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眉眼缱绻

36、第三十六种妄念

　　外面狂风大作，骤雨拍在窗上。

　　两人围坐在茶几旁，煮沸的汤底“咕噜咕噜”响，往外冒着热气。

　　白檀往锅里加青菜，少年给她剥虾。

　　幸洐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略微侧眸瞥了眼就收回目光。

　　无人做声，白檀也没想开口。
　　陪着他就好，也不是非要说几句掏心掏肺的安慰。

　　两人蘸料碟调得不同，幸洐喜辛辣不爱香菜葱花，碗碟里只有酱油辣酱，白檀这边放眼望去一片绿，肥牛卷都要用香菜叶子裹了塞嘴里。

　　两人一个吃，一个剥，白檀吃了个半饱，见他几乎没动筷，“阿洐，张嘴。”

　　幸洐抬头看她。
　　嘴边是自己刚剥好的虾仁，他沉默片刻，吃了下去。

　　“阿洐。”白檀眼眶有些红，但还是笑着对他说：“你要好好的。”
　　“嗯，好。”他嗓音一贯温润。

　　晚上七点半，幸洐撑伞送她回家，见她进了院子，他原地驻足许久。

　　走到房间的白檀刚坐下来，想到什么又忽然起身，快步往院门口跑。

　　陆睐坐在窗前，手里的书倒拿着，见白檀回来了刚想打招呼她就回了房。没一会儿又见她匆匆忙忙出来，让他喊了一半的“心肝……”卡在喉咙。

　　倾盆大雨乱砸下来，白檀手指扒着门框，视线落在远处收了伞形只影单走在暴雨中的清瘦男孩身上。

　　任凭风吹雨打，他脊背依旧笔直，仿佛天地万物没什么能让这个骄傲的少年折腰。

　　站在院门口，有雨水打湿她的鞋尖，白檀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眼眶有些湿润。

　　他向来是个高傲的人，有些伤口只适合独自舔舐。

　　-

　　春去秋来。

　　幸洐逐渐在幸氏集团站稳脚跟，白檀也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来。

　　距离高考还剩三十天。

　　“阿檀！这儿这儿。”池晚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朝远处端着餐盘走过来的女孩招手。

　　白檀最近都在学校看书做题，摄影搁置了，肤色也从健康的小麦色往白皙方向过渡，虽然比不上幸洐天生的冷白皮，但也比旁人看起来要白一些。

　　在池晚对面坐下，白檀把餐盘里的香辣鸡腿分她一个。

　　池晚砸吧嘴：“还是我们阿檀好。”眼睛却往旁边瞄了一下。

　　苏扎正和陆睐聊篮球赛的事，劝他：“别想了，这都冲刺高考的紧急关头，有个时间给你吃饭睡觉就不错了，还想搞联赛，省省心吧。”

　　陆睐坐没坐相，左脚踩在餐桌横杆上，单手支头，漫不经心地戳着青菜：“除了写卷子就是复习，我现在每天的步数不超过一百。”

　　苏扎分了个鸡翅给池晚，问白檀：“要吗？”

　　白檀摇头，慢悠悠地递了碗紫菜蛋花汤给陆睐：“不用上厕所么，一百，食堂来回的步数也不算，同学，都快高考了你可得严谨点。”

　　陆睐唉声叹气：“上什么厕所，老班叫我们忍着。”这话是他瞎说的，争分夺秒也不至于苛刻到这种地步。

　　白檀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有些夸张，但班上的高考氛围确实很紧张，有些中午都不来食堂吃饭请同桌帮忙带饭，匆匆吃两口又继续学习。

　　他们现在是高三，必须住校，也就周末能回去一下。

　　“阿檀。”见她出神，池晚凑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听说司莞柠被保送了南大。”

　　白檀确实没有关注这些事情：“南大也挺好的。”

　　虽然不如华大，但毕业了挺好找工作的。

　　池晚见她没什么波澜，恨铁不成钢：“她以前骗你去深山捡蘑菇，腿伤了那么久还差点去不了和颂，你就一点不记恨？”

　　白檀慢吞吞嚼着青豆：“恨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池晚：“……那你还拿复习资料给她？”

　　“她后来道歉了，”白檀垂下眼，想到了幸洐，她兀自笑了笑：“我也希望同学们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池晚看了她半天，“啧”了声，“我发现和阿洐在一起后你越来越佛系了，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有吗？”白檀愣了一下，而后轻笑：“可能是日子过得挺幸福，就不太想去计较琐事。”

　　“说到这，”苏扎插话：“我好像很久没见过阿洐了，上次去即墨家听他爸提了一口，阿洐在公司收服了幸叔叔留下来的势力，现在和幸家其他人分庭抗礼。”

　　陆睐看了眼白檀，见他姐仔细听着，心里叹了口气。

　　对他们的关系身边的朋友都默认了，姑姑可能察觉了一些苗头但碍于他姐就快要高考了就没多问。

　　高考完白檀肯定逃不了坦白局。

　　他现在对幸洐的看法虽然没改观，依旧觉得他是个笑里藏刀的黑心肝，但也算是接受了他和白檀的关系。

　　确实无可挑剔。

　　光听苏扎说的事他都能感受到幸洐的压力有多大，但每次他出现在白檀面前永远是那副温柔从容的样子，没有把任何坏情绪带给她。

　　“阿檀。”苏扎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去年阿洐不是把他一个堂叔送进去了么，听说马上要出来了。”

　　“他们幸家的人报复心都挺强的，阿洐我倒是不担心，你和他的关系恐怕也瞒不住，你自己最近多注意点。”

　　白檀想起去年幸洐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他好像是和家族的人闹了什么矛盾，于是点头：“我知道了。”

　　这件事她不确定幸洐知不知道，周五放学回家刚拿到手机她就和他说了，想让他有个准备。

　　那边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阿檀，出来。］

　　白檀本来坐在书桌前，手边是数学试卷，洋洋洒洒写了大半，看到消息后她手一抖，关了台风就往外面跑。

　　陆如正和弟弟弟媳还有陆老太太搓麻将呢，见她风风火火出去，“阿檀，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买点吃的，就前面路口王爷爷的小店，您不用担心。”白檀头也没回。

　　陆意大喊：“给舅舅带瓶西瓜汁啊！冰镇的。”

　　“好……”话音已经飘远，白檀早就出了院门口。

　　陆意摇头而笑：“我们是阿檀一向是个温吞的性子，跟陆睐那个臭小子待久了还真不行，都变毛躁了。”

　　被点名的陆睐从窗口探出脑袋：“爸，我也想去王爷爷那儿买两包泡面，您能放行吗？”

　　“滚。”陆意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晚上的青椒肉丝你吃了三碗饭，还泡面，猪都没你能吃。”

　　“哦。”陆睐松松垮垮又坐回去，黑色的中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我长身体呢，吃点饭都说。”

　　马路上，街灯旁。

　　白衬衫黑西裤的少年靠着灯柱，仰头看着天空，现在是夏季，星轨明显，银河清晰可见。

　　白檀停住脚步，满脸欣喜地望向身形修长的少年。

　　“阿洐。”

　　听到响动，幸洐收回眸光，朝她走去。

　　白檀也有一个星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风太热烈，她有些紧张。

　　少年眉眼温柔，眼底盛着细碎星光，背在身后的手递过去一束白玫瑰。

　　“好像胖了点。”

　　白檀撞进他满含笑意的眼里，看着他愈发清瘦坚毅的面容，嘴角动了动，关心的话掩于唇齿。接过花，下意识摸了摸脸——

　　“是胖了点儿哦。”她轻声嘀咕。

　　最近在食堂吃得太好，马上就要高考了。校长咬咬牙，后山养的猪和池塘养的鱼都送了一半到食堂，给高三的同学们好好补补。

　　幸洐拉着她的手在马路上慢悠悠地走，晚上很少有人出来，这个点很多人家都熄灯睡觉了。

　　白檀左手捧着花，右手被他扣在掌心，所有不真实的感觉在此刻被少年手心温度填满，她忍不住仰头看他侧颜。

　　他好像又高了些，下颌线条清晰流畅，晚风吹过有细碎黑发落在他眉眼间。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含笑的眼睛，眼尾上挑犹如桃花，乍看之下他眼里总是含情脉脉。

　　耳畔是虫鸣蛙叫声，白檀凝神看了他许久，心里感慨他家基因好，他妹妹也是个好看的小朋友。
　　果然有钱人家的基因是一代一代改善下来的。

　　“阿檀。”少年眼底藏着笑：“好看吗？”
　　白檀下意识回答：“好看啊。”

　　接着就听到浅浅清朗的笑声，少年停住脚步，略微弯腰垂眸看她，嗓音带着些许愉悦：“要不要仔细看看？”

　　猝不及防对上他清亮的眼睛，白檀心尖颤了颤，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呼吸声很乱：“……我听苏扎说你那个堂叔要出来了，他会不会报复你？”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幸洐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直起身子拉着她到一边树下长椅坐着，顺着她的话说：“会吧，我们家的人都比较记仇。”

　　“那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白檀倒是没有多急，她性格温吞，而且相信幸洐解决事情的能力。
　　“这件事有点麻烦。”幸洐轻笑了声，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腿上，细长手指勾弄着她的手，“你快高考了，不要想这些杂事。”

　　白檀靠在他肩上，闻着少年身上清冽的柠檬草味道，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估计是咱俩高考前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