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入红楼》养猫的満児

98、一根儿筋

　　“启禀陛下，宫门处登闻鼓乃是荣国府国夫人贾史氏命人所为，起因是由……”
　　被皇帝派出去查看是谁敲登闻鼓的廷尉大人在外听闻是荣国府的那个母夜叉所为后，二话不说就领着笑统领直接入了金銮殿由他亲自向陛下禀报。
　　开玩笑，那个一言不合就扒人皮的老寡妇母夜叉的事是那么好沾手的？
　　把小统领领进殿内后的廷尉十分干脆的回到班位，拢袖闭目，把两耳不闻窗外事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也在心中为自己的机警点了个大大的赞。
　　皇帝一听小统领开口就是国夫人，赶忙咳嗽了一声制止住了他。
　　小统领不明所以又不敢抬头直视龙颜，只好可怜巴巴的保持住躬身禀报的姿势，眼神却偷偷送去廷尉，期望他能给点提示。
　　可惜他这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了，那廷尉躲还来不及呢，岂会接他的下茬沾惹上那个煞星。
　　小小一个金吾卫小统领还不至于让陛下亲自给他解释个什么。
　　只见皇帝侧头向瑞公公方向说了些什么，瑞公公就带着小太监从旁离开了大殿。
　　这满朝文武听闻是那贾史氏敲的鼓，不免心思涌动。
　　虽大部分有所畏惧，皆在心内一层层梳理，暗忖自己及族人最近可有牵扯到这位。
　　但，还是有那不服胆大一心想要报仇的，见机心喜忙不迭的站出来大声道：“陛下！这登闻鼓乃是太、祖陛下据周礼‘建路鼓于大寝之门外而（大仆）掌其政，以待达穷者遽令，闻鼓声，则速逆御仆与御庶子。’而立，设立之初就曾有言：‘阙左悬登闻鼓，人有穷冤则挝鼓，公车上表其奏。’。
　　然，自立鼓后小人繁密，至圣祖陛下时已是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让人不胜其扰。
　　故圣祖有言：‘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可击鼓，且击鼓者必先生受二十大板，以镇宵小心思不正之风。’更甚是有言：‘不分贵贱！’。
　　如今荣国府的国夫人敲响此鼓，不论所诉内容为何，当首受击鼓刑罚，以正圣祖威严！
　　臣，恳请陛下下令杖刑荣国府诰命！”
　　说完，文臣里又站出几人抱拳齐喝道：“臣，恳请陛下下令！”
　　左大都督位于武班中流，眼一横就能清楚看见对面文官那边有多少个幸灾乐祸的又有多少个见状蠢蠢欲动的。
　　按理，他该站出来帮衬着老主子遗孀说话，可一想那国夫人几次三番的对他态度冷傲，就熄了心思冷哼一声：本官不落井下石就是厚道的。
　　再说皇帝已经三令五申不准他与荣国府走的太近，这是皇命，就算是大将军当世也得遵守！
　　所以就算现在他冷眼旁观也没人好说个什么。
　　立于武官班位之首的理国公似有所感应的回首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神情淡漠的耷眼继续立在前首。
　　而太师与太保见贾氏嫡系左大都督竟都事不关己的立于班位里没有出来维护，神情不免漏出一丝惊疑，互相对望了一眼。
　　这宁国公最近抱病没来上朝，左大都督又不知是何原因亦不肯站出维护……
　　荣国府的国夫人危矣……也不知陛下是否会救她一救……
　　皇帝坐在宝座之上，高高在上的他冷眼看向殿中站出来逼迫他的大臣们，不经意间竟生出代善媳妇儿与他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之感来。
　　“哼！此番小事朕自有定夺，尔等朝臣还是把心放在政务之上吧！”说完，皇帝站起身冷冷的扫了眼殿内的大臣们就甩袖离去。
　　只留下小黄门尖脆的嗓音高喊：“退朝——”
　　宫门口。
　　在一群金吾卫的包围下，瑞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迅速的捂住牙牙的嘴，就把她塞进小轿里往养心殿的偏殿匆匆而去。
　　本打算带着牙牙突围的不更和一更也在牙牙的示意下老实的跟在轿子两侧低头随行。
　　牙牙默默瞪圆了双眼，四仰八叉的躺在轿内……
　　这到底是神展开？
　　难道真是夫妻一体本一家，她才动了心思要跟皇后掰一下，她家的男人就出来找场子了？
　　这是欺负她没男人出头么？
　　难道在早朝之时敲了登闻鼓的流程不该是让她上殿当着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的自述么？
　　这二话不说就派大总管过来堵嘴捆人是作何道理啊？
　　震惊！
　　皇帝，你竟然也不讲武徳啊！
　　……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饭过后。
　　今儿个的阳光格外的灿烂，仿若后世的LED超瓦聚光灯将整个天地都照射的白茫茫一片，白的有些刺目，却又透着股冰彻刺骨的冷。
　　看久了还有些晕眩，整个人似乎被这片白摄了魂魄去。
　　牙牙倒在地上，这几个时辰里她都这样一个姿势的看着外面的白茫。
　　此时的晕眩也不知是被光耀的还是饿的……
　　庆世宗歪坐在床边大炕上，面无表情的眼眸闪了闪，将视线转移到了正被堵嘴捆绑丢在地上时不时“呜呜呜”两声的牙牙身上。
　　刚下朝就有御龙卫把早上宫门口发生的事件详情一字不落的呈报于他。
　　这代善家的媳妇儿跟后宫里的那点龌蹉他也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机警又胆大包天，刚发现点受害苗头就马上想出反击之策，只是这法子实在是太有失纲常了。
　　“哼！”皇帝冷哼一声。
　　这皇后也是，心胸狭窄！
　　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自己的皇后是啥人，只是他那时候武有贾代善在外为他招揽把持，文却没人，急切需要有人能帮他招揽文臣，故而千挑万选的，他才选中此女，虽然因为其身份低微但好在用尽手段还是把她娶回了府。
　　此女再是身份低微也是出身名门，又是诗读世家出身，其父乃是国子监祭酒，职位虽小却对于当时的他有两点好处：
　　其一：国子监祭酒学生遍布朝野，只要能在他大庆朝任职的官员其自身及其子侄都与祭酒沾有两分师徒名分，为他在文臣间站稳了脚跟。
　　其二：国子监祭酒官职低微，连个正四品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参与朝议的从四品。娶了祭酒的女儿，就能降低其他兄弟的忌惮，让他隐于兄弟们的身后，苟成皇。
　　可以说这个皇后在他成皇的路上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因而即便这个女人心胸狭隘、善妒，但看在她手段拙劣也没有什么太过狠毒的心思份上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没想到，在他的纵容下，他的皇后竟然动起了心思要收拾重臣孤寡，还是个为他得用的孤寡！
　　“哼！”皇帝又冷哼了一声。
　　哼哼哼，就知道哼，你是猪嘛？！
　　就在被皇帝绑入养心殿的这几个时辰里，牙牙已经听到皇帝无数个冷哼了。
　　从最先的害怕到最后的麻木，她已经懒得去分析皇帝到底是为啥冷哼，只在心底无限的吐槽。
　　瑞公公站在角落里努力的当他的壁草。
　　本来根据旨意他把国夫人送进养心殿的偏殿就可以离开到门口继续站班了，但是他怕皇帝一个恼怒，把国夫人给推出午门斩了，于是舔着脸就留在了殿内的角落里没走。
　　皇帝么，杀个人不算个事。
　　但是，杀了国夫人，那事情可就大了！
　　毕竟外面还有妖怪在对他们大庆国的国运之气虎视眈眈呢！
　　也不知那龙虎山的老道儿们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危难……
　　但在他们彻底解决这场国难之前，国夫人很有必要活着，好好为国尽忠！
　　可是国夫人这个……是不是脑子被门缝夹住了？
　　登闻鼓，登闻鼓！
　　你敲了登闻鼓也便罢了，竟然还要跟一国之母掰腕子！
　　简直！简直了！
　　瑞公公感觉自己都气炸了。
　　不怕死，不能死，也可以敲断腿，让她躺床上一辈子！
　　瑞公公脑海里思绪翻腾，都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国夫人最好的待遇——半身不遂。
　　然后，没按“规矩”立于门外而努力隐身当壁草，争取在皇帝下令砍国夫人头时站出来制止的瑞公公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幕惊呆了。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侧身倒地的牙牙，脑海里不由得会想起自己先前得来的奏报——国夫人当众拉拢金吾卫篡改事实真相……
　　胆大妄为！
　　眉头紧皱，皇帝冷冷发问：“你可知错？”
　　在皇帝起身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牙牙眼角余光早已滴溜溜在人身上转悠了一圈。
　　就这么一圈，她完全没有见到皇帝后心跳加速，害怕的种种心情。
　　哪怕今日的皇帝气势摄人，但她牙牙就是不怕。
　　有贾代善和妖怪发难给她托底，只要她豁出去的不要脸，那害怕的就会是别人！
　　只会是别人！
　　有恃无恐！
　　她这就是真正的有恃无恐！
　　于是，牙牙摇摇头，嘟了嘟嘴，示意皇帝她嘴还堵着在。
　　皇帝眉心跳了跳，他感觉像是见到自己家的熊孩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闭了闭眼，皇帝示意瑞公公过去给她松绑。
　　终于松绑了的牙牙，揉了揉手脚，啪唧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铿锵有力的开始控诉：“皇上，臣妇实在是被逼的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的！”
　　拉长了调子，牙牙直接抬眸看了眼皇帝，委屈的哼唧了一声：“臣妇今儿个本来是带了奏折，要亲自给您汇报，那警幻的住处有了新的信息呢！哪想才到宫门就要被皇后不坏好意的截了去！
　　臣妇本来想着，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那必然是得遵守的。
　　可臣妇皇命在身，哪里能在交差之前就随意损命呢。
　　再说了，抗旨不尊……臣妇是万万不敢的……
　　可是当时事态紧迫，那奴才又一步步紧逼，臣妇本想硬刚着他去前朝寻您先把皇命交了，再去后宫的。
　　但又一想，那是您媳妇儿的奴才，臣妇若是硬刚了他，于您媳妇儿的脸面就有损了，您媳妇儿的脸面有损那就是您的脸面有损……
　　这事儿，臣妇坚决不能干！
　　再加上，门卫说您今儿个的早朝不顺，想也知道您肯定是要为了国事操劳万分。
　　臣妇自觉很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再闹的您不得安宁……今儿个又不是非要进宫复命……
　　于是臣妇心想忍忍算了，干脆今儿个先不进宫罢了。
　　岂知，臣妇退让了倒叫个奴才秧子生生欺辱了去……
　　嘤嘤嘤……皇上……臣妇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辱骂过……想是就像他话里说的，臣妇就是个没了夫君的孤寡老妇，如今又没了娘家母族撑腰……所以只能任由他人随意践踏的苟且活着了……
　　只请皇上再多恕臣妇苟活段日子……
　　等臣妇亲见龙虎山道士解决掉大庆国难，并且亲耳听到咱们大庆铁骑踏秃臣妇夫君日思夜想的岛国，完成他未完成的夙愿后，臣妇甘愿赴死……
　　嘤嘤嘤……臣妇不想这样……不想再这样随意被奴才欺辱贱骂的活下去了……
　　与其这样苟活着，臣妇甘愿赴死……
　　嘤嘤嘤……皇上……”
　　当壁草的瑞公公默默捏了捏拂尘，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
　　他自问也跟着见过不少风风雨雨，但是从没见过今日这样的……
　　三言两语的，就想把自己不敬皇后，胆大抗旨还有妄敲登闻鼓等等的罪过一抹而逝，这是怎样的异想天开！
　　难道她还不知道陛下手里有暗卫？
　　不可能啊……国公爷难道没把这件事告诉她么？
　　别说这皇宫了，就是这京都里，只要陛下想知道的，哪怕就是对方前夜里穿的什么颜色亵衣，暗卫都能事无巨细的告诉陛下。
　　你说你在宫门口发生的事，都不用等到陛下回殿，只怕是刚下朝就一清二楚了。
　　你说说你在这么英明神武的陛下面前耍什么心眼呢……
　　瑞公公倒抽了口冷气，他有些怀疑，等会儿陛下若是要杀国夫人，他可还救的下来。
　　皇帝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瑞公公，不急不缓的问道：“那朕把皇后杀了给你出气可好？”
　　屋内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牙牙暗自吞了一口吐沫，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自己的脖子上没长牢。
　　这皇帝明显就知道全部过程，说不得自己不知道的皇后部分他都一清二楚，自己还想搬弄是非，实在是作死无疑。
　　可现在再认错怕是只会火上浇油了……
　　与其反转认错，倒不如一根筋认死理，给皇帝留下个一根筋只认他一个的印象绝对不会错！
　　只看贾代善在他心中的位置就可想而知了！
　　牙牙的心里咕噜噜乱转，思绪翻飞间就拿定了主意。
　　别看她想了这许多，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仰头看向皇帝，她连连点头，还提了个要求：“杀了她倒也不必，毕竟是年少夫妻。”
　　不等皇帝瞪大双眼，也不等瑞公公抖着腿跪下，她又接着道：“可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哪怕您如今贵为皇帝了，也需要一位贤妻帮您打理后宫巩固前朝啊！
　　不说要多有建树，至少得是能让您无后顾之忧，可全心全力在国事之上才行啊！
　　就拿臣妇举例，臣妇就不是个好贤内助，以至于我家夫君既要在外安邦又要安稳家事，处处都要劳心操力不说，臣妇还不能教养好子嗣，以至于夫君去了后，家里无人继承，即辜负了圣恩，又无颜面对祖宗，害得夫君不得不已那般决绝的办法唤醒臣妇……”
　　说到这，牙牙的眼泪不要钱的哗哗淌，她也适时的嘤嘤嘤了几声。
　　瑞公公恨不得去锤牙牙的脑袋，杀娘娘的话你也敢附和！
　　国公爷诶！你显显灵管管你家婆娘吧！
　　这下连半身不遂都没了，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不必杀她’？！
　　向天借了胆！
　　“陛下息怒！”瑞公公绝望的跪在了地上。
　　心下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为了啥一心想死的以为自己能保住国夫人的命呢……又不欠她人情……
　　皇帝仰头叹息倒也无视了她前半段大不敬的话语……
　　毕竟，她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牙牙嘤嘤了几声，努力压抑住哭泣，偷偷撇了眼跪在角落里的瑞公公，心道这宦官咋有心帮自己呢？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就她那小核桃脑瓜子还是专心应对皇帝吧……
　　于是她有些哽咽，认真道：“陛下，臣妇一届妇孺，入宫本应由娘娘赐见，任何事，臣妇也理应该呈报给娘娘才是……
　　可臣妇担忧也害怕……娘娘她……若是这里面夹杂了私心有了一丝更改，怕是损的就是国家大事，臣妇万死不敢让国家大事上出一丝纰漏……
　　臣妇也有私心，毕竟这是臣妇的夫君以神魂俱灭的代价交代给臣妇的任务……臣妇就是死也要把它完成！
　　臣妇更不敢忘贾氏祖训：为了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臣妇才会抛弃妇人身份，无视流言蜚语，硬着头皮也要面见陛下……
　　臣妇不能也绝不敢让此事出任何纰漏！
　　若冒犯了娘娘，惹恼了陛下……
　　臣妇恳请陛下容臣妇再多活一些时日，等这一切事情结束，臣妇自当受死，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