俊俏郎君。
　　冯寒的存在，不放心的人可不止是萧如风。叶小柒突然来到蜀州，萧如风自然是惊喜的。但作为局外人的任芳菲，在初闻的震惊过后，直觉此事怕是不止浪漫一把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叶萧二人的过往，但任芳菲很清楚萧如风重伤的事。江湖前段时间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大概也能猜到些内容。
　　萧如风受的是极重的内伤，外伤倒是没有几处。任芳菲认为，对手怕是个功力极高的老家伙。结合江湖传言，萧如风的伤和青城派关系颇大，但那么个小门派里可是没什么人能伤她到如此地步，否则也不会多年都是徘徊在底层的三流小派了。至于传的玄乎巴拉的卧底故事，任芳菲压根没当回事儿。毕竟萧如风江湖行走多年，想卧到她身边的人比她吃过的卧鸡蛋都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个也没藏住过。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儿，不至于不至于。
　　叶萧二人应该就是相识于这次受伤之前，叶小柒在青城派伏击这事儿里，估计有很大分量。
　　萧大教主受伤期间，西南道上传言甚多，教内虽有波动，但也很快被平了。黑白两道对这事的传闻相当不屑，都当笑话给翻过去了。可有心的人，也不少，私底下的查探从没停过。
　　至于当事人，醒之后，萧如风倒是淡定的很，不曾提过受伤的经过，更没提过报复之类的话，但该查的还是一直在查。这事儿她俩讨论过。教中有内鬼，这是肯定的。但这龟儿子谨慎的很，首尾扫得干净，就连她俩联手也暂时没有查出是谁。这货很鸡贼，萧如风回蜀州后迟迟没有动作，让二人也没什么下手的机会，只能等着。
　　任芳菲这人虽八卦，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受伤这件事上也没有多问，只是对查内鬼颇为用心。毕竟她可不是个暖宝宝，该报的仇一笔一划的都在小本本上记好了。
　　现在叶小柒的突然出现，让任芳菲直觉此事并不单纯。
　　偶然结识的关系，重伤的结局，萧如风的身份，这些都值得让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奔波千里吗？
　　她没想深查叶小柒，这是对朋友的尊重，相信萧如风必定有所安排。但冯寒可就不同了。这小子看着就不简单，虽说与叶小柒只是旅途搭伴，但这小小年纪，孤身一人来蜀州城，要干嘛？来了，不投亲不寻友，不紧不慢地住在客栈，而且对叶小柒这么个旅伴的行踪颇为上心，这是图啥？真是越想越好奇，真是想跟这小子聊聊啊。
　　如果这人这事都是冲萧如风来的，方向倒也不难猜。大抵还是之前萧如风受伤的事儿，对方要有后招了。
　　任芳菲全身的好奇心都在沸腾，这伙人牛啊。
　　暗算人都暗到人家家门口了，这不是勇敢可以概括滴！这简直就是脑子有病啊！要不是有所倚仗，哪有人敢这么针对萧如风？
　　这事儿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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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寒在接到掌柜的通知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他打开窗户，站在窗边，很久都没有动作。他对事情的进展有点担心。萧如风对叶小柒的态度令他十分疑惑，同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青城派暗算萧如风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叶师妹确实卧到女魔头的身边了。
　　想到这儿，再联想到一路上叶小柒的言行举止，冯寒又颇无语的摇头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魔道领袖，这萧大教主的喜好当真异于常人。
　　半晌，冯寒终于动了动。他来到床前，拿起自己的随身佩剑，拔出，由上至下的仔细擦拭着剑身。
　　冯寒没有欺骗叶小柒，他来蜀州，确实是找人打架的。他在华山派内，也确实是老小。这次师傅允他出来，也是因为需要有人在叶小柒的身边埋伏好，这人得是生面孔且功力足够好。他对门派的整个计划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对萧如风这个人的兴趣却颇浓。
　　冯寒好武，资质更是华山派几十年来罕见的优秀，自小被师门保护的极好，并寄予了振兴门派的厚望。可冯寒却觉得无聊。门内的小辈已经无人可打了，老一辈又不想和他打，这可憋坏了冯寒这么个“武疯子”。
　　冯寒知道萧如风这么个人，是因为小辈间的传闻。师兄师姐们把这个大魔头传的极其厉害，几乎到了提及此人就能噤声的地步。传说这魔头立名之战就是与华山派的上一代天才师叔打的。当时冯寒太小，啥也不知道，后来听说，这女人一把剑挑翻了当时天资最好的大师兄，又打倒了来助阵的师叔，把华山派的面子结结实实的给踩了。打完了人家啥也没说，直接走了，真真地是挥了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华山派一地稀碎的脸面。
　　所以，冯寒对这个人特别好奇，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非常想跟萧如风过招，想和这个立足江湖多年的传奇魔王打一场，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至于三师兄的谋划，冯寒不感兴趣，甚至有点鄙视。想占便宜也就算了，但是你挖坑挖到人家家里来，是有多大的自信啊！就算是萧如风受了伤，可这儿是蜀州，是魔教大本营，就算你有内应，单凭二三十人就想把人教主做了，你是真敢想……
　　而且，萧如风对叶小柒的重视远超预想，二人之间怕是不简单。想用叶小柒把萧如风引到坑里，怕是不容易。由今日掌柜的言行推断，己方的行踪对方已然掌握，就算是后续队伍没被发现，自己这边想做点动作也很难了，既联系不上叶小柒，又不敢轻易妄动，等于是被摁在蜀州城中。后续，只能寄希望于叶小柒主动找自己，或者，那内应做点动作吧。
　　轻叹一口气，冯寒收起了剑，他不擅谋略，对目前的局面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明日到来的三师兄和不靠谱的叶师妹了。
　　略做调整，冯寒就将心态放平，合衣睡下。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番。
　　冯寒刚睡着，客栈门外的一条小巷中，一高一矮两道黑色人影静立巷口处，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客栈二楼。
　　“睡了吗？”
　　“应是睡下了，这人机警，不敢靠太近，不过听气息应该是睡了。”
　　“心挺大啊~少年郎胆子不小~走，咱们去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好玩~”
　　“…………”
　　冯寒睡得并不踏实，毕竟头次出远门，又是在对家的地盘，睡觉也要提着三分胆。正当他要翻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他立刻止住动作，浑身紧绷，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用心分辨房内情况。房门应该是被轻轻打开了，有十分轻微的脚步声，这步点控制的极好，来人功力不可小觑。
　　冯寒暂时没有动作，他没有睁眼，脑中思路急转，一再衡量出手的时机。
　　来人动作很快，没给他留什么时间，进入房间后直奔床榻，抬手就直取冯寒的咽喉部。
　　冯寒哪里还敢装睡，全身汗毛竖立，赶紧侧身躲开，双手撑住内测墙壁，回身一个扫腿，先挡住对方的攻势，自己赶紧站起来再说。
　　那人用手挡了下冯寒的扫腿，抬手就要抓住冯寒脚腕，想要制住他，但此时冯寒已经拿到了枕边的佩剑，用剑撑住一个外推就向来人踹了过去。黑人只得抬手挡住，这也给了冯寒转换姿势的机会。冯寒趁着向外踹的力道，直接下床，起身抬手就是一剑横过，借机直身站起。
　　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又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下手全靠本能。没时间想什么招式套路，直接用尽全力当头一剑向外横挥。这剑虽快，但毕竟出手时的姿势不佳，力度还是稍差一些，胜在够突然。
　　来人被突然出现的剑光一晃，本能地后仰，脚尖一点，借力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冯寒借机站定，将佩剑横在胸前，目光盯住面前不远的黑衣人，拿着剑鞘的手握地死紧，集中全力观察着对手的动作。
　　来人个子不高，全身黑衣，就连头上都裹了黑巾，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哟，反应挺快啊~小哥哥好厉害啊~”
　　冯寒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中的轻佻散漫不加掩饰，让人听得窝火。
　　“你是什么人？”冯寒警惕的开口问道。
　　“我？自然是对你感兴趣的人啊~”那人依旧不正经地说着，但话音刚落，手里突然多了一把短剑，没有花哨招式，直直朝冯寒面门袭来。
　　这女人虽然声音娇俏，手上的招式可一点都不娇弱。招招狠辣，专攻冯寒咽喉和心脉处，背心也被招呼了多次，这让冯寒压力很大，疲于应对。
　　双方拆了不过十数招，冯寒已感知到对方功力极高，剑法诡异，绝对在自己之上。只是不知为何，这人没有马上伤了或杀了自己，反而是在不停攻击，像在试探什么。
　　这客栈房间狭窄，空间上对他十分不利。冯寒趁机抬手捞起窗边矮凳朝着对面就扔，那人只好侧闪避开。冯寒借机直奔窗户，一个团身直接撞开窗扇向外跳去。
　　他的房间在二楼，窗外没有遮拦，直接是街面。冯寒跳出来，一个滚地卸去力量，不敢回头，借势直接撒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看见前面站着另一个黑衣人。这人身材修长，高高瘦瘦，双手垂在身侧，身后好像背着剑，姿态放松的站在路中央。
　　没有破绽，无处下手。
　　这人危险。冯寒面上不显，抿紧嘴唇，握紧剑柄，心里却叫苦不迭。
　　魔教怕是动手了。我这暴露的也太快了。自己刚刚到蜀州，身份就泄了。不愧是魔教大本营，当真是厉害啊。可我真的是什么都没干啊，哪里出了纰漏呢？
　　冯寒没敢出手，脚步停下，与高瘦的黑衣人保持着距离。
　　身后脚步声快速响起，是那女人来了。
　　来人很快来到冯寒背后站定，侧头看了看前面站着的黑衣人，倒也没急着出手。她就这么大咧咧站着，双手环抱，看着冯寒如临大敌般的紧张神色，不正经的调笑声再次响起，“小哥哥，你跑什么呀？刚才玩的儿不是挺开心的嘛~怎么，害羞啦？”
　　冯寒高度紧张，心弦紧绷，极度厌恶这女人的语气。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逗你玩儿”么。
　　呸，仗着自己能打，瞧不起人。
　　年轻人最禁不得激，冯寒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让这女人一通的连打带笑，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一咬牙，直接爆了，“母老虎，你别欺人太甚！”骂完，也不理另一个可怕的黑衣人，回身全力打出自己威力最大的一招“连环三仙剑”。
　　“………………”
　　场中一片寂静。除了冯寒挥剑的声音外，半晌，只有高瘦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场中女子看着当头直劈过来的一剑有点愣，倒不是因为剑招，而是因为冯寒话里那三个字“母老虎……”
　　不用任何铺垫，女人的怒气瞬间被燃爆，哪里还管什么试探不试探，随手挥开冯寒来势汹汹的一剑，根本不给他施展后续剑招的机会，充满暴怒的一脚飞起，直接踹翻了正上头的小子。“你说谁是母……老……虎……”
　　无人应答，被踹翻的那位脑袋着地，直接晕过去了。
　　“切……小破崽子，一个渣渣。华山派的\'连环三仙剑\'使成这个鬼样子，祖宗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瘦高的黑衣人没有立刻回话，但也没有沉默到底，“这个年纪，能学会这招，而且临阵用得出来，资质已是绝佳了。”
　　“绝佳个屁！眼睛糊着一层屎，资质能好到哪儿去！！！居然说我是母老虎，有眼无珠的小子……”
　　“…………”
　　没有搭理女子愤怒的话语，瘦高黑衣人弯腰蹲下看了看冯寒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受了点内伤，其他并无大碍。“人要如何处置？”
　　“处置啥？就扔这儿吧……”女人撇了撇嘴，不屑给地上的那坨生物一个眼神。
　　男人叹了口气，他认命般捞起冯寒的双肩，把人拖回客栈，放回二楼房间中。女人全程跟在他后面，没有帮忙也没有出声，只是在离开之前，弯腰在冯寒的脸上忙活了一阵，随后就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冯寒醒来，感觉胸口闷闷的不适。稍稍运气，胸口一阵刺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打开衣衫，一个小巧的黑紫脚印印在胸前，提醒着冯寒昨晚的事情并非做梦。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仍在客栈房间内，只是房间一片狼藉，除了床板外，也没剩啥完整的东西了。
　　冯寒感觉自己头疼欲裂，脑子混乱的浆糊一般，实在猜不透昨晚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进来吧。”冯寒无暇多想，也没什么力气多说，直接让人进屋。
　　伙计一进门，被眼前的凌乱吓傻，话都说不利索了，“客…………客官，这…………这是……怎么了？啊！您的脸！！”
　　冯寒被伙计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没什么感觉啊，不疼不痒的。但看见伙计的表情，冯寒也是很纳闷，这是怎么了？
　　伙计倒是善解人意，忍着笑意，以最快的速度在乱作一团的房间内找到了铜镜，赶忙送到冯寒手上。
　　冯寒疑惑的拿起镜子，当看到镜中画面时，嘴角一抽，快要气炸了。
　　脑门写着一个王，鼻头通红，鼻下画着三道须，左脸颊上一个“渣”，左脸颊上一个“渣”，这脸上的画面，当真精彩。
　　你才是母老虎，你个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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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一章，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