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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夜晚的空气有点凉,透过窗户吹进暗色的房间里,床上躺着很久没有共枕过的两个人。周培青半阖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轻轻抚触商淼远的肩膀,两个人静静地躺着。
      商淼远白天休息的时间够长,晚上便有些睡不着,他抓着周培青的另一只手,声音很轻,几乎湮没在夜色里,如果周培青此时睡着了,便听不见他的问题了。
      他问:“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周培青的喉咙有点喑哑,带着很浅的睡意,说:“近期我和爸都不去上班,可以在家里陪你们。”
      商淼远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僵了一下,半晌才安慰似的说:“也好,你们很久都没有休息了,之前奔波那么久,总是出差,在家好好休息两天也好。”
      周培青听出他语气里的安抚意味,也知道他此刻必定十分担心,故作轻松地玩笑道:“经历了这场事,我以后说不定要失业,到时候就得仰仗你养活我这个只有肉AA体的小白脸了。”
      商淼远没有说话。

      周培青低头去看他的表情,笑道:“怎么?不愿意养我吗?”
      商淼远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脑袋,说:“真的无可挽回了吗?或许……不然……我出面去解释一下?就说……虽然你的父母之前逼迫过我,但我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
      周培青笑着打断他:“终于跟我两情相悦了吗?之前是谁说只欣赏我的肉AA体,再也不要依赖我了?”
      商淼远很轻地哼了一声,说:“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把你当成唯一的光,你以后只会辜负我罢了。”
      “我怎么会是那么恶劣的渣男?”
      “长得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了。”
      “那你是在说你自己了,我猜你现在就在口是心非地骗我。”周培青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转而去玩他的耳朵。

      商淼远痒得抖了一下,说:“我都不知道你的甜言蜜语里有几两真心实意……”
      “那我以后不再说甜言蜜语了。”
      “我看你这张嘴巴,不说些甜言蜜语恐怕会憋疯。”
      周培青笑道:“那可怎么办?我自打出生嘴巴就这么甜,你不是尝过吗?”
      商淼远因为他这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调戏红了脸,结婚这么久,连孩子都快生了,他还是很容易因为周培青的一两句话就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他是爱着周培青的,可能爱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刻,但他不能让周培青知道这件事,如他方才所说,万一兜了底,将来被辜负的时候,怕是连一点颜面也没有了,虽说爱情这个东西面前,颜面一共也值不了几个钱,但入场时虽然狼狈,离开时总得姿态好看。

      周培青见他红了脸,看他怪可爱的,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
      商淼远嘴里说着要跟人划清界限,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仰头献上自己的嘴唇,说:“既然你要靠着我生活,现在就拿出一点诚意吧。”
      小别胜新婚,于是这天夜里,周培青诚意满满地将自己贡献了半个晚上。

      东方亟白,窗外的蝉声渐渐淡去,清晨的凉风驱散了弥漫整晚的暧昧气息。商淼远枕在周培青的手臂上,微张着嘴唇,露出两颗米粒一样白而整齐的门牙,微长的卷发在额头上各有各的想法和姿态。
      周培青睁着眼,慢慢将他的额发拨弄开,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商淼远像是他既定轨道里少有的不确定因素,以一种滑稽的姿势闯入,像只误入了别人家的猫,也不管房子主人同不同意,先是躲进角落里窥探,一点儿动静就能让他惊慌失措地上蹿下跳,在屋子里的所有器物上统统留下自己的痕迹,待发现那动静不过是风吹了窗棂,才坐回某个他认定了的宝座,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甩着自己柔软的尾巴舔爪子。

      等主人真的适应了他的存在,期待着与这小东西和平共处相亲相爱的时候,他却炸起浑身的毛,无论如何要与人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仿佛两人之前所有的相处和情谊都是他一厢情愿,也仿佛那些拿脑袋蹭他掌心和脸颊的日子都是别的小妖精所为,总之,这小东西对着他自己的影子吃干醋,坚决不肯再配合,要抛弃他这座房子了。

      周培青想到这里,伸手捏了一下商淼远肉乎乎的脸颊。
      睡梦中的人皱了一下眉,手脚并用地将始作俑者推得远一些,可这作怪的人却着实不要脸,偏偏要把人困锁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箍住他的肩膀,还要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咬一口。
      商淼远梦中呓语:“大……大灰狼……”
      周培青笑着松开狼嘴,又亲了他一口。

      六七点钟,草地上结满露水的时候,周元帅牵着半梦半醒的“周培青”跑出了家门。可能是人老了话多,就连堂堂将军也不例外,他一边晨练,一边对着“周培青”发牢骚,数落他儿媳妇一点不知道体贴自己丈夫的辛苦,还要给只狗起这么个同名同姓来泄愤。
      “周培青”是只撒开丫子就六亲不认的傻狗,也不知听见没有周元帅的怨言,难得有这么个老当益壮的能陪着他在空中放飞自我,登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狂奔起来。

      等周元帅回家的时候,精神面貌已与往常大家长的风范截然不同。他牵着狗绳一路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把同样累得吐舌头的狗交给余珮,说:“这狗的竞争心太强了。”
      余珮:“……”与他相处几十年的夫人没忍心吐槽,只是静静地接过狗绳,给狗将脖子上的项圈松开。
      周元帅问:“孩子们呢?”
      “应该还没起。”
      “这个周培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娶了个妲己就想学‘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周元帅一边拿毛巾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边向卫生间里走。
      “你瞎说什么呢?”余珮道,“左右也没什么事,小别胜新婚,你管得太宽了,总得给年轻人留点空间。”

      元帅哼哼唧唧没再说什么。
      夫人在旁边看着他洗手洗脸,忽然问:“你前段时间去看过培松没有?”
      周元帅洗涮毛巾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说:“不符合纪律。”
      余珮听他这样说,也没再争辩什么,说:“那我自己想办法。”

      日上三竿时,周培青才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还带着股慵懒劲儿,与往常精神肃整的军人风貌大相径庭,让周元帅好一阵数落:“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周培青并不在意他父亲的唠叨,而是走到餐厅里倒了杯温水,端着那水又上楼去了。
      余珮问:“淼远醒了吗?”
      “醒了,渴了,我下楼来给他倒杯水。”
      余珮说:“这上下楼倒水确实不方便,不然我们再买一个饮水机放在楼上吧,以后宝宝出生也方便一点。”
      元帅本想说商淼远娇气,听见“宝宝”两个字,立刻倒戈,道:“买最好的,厨房里也应该装一个净水器,现在水质越来越差,全是污染。”
      旁边母子二人都没有理他,周培青端着水杯上楼去了。

      商淼远还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抱着一团被子,听见门响连眼睛也没睁,昨晚上受了累,白天就困得不行。
      周培青一只手托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水杯,说:“水来了,张嘴。”
      周少校其实也没怎么照顾过人,商淼远之前质疑他不爱他的时候,他就想不通,倒不是觉得自己的付出需要什么回报,而是想说,哪个二愣子会每天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鞍前马后,而且一日三餐嘘寒问暖翻着花样做好吃的?
      但商淼远这娇气的小猫没察觉,他也觉得对自己老婆好是应该的,就一句没提过说过,倒叫商淼远以为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体贴周到。

      京郊的监狱是一座半球形的透明建筑,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给人们画了一个圈。案犯们每天放风时间都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比看不见还要难受和恐怖。
      号子里的生活没周培松想象得那么糟糕,也或许是他父亲的身份起了一定作用,住了一个月,没什么人难为他,但日复一日的消磨比真正受到虐待还要难熬。根据联邦成立以来的刑罚标准,很少有死刑立即执行的判例,最严重的,也只是无期徒刑而已,但对周培松来说,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他曾经想过如果真的失败了会是什么结果,最糟糕的不过是为了宏伟的理想战死疆场,这显然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浪漫化了的场面,他希望他的死能唤起元帅夫妇的悔恨和父母之爱,让他们如同当初怀念周培青那样日夜为他的逝去感到难过甚至落泪。
      这场叛逆的行动与其说是为了拯救苍生,不如说是周培松为了引起父母注意而发动的恶作剧,但小孩子的恶作剧顶多吃一顿竹笋炒肉丝,而他的这场任性,却要用上百人的生命和他自己一生的时光来偿还弥补。

      元帅府的飞行器到达监狱顶层时是上午十点整,余珮戴着一顶巨大的宽沿帽,身旁跟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奥措。探视时间是提前预约好的,由正常的渠道进入,在一个用坚固的透明材质完全包围起来的房间进行,探视者与罪犯相互能看见听见,但不能触碰。
      余珮看见周培松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面前是一个瘦脱了相的人,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形销骨立,有种风一吹就能吹走的脆弱感。

      周培松与她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垂下了眼皮。
      余珮难以克制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看着他,好半晌才说:“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土豆饼和饼干,我亲手做的,还带了一些水果和衣物,都已经交给管教了,等会儿他们检查过了就会交给你。”
      周培松嗯了一声。
      余珮看着他,胸中的难过和悲痛汹涌而至的潮水,却相顾无言。
      周培松半晌才问:“爸爸呢?他不愿意来见我吗?”
      “现在他已经请辞,正在家里思过,不方便出门,也不方便在判决之前见你。”她擦了擦眼泪,可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想到周培松余生可能都在监牢里度过,她的难过甚至比当初得知周培青失踪更加强烈。
      “是因为我吗?我的事影响到他的仕途了?”
      余珮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她想了想,才说:“方毅做了一些手脚,让你父亲在整个星系丧失了声誉。”她以为周培松已经知道了方毅和他的关系。

      “他把商淼远那件事曝出来了?”周培松显然了解他领导的想法,问,“爸爸真的打算退下了吗?”
      “目前是这样打算的。”她问,“你在里面有没有受到什么欺负?或者有什么短缺吗?我今天本想带些书过来,后来你父亲告诉我,这边有跟联邦图书馆一样规模的阅览室,我就没有带。”
      周培松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问:“妈妈,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从小到大藏在心里,从没敢问出口。到了现在,如果您能告诉我,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他说,“我见过我的亲生母亲,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去打招呼……”

      余珮听见这话吃了一惊,不知这是从何说起,但她面上没有显露,听他接着往下问:“强势如您,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爸爸把我带回家?让我这个野种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好吗?”
      余珮愣怔半晌,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我亲生的?”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在家附近的树林打弹弓,打死了几只麻雀,您当时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儿子,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当时把我吓哭了,后来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再后来,我就通过一些渠道自己知道了。”
      “什么渠道?方毅吗?”余珮问。
      周培松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余珮说:“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中一年级,一次回家的路上,培青跟他当时的女朋友约会,留我一个人,方司令拨通了我的通讯器。”

      余珮说:“然后他就告诉了你这一切,你就相信了?”
      “我后来偷偷拿你的头发去做过基因检测。”
      余珮半晌无言,最后长叹一声,问:“你一直没有见过方毅吗?”
      “没有,方司令从不与属下见面。”

      余珮脸上露出个苦笑,垂下头,半晌,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说:“……因为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找到了真爱,马上要结婚,而我作为一个大度且持家有方的主妇,要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展现自己的身为元帅夫人包容高尚的品德,你可以这样理解。”她嘴唇颤抖着说。
      周培松完全没看出她神色中的异样,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可不可以托人加重刑罚,直接判处我死刑?”
      “我即便不是你的生母,也是养育你将近三十年的母亲,培松,你对一个母亲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残忍吗?你让我如何能答应你?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毁灭?”她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寒,或者是因为眼看着孩子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的悲痛。

      温暖的房子里传出阵阵饭菜的香气,这一餐由周培青掌勺,余珮回家时刚好闻见从门里传来的香味。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上楼回了房间,再下楼时,虽然还带着疲惫的痕迹,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容。
      商淼远率先看见她,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给她喝,道:“饭菜已经快好了,您稍微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周元帅从书房里出来,问:“培松怎么样?在里面还好吗?”
      周培青将锅里的白灼青菜盛出,送到餐桌上,没说话,打量了他母亲一眼。
      “他还好,情形不算太坏。”她这样说了一句,坐到餐桌前,道,“确实有点饿了。”

      两天后,周元帅递交了辞呈,并在信中推荐下一任接班的人选,交由飞利浦定夺。若是往常,飞利浦定然大喜过望,但此时到了危难之际,并非是他独揽大权能解决的问题,战场上,最熟悉方毅的人莫过于周知源,整个联邦上下,资格最老,最有作战经验的也只有周知源,如果现在因为个人私心而签署通过了这封辞呈,无异于将整个联邦架在炉火上煎烤,垮塌指日可待。
      因此,飞利浦总统难得珍而重之姿态极低地拨通周元帅的通讯器,向他进行了一番恳切的挽留,甚至说明:“如果您在这个时候选择辞掉职位,我认为,您这是珍惜私人的名誉大过了国家的安危,是自私的行为……”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一千字,明天继续还,抱歉抱歉!
    感谢在2021-04-27 21:01:37~2021-04-28 22: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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