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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休妻另娶 ...

  •   上阳山的前身乃是赫赫有名的合欢宗。

      是整个仙灵大陆最最风流成性、浪荡不羁的门派。

      百年前,当时的宗主因所欠情债过多,被一众女子合力围攻致死。

      临死前,众女给他了一个赎罪的机会——下令合欢宗更改门楣,从今往后,只以宗门所在山脉“上阳山”为名,同时废除“只有与十八位以上的女子合修过,才可以继任宗主之位”的规定。

      临咽气前,那位宗主自己又加了一条规定:若有哪位后来者,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则可赋予宗门新的名号,新的门楣,新的宗规。

      妘长英从师姐师兄们那里听来这段故事的时候,非常自负地认为,自己一定是最最特殊的那一个,一定可以与姒筠修成百年同枝的恩爱夫妻。

      当时临云便骂她来着:“临汐,你未免太天真了些!那合欢宗虽已改名上阳山,但山门上下修的依旧是合欢宗的那些玩意儿。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做赌注?”

      妘长英被吼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往临渊身后躲,临渊虽然不如临云脾气大,但在这件事上,他与临云是同仇敌忾的。

      他把她从身后推出来,语重心长道:“小师妹,自合欢宗出现一来,就没有一例例外的。你别看着眼下姒筠对你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可那只是他哄你入局的把戏!随便换一个人,他也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骗到更多懵懂少女与他同修,只有这样,那一身修为才有精进的可能!”

      一个两个,全都想拆散她和姒筠,怎么会这样?太难受了!妘长英咬着唇,眼泪似豆子一般,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她偷偷瞄了眼临渊一眼,手指不断绕圈:“可是师兄,他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给上阳山洗刷骂名,他要成为上阳山新的开山立派的宗主。我……我相信他!“

      临云与临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有不忍也有不忿。

      这小师妹,已经相思入骨,劝不动了。

      可是凭什么,自己师门当娇花一样宠着的小师妹,随随便便就被一个野男人骗走了?

      没天理了!

      临云为此借酒消愁了好一阵子,后来坚持到师父出关,这事才有了定论。

      那一日,妘长英看到了阔别三年的师父,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虽然样貌姣好、身段婀娜,但是眉头间却有川字纹,显然,是常年发愁所致。

      师父道号“来宜”,本名为何,众弟子皆无从知晓,只知师父受过情伤,伤重不愈,时常走火入魔,故而动辄去闭关修炼。

      这事一开始妘长英不理解,后来临云在立元大会关着她的时候讲了一些师门的渊源,她才明白了师父所受之伤有多严重——

      元贞门尊“和合二仙”为祖师爷,入门功法叫做“情投意合”,进阶功法叫做“情有独钟”、“情深似海”、“情比金坚”,终极心法叫做“情深不寿”。

      这一点,在元贞门收徒都是成双成对地收可以看出来,比如临云与临渊,则并称为师父的大弟子。

      倒不是非得这一对弟子结成连理,而是因为元贞门的心法向来是男女同修的。

      这也是师父单独收了妘长英便破了师门规矩的症结所在。

      因为没有男子同修,妘长英的入门心法便暂时停留在口头背诵的阶段。

      妘长英自己不急,师父也不急,倒是师姐师兄们愁得茶饭不思——师父再不给小师妹找个同修之人,只怕小师妹真的要被上阳山的登徒子拐跑了。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立元大会上小师妹就被那姒筠盯上了,真是急死个人。

      回来之后,师姐多次前往师父闭关的洞窟徘徊,总想着等师父一出来就给小师妹找个同修之人,谁想到,这一等,便是三年。

      三年时间,妘长英从豆蔻少女长成了窈窕淑女,个子蹿上来不说,身段也是越发叫人挪不开视线了。

      师徒相见的那一刻,妘长英娇滴滴地喊了声师父,随后扑到师父怀里,哭诉师姐师兄有多蛮不讲理,有多冷血无情。

      来宜任由她在怀里乱拱,静静聆听着这一切,待她说完了,才淡淡开口:“临汐喜欢便好,下次那姒筠再来邀约,便由她去吧。”

      临云与临渊都被师父的“开明”吓到了,临云更是口不择言:“师父,您这不是在害临汐吗?那姒筠可是上阳山的首徒,能成为首徒的都是修为高人一等的,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修为是祸害了多少姑娘得来的吧?您怎么好让临汐去跳这个乱葬坑呢?我不同意!”

      来宜抚摸着妘长英的脑袋,叹息了一声:“临云,这事若在临汐动情之前让为师知晓,为师还有破解之法,可如今你看看你小师妹这样子,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话呢?算了,有些人,总归是要撞一撞南墙才知道痛的。随她去吧。”

      “师父!!!”临云一向要强,凶名在外,从不是个软弱憋闷的性子,这一次,却因为师父的决定潸然泪下。

      她那心痛的样子,落在妘长英眼里,很是不解:“师姐,姒筠他真的很好,他跟我说过了,他修为高仅仅是因为他天资过人,在我之前他从未接触过别的女子,他是认真地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临云张了张嘴,几次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哭着跑出去了,到了院子里破口大骂:“妘长英!老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找死你去死好了,烦请你死远点!别让老娘看到!要是以后被欺负了,也别回来,我临云教不出来你这样的蠢猪!我只当我的小师妹死了,死了!”

      临渊被这话吓得不轻,急忙安慰了她几句:“临汐,你师姐她一向口是心非,你不要生气,我去哄哄她,你陪陪师父吧,啊。”

      临渊也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妘长英与来宜师徒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妘长英盯着门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懵懂地看向来宜:“师父,姒筠他真的没有跟别的女子合修过,他发过誓的。”

      来宜叹了口气:“姒筠是吗?师父知道这个人,只是三年没见过了,多少有点不确定,不如这样,为师叫人下个帖子,请他来元贞门一趟吧。”

      翌日,姒筠盛装赴约,虽然依旧是红衣胜火,却特地选了一款从没穿过的款式,长长的后摆在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像盛开的花朵,艳丽、夺目。

      妘长英心神为之一荡,像个雀跃的小鸟儿扑了过去:“姒筠!你来了!”

      姒筠这次是来见长辈的,既没有掏出折扇挡脸,也没有甩出笛子装酷,只是谦卑又温顺地来到来宜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乖巧懂事地喊了声:“师父。”

      来宜没应,不过也没有说不让他这么喊。

      只是问了他一句:“你师父安好?他可知你的决定?”

      姒筠似有备而来,当即应道:“家师云游四海,许久没有消息了,如今的上阳山,便是小婿做主的。师父您请放心,姒筠既许了长英一世相守,便绝不会负她!”

      “你若负她,又当如何?”来宜淡淡睨了他一眼,手里藏在袖子里,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

      姒筠毫不犹豫地回道:“当遭五雷轰顶之刑,与新欢尸身尽毁,不得好死。”

      “你该知道,我元贞门尊的是和合二仙,你且将你这句话对着本门祖师爷再说一次。”来宜侧身让开,面前摆了一只蒲团,叫姒筠下跪。

      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契纸,令他以心头血为誓。

      姒筠全都一一照做,取心头血的时候,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那样尖锐那样粗长的一根针,就那么扎在他的心口,痛,却在妘长英的心里。

      自此,来宜叮嘱临云等人不再干扰他们二人之事,并通知了妘家,添上一些妆奁给她做嫁妆,不久之后,将她风光大嫁。

      那时候天那么蓝,云那么白,连风儿的喧嚣都显得格外可爱。

      妘长英怎么也想不到,七年后的今天,她会遭受背叛,会面对一张耻辱的休书。

      她将休书捧在手里,一字一句念道:“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妘长英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姒筠,庚子年正月二十四于上阳山立此书。”①

      “好一个‘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夫君这是要我改嫁他人?”妘长英嗪着泪,盈盈烛光之下,格外娇弱可怜。

      姒筠几度侧目,终究还是狠狠心道:“既为猫妖,又怎么忍得了深闺寂寞?你我到底夫妻一场,我不愿日后他人说你闲话,故而有此一说。‘相离之后,但凭改嫁,绝不干涉。’容我将这一句加上去。”

      “猫妖?深闺寂寞?姒筠,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风流浪荡之人吗?”妘长英的心彻底凉透了,原以为七年的相守,即便他介意她如今的身份,也不该质疑她的为人。

      却原来,半妖便是原罪,半妖,便将她与他的一切都抹杀了!

      她泣不成声,倔强地抬起头来,追问道:“我且问你,你如此嫌恶我的身份,若你我二人有了孩子,你也要将孩子弃之不顾吗?”

      “孩子?”姒筠吓了一跳,两人本就挨得近,索性反手将她拥在怀里,宽阔的掌心贴在她腹部,运转了一遭灵力,不见任何波动。

      姒筠猛地将她松开,眉宇间隐约有些憎恨:“长英,你我做了七年夫妻,你若有孕,早该有了。你不该骗我。”

      “我骗你?我只是设想一下。”妘长英没想到他竟然会有此举动,碎了的心已经麻木了,痛苦叠加到极致,便是无知无觉。

      姒筠将休书拿起,怼到她脸上:“快签,你我没有孩子才好,若是有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身份,岂不是害了他?”

      “万一今晚过后就有了呢?”妘长英的眼神已经变了,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疏离。

      她还没有签字,只是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罢了。

      姒筠冷笑一声,不耐烦地催促道:“若有了,我会亲自送你一碗红花的。长英,你素来不是一个顶撞我的性子,今日你有些过于执拗了。若你实在不想签也行,你的字迹我早已谙熟于心,模仿一下倒也不难。”

      “红花?”妘长英这下彻底被推进了深渊,她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出自她的夫君之口,出自她深爱了十年的男人之口!

      一时热血上涌,昏头昏脑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连她自己都吓到了,盯着自己红彤彤的掌心,半天没有动一下。

      良久,她抹了把泪,吸了口气,口吻变得冰冷:“相恋三年,相守七年,到底是我看走了眼,一腔赤胆错付于豺狼!这休书,我签!”说着,她夺过毛笔,唰唰几笔,落下自己名讳,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姒筠被打得眼神一闪,忙扑出门去,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门外,他才恍恍惚惚地停下了脚步。

      摸了把依旧滚烫的脸颊,他对跟过来的弟子道:“明日便该张罗起来了,当务之急是给众门派下请帖,尤其是那些山高水远的,更是耽误不得!”

      看着一脸迷茫的弟子,姒筠提醒了一声:“为师与新师娘的婚礼,定于一个月之后。帖子若下晚了,便赶不上了。”

      “哦,弟子这就去办。”一转身,这弟子发觉了匆忙跟来的赢娃,目光几次落在她胸前,总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擦肩而过之时,趁着姒筠不察,偷偷掐了把她的臀部:“赢仙女!”

      赢娃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呵斥他,只是哼了一声,扭着水蛇腰,往姒筠那边黏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节选自敦煌莫高窟出土的唐朝放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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