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大明星》为褚

5、第5章

　　抽水声渐渐减弱，水流携带着楚仇心里的秘密一起漂走。

　　一个几不可闻的“吱呀”声被巧妙地覆盖。

　　楚仇面色阴沉地看着碎纸条彻底消失不见，随后用手往金属隔板上重重一拍，直接震得隔板剧烈晃动起来。

　　“啪！”

　　时机到了。

　　楚仇正欲推门而出，忽然听见厕所盥洗台边那传来“砰”的一声，听声音似乎有什么巨大又柔软的物体跌倒在光滑的地面上。

　　楚仇嘴角得意地抽动了一下。

　　还好本公子机智，提前洒了点水在地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孙子跟踪我。

　　他“唰”的一下大步流星地冲出隔间四下张望，却发现空无一人。半虚掩的门还在微微摆动，地上水渍向四周扩散，带水的脚印向门口延伸，很明显有人来过，无意中踩上这摊积水，又在慌乱中仓皇逃走才摔了个屁股蹲。

　　这跟踪和窃听的技术也太……差了吧，派这么个人是看不起我吗？

　　楚仇内心有点不悦。他虽然向来厌恶用不光彩的行为去谋取机会和权益，这种“不入流”的行事作风却并不妨碍他依旧是圈子里的顶流小生。常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他早已见识过各种各样卑劣的、明目张胆的甚至粗暴的竞争手段，可以说是经验颇丰，写本宫斗小说都绰绰有余，但是这种破绽百出又明目张胆的陷害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免生出奇奇怪怪的失望。

　　楚仇假装无事发生，慢悠悠地一件一件脱下身上宽松肥大的病号服，再悠悠哉哉地换上章妈拿来的便服，动作不紧不慢。楚仇浑身精壮的肌肉暴露得一览无遗，胴体雪白，是副任哪个健身教练看了都会自愧不已的肌肉轮廓。即使是疏于锻炼，这幅底子也还是能够迷惑大众。

　　只可惜少了一架摄像机，不然他还可以凭借这张英俊潇洒的面孔再骚一点。

　　楚仇吹着口哨走出隔间来到盥洗台前，边洗手边对着镜子细细收拾自己蓬乱的头发。连夜无眠让他额前的刘海有些油腻，熨帖平整地垂在眉毛上方，像一条条手法生疏的脏辫。

　　忽然间，口哨声戛然而止。楚仇目光如炬，沉沉地盯着巨大透亮的镜面反射出门外的那个一闪而过人影。但是由于动作太快，他没看清那人的五官。

　　我看见你拍屁股了，就该摔死你个跟踪狂！

　　“哎哟哟——对不起啊章妈，闹肚子闹肚子，”楚仇身体微微向前弓，面露难受之色，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空中无力地挥来挥去，“肯定是昨天在派出所着凉了，这年纪大了就是毛病多。我就不上去了哈章妈，帮我和赵总说一声，我我我我先回家补个觉……”

　　只见章伟眼疾手快，一手擒住楚仇，正中那条缠满绷带的受伤的胳膊：“你小子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闹得公司和粉丝之间沸沸扬扬的，赵总都快被你那些事业粉和啥亲妈粉骂死了，还想跑？扒你一层皮都算轻的，给我老老实实上去！”

　　章伟的手劲儿一点没给他的吨位丢人，楚仇被他这么一握一抓，疼得眼泪呼之欲出，连连求饶：“疼疼疼！章妈我错了，你先放手好不好……我保证不跑……”

　　East-Top娱乐股份有限公司地处平阳市中心，是当地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娱乐公司之一，主营演出经纪、电视电影拍摄和打造青年偶像等，业务广泛，许多知名艺人都由East-Top一手打造设计。公司CEO赵利森金融化学双学位出生，年近四十开创East-Top，仅仅十几年就将公司运营至上市，发家之路堪称传奇，坊间流传很多版本。曾有不少记者媒体向他求证，都是一笑了之，留给吃瓜群众更多想象空间。

　　电梯徐徐上升到顶楼，稳稳停下，门随之打开。一种金碧辉煌又不失高雅文艺的欧式装潢风格映入眼帘。

　　赵利森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远离电梯的深处。即使是娱乐公司，环境也是相对安静典雅的。门口和窗台的绿植被照顾得非常茁壮，单面玻璃也擦拭得光洁透亮，四周一尘不染，显示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不喜热闹且独来独往的个性。

　　这么一个安静的人，还能将娱乐公司做大做强，让人佩服之余也不免有些奇怪。

　　章伟小声叮嘱：“我在门口等你，十点咱们还得赶《越界》的发布会，抓紧时间，见到赵总认错道歉鞠躬一条龙服务到位！”随后将楚仇轻隐进轻往门口一推便闪身走廊拐角。

　　“呼——”楚仇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刚想敲门就听见门内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我看见你了，别扭扭捏捏的，进来。”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端坐桌前，手里的钢笔在纸面上滑动得簌簌作响。

　　在赵立森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也没有年过半百后的油腻腻的大肚子和秃顶谢顶，身材和外貌的保养工作做的非常到位，甚至比年轻人还多了几分俊朗。

　　“赵叔。”

　　他抬头朝楚仇瞥了眼又低下，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反而让楚仇心里不寒而栗。

　　从他进入这个陌生的家开始，赵立森就像这样冷冷的，犹如一座冰冷的石碑，甚至连愤怒都不曾让他起波澜。

　　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坐下吧，再等我三分钟。”

　　楚仇身体有些僵硬，收起在外的痞气，连背都不敢往后仰靠，双手乖乖地放在大腿上，就这么一动不动。

　　滴答滴答……秒针追赶分针，在楚仇紧绷的神经上一点一点蠕动。

　　三分钟从未如此漫长。

　　秒针刚刚扫过“12”，赵立森将钢笔“咔哒”一合，起身走向僵直的楚仇，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脆亮的脚步声。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楚仇，不禁有些发笑。

　　“虽然你很久没回公司，但也不用这么拘谨，在我面前放轻松点。”

　　“……”楚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略微松动一下手腕，以表示他确实遵照命令在放松。

　　赵立森倒也不恼：“小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

　　“有人拿着你在剧组杀青时无故晕倒的照片和视频来找过我，向我索要十万，不然就发新闻黑你，说你消极怠工。”

　　……妈的，这群无良狗仔。楚仇心里咒骂一声。

　　“那天我没吃早饭，低血糖而已，不用理他们。”楚仇有些愤慨。

　　“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晕倒了，小逸，前两次幸好章伟在你家里及时发现。”赵立森话题一转，神色峻然，“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或者又梦到什么，可以和我聊聊……”

　　“没有，我累了倒头就睡，记不住。”

　　赵立森没说话，静静地注视楚仇的双眼，眼珠沉沉，仿佛要把他内心想的一切看透为止。

　　好半晌，赵立森才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间督到楚仇左手袖口的一抹殷红正在悄无声息地流下，脸色微微一怔：“你，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划伤了？怎么搞的？伤口处理过了吗？”

　　楚仇低头看了眼，很快用右手手掌盖住了，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不小心蹭到的，已经消过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赵立森的叹气更深了：“我理解，一直以来你都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对我把你拉入这行心有不满。我也知道你一直对你父亲的去世有些自己的看法，可是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警方的结论也很清楚，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工作，娶妻生子，这样我也好给你父亲一个交代……”

　　“父亲”这两个字，像一根根倒刺深深扎在楚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心里的刺痛掩盖了伤口开裂的苦楚，久远的记忆如影随形，顷刻间翻涌而来，瞬间将他吞噬在时间的涡流之中，挣扎不得。

　　楚仇微微仰头，看着赵立森一字一顿地说：“我父亲的事您不必再劝我了，我会继续查下去，除非我死。”

　　周围的空气降至冰点，似杀气又似寒刀，在两人之间劈开一道道尖锐口子。

　　良久，赵立森才缓缓起身，像是没听到似的，语气仍然是四平八稳不急不慢；“注意身体，回去把伤口再好好处理一下，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好好调整状态。”

　　楚仇一惊：？？小伤而已，怎么突然放假，必定有诈！

　　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压抑的气氛让他只想赶紧撤离，连忙起身微微鞠了个躬，大步朝门口走去。

　　这时，楚仇透过单面玻璃的余光扫过角落阴暗处打着电话的章伟，似乎情绪很激动，时不时还发疯似的抓乱头发，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赵立森的办公室隔音很好，房间内听不到任何喊叫的动静。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说？”赵立森看楚仇呆呆的站在门口面壁思过，以为他终于想通要跟自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坦诚交流。

　　楚仇回了回神，脸上又恢复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神态，回头咧嘴一笑：“没事，我就想说，您也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可能是终于可以离开了，楚仇才略微有些放松，语气也变得轻松不少。

　　赵立森一怔，心想这小臭子养这么大，头一次还会关心人了，不由得心里一暖：“知道了，回去吧。”

　　楚仇小心翼翼关上门，确定再没有别的吩咐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靠着墙壁站了一会，目光不时向角落处扫去，对上章伟的眼神。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再给我十天，我一定给你……我警告你们，别搞我女儿，否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章伟急匆匆撂下一句狠话，声音因为刻意地压低而闲的有些嘶哑发紧，犹如困兽像着侵略者发出震慑的低吼。他收起手机向楚仇小跑过来，脚步却有些发颤和打结。

　　楚仇倒是看见了章伟通红的眼球布满瘆人的红血丝，手背上有几块地方湿漉漉的，应该是因情绪激动而哭过。但是他神色无异，充分发挥好一个业务能力良好的顶流男星的演技天赋，假装无事发生地跟着章伟乘电梯下楼。