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对》子瀛

10、零零十

　　师父说过，妖魔鬼怪狡诈多端，最喜隐藏身份混入人群，但多数都秉承着和仙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遇见了也装没看见，井水不犯河水。

　　况且这猫妖似乎看他好欺负，愈发猖狂了。

　　“是么。”冷连山想到眼前威胁自己的是那只偷吃鸡腿的白团子，便严肃不起来，“虽说我一时可能对付你有些困难，但师父和师兄们一起对付你并非不可。到时候不仅你会被捉住，你身边的那只猫，还有容妃，一并逃脱不轻。你想清楚，真要与我作对？”

　　“你——”

　　好狠。凌云云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是原形，胡子肯定气得发抖。

　　但他是人形，只用力把春宫图砸向冷连山。

　　“我妹妹和荣娘都是无辜，你有本事就和老子一对一清算，敢动她们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这猫居然是公的？

　　冷连山挑眉，他不太分辨得出猫的公母，但一直以为他扮做宫女，理所应当以为他是只小母猫。如今看来，他胸口平平，面容虽然姣好可爱扮做宫女也无甚不妥，仔细看，眉眼的确还是有些男子气，冷连山不解，“那你为何扮做宫女？”

　　“不扮宫女扮什么，太监衣裳又不好看。”

　　这猫妖还挺臭美。冷连山心里笑他，表面还是波澜不惊。
　　师父说他八字纯金，天生斩妖除魔的命格，普通的妖魔鬼怪都要怕他。从小到大，他的确没遇见过真的妖魔鬼怪。
　　如今遇见这只猫妖，倒和他听说的那些害人的妖不同。

　　“你说你梦到过我，”冷连山拉住翻白眼的凌云云，“梦里我是什么样子？”

　　“你？”凌云云皱眉。以前他初见冷连山的挥手，他已经成型了。但眼前的冷连山看起来还很嫩，说不定从小培养，能纠正他们那些仙门高高在上的臭规矩，日后能为他所用也未可知。

　　凌云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一屁股坐在床沿：“我为啥知道那蛾子是你的化神，就是在梦里见到的呀！你们正阳宗有座凤凰山，山上有个藏书阁，藏书阁看门的老头是你们宗主师叔收服的一个龟妖，那龟妖最喜欢吃虾米，还爱吃酒，你要是给他带一些放在门口，他就会偷偷在东南角开个洞……”

　　看冷连山一愣一愣的模样，凌云云捂嘴惊讶：“你不会还没去过吧！”

　　“……”没资格进藏书阁的冷连山不甘示弱地咬紧牙关。

　　“也是，你才刚入门，过几年应该才有资格。”
　　以前都是冷连山教训他，倒还是第一次看到冷连山年少无知的模样，凌云云十分新鲜地凑得更近，都能看清他放大的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小道士，你那师父师兄们看起来也不是好相处的样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我们猫妖都很宽宏大量，只要你乖点，不主动招惹我，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话，没坏处。否则……”

　　“否则你便要杀我？”冷连山反问。

　　“不不不，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童子对妖来说，可是上好的补品，修行的小道士更是。你要是敢对其他人说我一二……”

　　难得看冷连山被自己怼得说不出话来，凌云云体会到当初冷连山对自己实力压制的快感，食指勾了勾冷连山的下颌：“我便把你抓了关起来，慢慢折磨……”

　　凌云云放开冷连山，抽出腰间折扇，刷地展开，开心地扇着折扇，好像个餍足的嫖客，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冷连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太好笑了。

　　反胃的感觉也烟消云散，整只猫神清气爽地回到荣娘寝宫。
　　荣娘还躲在床上抱着妹妹发呆。凌云云变成猫身凑到荣娘身边蹭了蹭，被荣娘抱进怀里。
　　舒服地享受被荣娘挠下巴。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挠完下颌的手移到他的耳后。
　　啊好舒服，那里就是那里……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忘了就忘了吧。

　　冷连山对猫妖的一番说辞有些不解，还没等他回神，猫妖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再次趴到枕头上，准备再念上一万遍金光咒去去邪魅，手下突然触到异物，他顺手抓起。

　　一卷画轴？

　　冷连山皱眉。刚才好像是那猫妖带着的，一气之下把这东西当武器砸他来着。

　　并不是什么邪魅之物，不过一普通画轴。

　　冷连山看向门外，化神很耗费元神。他已经连续化神两日，的确有些疲惫，总要看过是何物。

　　画轴展开，冷连山的耳朵开始泛红。呆了顷刻，便刷地合上画轴，握着画轴的手还止不住地颤抖。

　　这猫妖欺人太甚！

　　·

　　对冷连山大放厥词后，凌云云也没再去找他。

　　毕竟冷连山目前也没什么本事，口风还紧，想从他嘴里撬话还不如撬皇帝，目前最紧要的是荣娘，冷连山只要不给他添乱，一时半会儿也懒得搭理他。

　　更何况宫里的生活实在惬意，美食美酒，若不是因挂碍着荣娘，他真的想过要不干脆给怂皇帝下个仆役咒，把皇帝变成自己的小喽啰，每年都有正阳宗上供上等丹药，还愁喂不胖妹妹，保护不了荣娘么！

　　眼前冷连山虽然没本事，但他到底还是忌惮冷连山的。毕竟他那个性子，若非把他性命取了，日后必是大祸患。
　　罢罢罢，冷连山以后再说，眼前的美食美酒可不能辜负。
　　宫里的酒真不错。
　　荣娘是好吃酒的。在朱玉阁的时候，每年都会酿几坛埋在桃树下，每月初一十五娘子们祭拜完太阴氏和桃树，就会凑在一起小酌几杯，投壶打牌……
　　如今荣娘每日滴酒不沾。眉梢总挂着什么似的。

　　凌云云看了眼一旁树洞里酣睡的妹妹，抱了坛酒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低头看荣娘在院子里舞剑。

　　满月，无星，院落里银光满地。

　　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熠熠闪烁，比九天的星光还璀璨。

　　他的年纪这算成人，也和冷连山差不多大。

　　若再大些，就凭他的样貌，肯定能让荣娘忘了镇北王沈鸿辛那个混蛋。

　　可恶……

　　凌云云仰头倒干最后一滴酒，擦了擦嘴角。

　　忽然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房檐上有个黑影动了一下。

　　猫的视力并不好，尤其是看近处时，模糊如瞎，反而对远处动态的事物十分敏锐。凌云云掐了个千里眼的口诀，终于看清蹲在房顶朝他们张望的身影。

　　虽然换了身墨色素衣，但脑袋上金灿灿的发冠……不是那怂皇帝又是谁？

　　凌云云把妹妹叼回屋，趁荣娘不注意跳上后院房梁，一路跃到皇帝缩在的那片屋顶。

　　吧嗒。

　　他落在砖瓦上发出些许声响。

　　皇帝吓得一哆嗦，抱着膝盖，颤巍巍地看向他。

　　啧啧。
　　果然是怂。

　　“是你啊，”沈鸿毅松了一口气，朝他招招手，“过来，咪咪。”
　　你才咪咪，你全家都咪咪。
　　凌云云翻了个白眼，原地蹲下，不悦地用后脚挠了挠耳后，远远地看着他。

　　沈鸿毅讪讪收回手，继续抱臂看向月夜下舞剑人。

　　为什么上房偷窥也不去找荣娘呢？凌云云无语地看着沈鸿毅的背影，好奇地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

　　人真是复杂。他一直看不懂。就像本以为了如指掌的冷连山，再次见到，他还是不了解。

　　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化身监视自己都不知道，可恶……嗯？好舒服……

　　凌云云歪头看着给自己做头皮按摩的皇帝，舒服地眯起眼。

　　“听说容妃入宫的时候没带你一起，是你自己跑来的，”沈鸿毅好奇地打量他，“朕只听说过狗对主人衷心，可千里寻踪，没想到猫也可以。”

　　那是，我们猫可比狗厉害多了，只是我们不稀罕搭理普通人。

　　砖瓦有些硌脚，凌云云跳上皇帝的膝盖，看向荣娘的院子。

　　这怂皇帝还挺会找地方，这个视野的确挺好的。

　　凌云云脑壳一沉，抬眼发现自己被沈鸿毅搂着，刚想挠他挣脱，便听到他下颌抵在他头顶道：“朕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凌云云立刻竖起耳朵。

　　“朕已病入膏肓，来日无多。本以为这皇位没什么留恋，他若要拿去便是……可如今，朕真心觉得他不配。”

　　凌云云瞪大眼睛等了半天，本以为还挺听皇帝再爆些信息。

　　但荣娘练完剑，皇帝干坐了半天也不说话，直到把他抱起来准备从梯子趴下去，凌云云踹了他一脚，挣脱他。

　　沈鸿毅看了他片刻，摘掉手上的猫毛，皱眉闻了闻，好奇道：“猫也吃酒么？”

　　凌云云扭头跳上了其它房檐。

　　他得去问问冷连山，这皇帝到死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荣娘以来就勾引个要死的人，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